第30章 ☆、孟償君又要搞事情
楚懷王從秦國逃走了,在遭到趙魏拒絕收留後,又被抓回秦國,不久便死在了異國他鄉,終生也沒能再回到他夜夜夢裏的江南,那片青山綠水,那片他曾經在大雪飄飛的冬日裏,挨家送去木炭的楚都 ,郢。
人死為大,秦國表達了一個大國的胸懷,親派王室公子扶棺,赴楚送靈,楚民悲痛,楚王壓抑已久的孝心終于得見天日,在子民面前,扶棺哭至昏厥。
最近最大的外交事件,終于以當事人的死亡而告終,除了那死不瞑目的楚懷王,雙方都松了一口氣,倍感輕松。
這本來沒齊國什麽事,但大腦袋田文最近收了幾個門客,急于表現的他們費盡口舌,細心謀劃,弄了個讨伐惡秦的方案出來。
出師的緣由嘛,當然還是那個已經入了土,也沒得安的楚懷王。
俠義天下的信陵君田文,要縱橫六國,在事情都塵埃落定的時候,發出了為楚王抱不平的吼聲。
齊國的大小官員,全部集結在大殿上。
大殿氣氛分成立場鮮明的兩派,簡單明了。
是挑個日子出兵好,還是撞個日子出兵好。
看到激揚奮發的朝堂,面沉似水的年輕王上,倒顯地是最穩重的那個。
齊抿王之所以緊閉嘴巴,是因為上一世的劇本裏,根本就沒這一出呀,再者,他現在的心思,還停留在先強大自己,至于天下,那是比較遙遠的事情。
前世,太莽撞,今世,倒有點縮手縮腳,非萬全,不敢輕言戰事。
田文不解地看着王上,齊國這幾年國富民強,自去年來,生意更是做到了更遠的東胡,北地的牧場裏戰馬已經長成,倉庫裏的糧食堆到了門口,齊十萬新軍也已初具雄起之勢,不趁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拉出來練一練,更待何時?
“王上,您意下如何?”
齊抿王收起思緒,擡頭環顧了大殿一圈,沉聲問:“諸位都發表意見了嗎?”
衆人目光,齊唰唰看向蘇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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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衆人目光,齊抿王看了過去,自那日生辰之後,這位在外界傳得紅得發紫的王上跟前大紅人,事實上跟王上,這是自那日後的第一次見面。
蘇秦今日穿了件淡青色的絲綢長衫,整個人看起來端方素雅,他走到大殿中央,朝王上行禮,綻開一個大大的笑。
齊抿王顯然沒想到,被這個笑晃了一大下。
“王上,秦先為你講一個故事。”蘇秦聲音輕柔,讓人聽起來不是在哄孩子,就是在哄情人。
齊抿王正了正臉,端了端身子,絕對沒表現出一幅很想聽的樣子,只是壓低了嗓子,深沉地說了聲“請講。”
蘇秦看了眼故意端着的小齊王,嘴角微微翹起,他背起手,像一個站在山頂賞風景的書生,意态閑舒地開口了:
“秦早年游歷天下的時候,遇到一個人,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有一天,姑娘在去當地一家大戶人家送繡品的時候,被當家老爺看上了,強行納為了小妾,每天在大夫人的打罵中,過得生不如死。但他爹不管,因為他已經拿着一筆豐厚的聘禮,蓋起了漂亮的大房子,娶了美麗的小妾,既然親爹都不管,別人雖然同情姑娘,但嫁夫從夫,也不好說什麽,直到有一天,在姑娘逃跑時被抓回去,活活打死了。王上,諸位,若遇到此事,你們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達子出列,氣憤道:“當然是那位親爹找上門去,找那位老爺算帳,為女兒讨回公道。”
“那這位老爺又給了那位親爹很多的田地,這帳,可劃算,達子将軍?”蘇秦微笑着問道。
達子想也沒想,大大咧咧道:“這位老爺雖然兇狠,但卻是個明事理的人,既然有了賠償,當然算清了。”
匡章出列,斜着眼睛看了眼達子,高聲道:“幾畝地而已,就能換如花似玉的女兒一條命啊,換了我,非把那個惡人宰了不可。”
匡章的意見符合大多數人所想,所以,在他聲音一落,大殿中便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蘇秦朝匡章拱了拱手,笑道:“那個老爹,可沒有匡将軍的實力,也沒有匡将軍的勇氣,他要麽要地,要麽被揍一頓,再要地。”
田文出列,不服氣道:“我就不信,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沒有一個抱打不平的俠士,為此事主持公道?”
蘇秦笑了笑,重新背起手,笑道:“還是信陵君說對了,還真有個俠士,比那個老爺還富,還非常正義,聽到此事,立馬率人,去把那個老爺拉出來,打了一頓。”
“我就說嗎,這不就行了,天下,畢竟還是有許多俠義之士的,事情這不就解決了嗎,皆大歡喜,那位老爺得到了教訓,那位老爹,也為女兒報了仇。”田文拍手道。
“不,秦講的故事,才剛到了緊要處,離結束還遠着呢。信陵君,您說對了一點,那位老爺被出其不意地教訓了一頓,在實力和公理都不占的情況下,他并沒有向這位俠士複仇,而是道歉并送上了禮物。”蘇秦接着他的話頭,繼續說道。
田文挑了挑眉,這種期軟怕硬的茬,他見的多了,對待這種人,就要硬碰硬,他才服你。
“這位俠士的想法正如此刻信陵君所想,但事情結果,卻讓人始料不及。”蘇秦看着田文那個大腦袋在得意地微微晃動,轉向他,笑着說道。
田文停止了晃動,毫不在意地看着他,還能有什麽結果是令人意外地,就憑那個欺軟怕硬的老爺?
“那個老爺一方面委曲求全地與這位俠士交往,但另一方面,不斷地又欺負那個親爹,幾年下來,把送給他的地和房子都收了回來。于是,那位親爹猛然發現,最壞的,不是這位老爺,而是那位俠士。”
大殿瞬間炸了,這還了得,黑白颠倒吧這不是,還有沒有天理了?在一片吵吵聲中,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像一把冰劍,緩緩地劃出一道冷光,把整個大殿熱鬧浮躁的氣氛壓了下來:
“那位親爹發現,那位俠士沒出手之前,自己雖沒了女兒,但還有地和房子,但現在,因為那人的多管閑事,自己變得一無所有。于是,他便與那位老爺聯手,明裏暗裏,把那位俠士,給滅了。”齊抿王黑着臉,冷冷道。
蘇秦猛地轉過身子,看向王上,在那張青澀俊秀的臉上,他又看到了那雙眸子,那雙一旦陷進去,便走不出來的深潭。
這個大殿裏的人,論年齡,論經驗,論入世,每個人,都比這個甜水裏長大的小王上有理由猜對這個結局,但全殿近百人,百家學說,各個都是學派當下的佼佼者,卻愣是沒有一個人,猜中這個結局。
齊抿王看着眼中一片驚訝的蘇秦,也直直地回瞪着他,這莫名其妙的怒意,又讓眼前人雙眸中的驚訝多了一分。
這小齊王,難道也聽說過這個故事,想到這位小王上也曾是稷下學宮各位大家的學生,哪位善教的大家用故事來比喻事情也極有可能。又一想,不對呀,這是自己臨時編的,難道如此巧合,竟真有此事發生?
齊抿王望着蘇秦,想着這可不是與你前世的方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嗎,齊打着為楚的幌子攻秦,秦吃了虧,與齊又遠,會變本加歷地打楚,最後,打不過秦更不可能攻進函谷關的楚,最終會與秦聯合,攻擊富得流油但背靠大海懷抱大開極易攻進的齊嘛。
田文眼睛閃了閃,也明白了蘇秦的意思,他跨出來,與蘇秦并列站在大殿中,朗聲說道:“王上,蘇秦先生所說的情況,極難發生,齊為正義戰秦,攜六國之勢,一舉攻下函谷關,取秦,不在話下,有誰,會對這種正義之戰提出異議表示認同呢?”
“苦主,天下人,對苦主提出的異議會尊重并認可,若楚在背後棄聯盟,倒向秦,齊必會背上僞高義,實欺人的名聲,介時秦一呼之下,衆國會無不響應,滅齊,對其他六國的實際好處,可要比滅秦大的多。”蘇秦看向田文,聲音溫和,但很堅定。
“先生,這就需要您這樣的大才去協調了,怎樣說服楚,說服其他四國,一起合縱攻秦,就看您的本事了。”田文擡了擡下巴,輕笑道。
“自秦崛起以來,信陵君,您可還記得,六國有多少次合縱攻秦,有過幾次勝利?外交,只是一種手段,可以暫時把六國招呼在一起坐下,但真正打起來,都是先算計自己的得失,根本形不成合力。退一萬步講,即便都真心實意地開打,但根本沒有一種方法,讓六國之力合成一股繩,使出他該有的氣勢,六只大小不一實力不同心思各異的虎豹狗羊,是敵不過一只正當壯年的獅子的。”蘇秦斂了笑容,正色道。
“那我倒要問問先生了,年前可是您提出的,要合縱攻秦,若不是楚攻宋,此事便成了,這又如何解釋?為什麽不過僅僅半年,先生的态度卻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田文繼續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