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個後生的故事
齊抿王正在對蘇秦關于齊國歷代志向的評價表示憤慨不已,突然聽到他的問話,便昂了昂下巴,高聲說道:“哼,城府淺的人,才天天把心心念念的東西挂在嘴邊,使盡了全身的本事,去搶、去奪、去殺人,也許,另一個後生,心裏的志向早就是此,只不過悄悄進行罷了”。
“喁?怎麽個悄悄進行法,秦願聞王上說其詳”,蘇秦像稷下學宮裏那些個雲淡風輕的大儒,循循善誘道。
“假意與他交好,暗自發展力量,最後,等他收拾了那幾個礙事的,再收拾他”,齊抿王臉上浮上一個頗為陰險的笑,他覺得自己是近墨者黑,最近的心思也有點與小花鳥一脈相承。
【眼神閃爍,睫毛亂動,表示他對自己的做法很排斥,哎,心思真是單純良善,這齊國的前王們對他保護得太好了】
雖然對蘇秦的心裏話很不認同,但想想自己的爺爺和父王的寵愛,齊抿王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前世,确實是泡在糖水裏。
“就這麽幹看着?想再來個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事,像五國攻宋那樣?”蘇秦端起面前的甜湯,喝了一口,悠悠道。
“先生能說那不是最好的自保方式嗎?”齊抿王受傳染了似地,也端起甜湯,喝了一口,才張口問道。
“王上想聽聽秦為那個後生出的主意嗎?”蘇秦挑眉道。
“此事是真的?先生真為那後生出了主意,結局如何?”齊抿王驚到,臉上露出符合他年齡的好奇。
“當然是真事,那個後生對秦很好,所以,秦也要投桃報李啦”蘇秦笑着看過來,滿眼深意。
齊抿王也故作深沉地、了然地點了點頭,他理解為這是蘇秦為了報答自己送他的那個牡丹園的恩,來為齊國指條路。
“既然那個後生搞一遠一近,遠交近攻,那麽,一物降一物,也給他來個一明一暗,遠交近挺,明面上與他結盟交好,暗地裏資助中間幾個後生,讓他們先争上一争,随機應變,不讓任何一方做大,再根據時勢,一一拿下,最終得到此位”蘇秦收了笑意,朝齊抿王拱了拱手。
套路,齊抿王懂,但這随機應變四字,實在是包羅萬象,要搭進多少聰明機智,多少權謀決斷,這才是過程,一個單靠他一人,絕對走不到頭的過程。
眼前的這人,總是具備把人說得心服口服的本事,前世的他,雖然沒講故事,但那邏輯嚴密的論斷,總是每次讓自己按他的意思,做出決定。
所以,這次,他謹慎地保留了自己的态度,只是笑意淺淺地表示了對蘇秦先生專程來講故事的謝意。
對如何回複秦使這件事上,齊抿王緊急招見了小範圍的殿議,老少國相,老将軍,上大夫這四個從心聲裏判斷或忠于齊國或忠于齊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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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抿王有意無意地,把蘇秦的觀點加了進去,出乎意料地,面前的四人想法竟高度的統一,看過來的目光中,也包含了大大的贊賞之意。
田文還以優秀學生的身份,親自到稷下學宮,鼓動先生們寫了幾百篇策論,強烈抗議小齊王德行還不夠稱帝的資格,絕對不能稱帝。
又傻又好帶兵四處出個風頭的小齊王,這次,竟難得地采納了先生們的意見,也有小道消息說,是他母後施加壓力下,才讓他生生地把快要刻好的帝印收了起來。
當然,這些消息,連同齊國同意交好的國書,被秦國的斥侯,連夜送到了秦國。
這種結局,很符合小齊王的行事風格,秦國的朝堂,對那個遙遠的東方富國,不免又增加了點輕視。
信陵君組織的六國攻秦,為楚撐腰的事沒做成,這讓聞風都動起來的各國斥侯很是白白興奮了一通,各人眼看着就要立一大功,或許歸國封賞近在眼前,但沒辦法,只好又蟄伏起來,繼續做着大齊的良民。
齊抿王卻感到很不自在,他是知道斥候的厲害的,田沙每個月幾乎必有的那幾張各國君王幸/女圖,總讓他聯想到,自己沐浴時,是不是也被別人畫了下來,然後春光四射的齊王出浴圖,立馬傳遍天下。
“傻呀,不會到空間的清泉裏洗啊,皮膚還會變好”,小花鳥吼道。
“你才傻,在空間裏洗,全王宮的人還以為王上從不洗澡呢”,齊抿王回吼道。
“喲,還真這麽回事啊,這樣吧,以後,你洗澡的時候,我為你護法,如何?”小花鳥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很夠朋友。
“不如何,就我的那把身材,怕某鳥會鼻血流盡而亡”,齊抿王把手叉在腰上,悠悠道。
順着王上的手,小花鳥的目光落在那段腰上,緊致,健美,張力勃發,瞞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恣意張揚的雄性荷爾蒙,若脫了、脫了、脫、了!!!
小花鳥別過頭,展翅,歪歪斜斜地飛向了遠處的群山。
“還真花啊,想哪去了,什麽鳥性嘛”齊抿王望着小花鳥的背影,也盡情地嘲笑了一回。
閃出空間,齊抿王在內殿的大床上睡下,但一有響動,便猛地睜開眼睛,把被子緊緊拉上,就怕被別人看光了。
所以,當連續六天王上一臉憔悴地出現在大殿上,海螺裏的戲谑聲便越來越烈,越來越露骨。
老将軍【哼哼,小王上就是嫩呀,聽說還沒幸女,這做幾場春夢而已,就累成這個樣啊,想想我那些小妾們,跟了我,可真是有福啊,哈哈哈】
老相國【毛頭小子哎,這田還沒見影呢,牛就累壞了,不如他爹,哎,哎,哎!!!】
上大夫【王上肯定和我做了同樣的夢,啊啊啊,夢境相通,心意相連,有戲,有戲,王上啊,我對您很滿意,不知您意下如何呀?】
田文【男寵跟女子差不多啊,累哪兒了,花瓶就是花瓶,中看不中用,去、去、去】
齊抿王聽着衆人的心裏話,千篇一律的風格很是讓人恹恹欲睡,他不由地張開口,想打一個舒服的呵欠。
【他眉頭緊致,眼色清純,明顯未經情/事嘛,但如此憔悴,卻是為何?】
張了一半口的王上,在聽到蘇秦輕淡但篤定的心聲後,驚訝地望向了他,差點忘了把那張了一半的口閉上。
這蘇秦,不就是個詭于口舌之辨的敵間嗎,怎麽變得又會講故事,又會看面相,看就看吧,連未曾什麽的事都能看出來,這也太恐怖了吧。
看到王上的目光,蘇秦笑了笑,出
列,拱手問道:“不知王上,可有什麽吩咐?”
“大争之世,各國斥侯遍布朝堂後宮,孤最近,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着後背,是以每每半夜驚醒,通宿不能再眠”,齊抿王看着這位面露關切之色的間諜,悠悠道。
從王上那雙嘲笑意味明顯的眸子裏,蘇秦立馬讀出了那濃濃的指桑罵槐和不信任,他斂了眸子,笑了笑,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話,便退了回去。
諸臣都默契地沒有吱聲,別說他國斥侯,就連這殿上站着的,哪個沒在宮裏安排個眼線,好随時掌握王上對自己的态度 。
齊抿王無意中,打了所有人的臉。
但最後,論起最忠心,還屬上大夫秦園,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他數次進宮,與王上竊竊私語,把他得到的情報,隐秘地透給王上,哪個人有哪國斥侯的嫌疑。
齊抿王按他說的,安排田單去查,還真八九不離十地都對了,這讓齊抿王很是意外,這個秦園,什麽時候,在獲取情報方面,突然變得如此厲害的?
但宮裏的斥侯畢竟抓得着不多了,特別是兩個貼身的小侍衛被弄走後,齊抿王的睡眠質量得到了極大的提高,這讓他在大殿上,看起來神采奕奕,王者風采與日俱增。
在酷暑難耐的六月,齊抿王帶着浩浩蕩蕩的王駕,來到了海邊,親臨造船廠視察。
船廠經過再三擴建,已經頗具規模,早已享受公卿待遇的魯木一身船工打扮,手裏拿着一把鐵钣子,親力親為地在船頭敲打着,像在檢閱一個臨上戰場的士兵。
齊抿王撸了撸袖子,站到了他身邊,拍了拍硬如鐵的船幫,真心嘆了聲“不錯”。
魯木擡起頭,看到滿臉喜色的王上挽着褲腿,撸着袖子,像個剛出海回來的漁夫,在愣怔片刻後,便要彎腰行禮。
“別介,連吃飯都沒空的人,哪有時間行禮,快起來,起來”,齊抿王習慣了魯木的沉默,這一做個很有社會味的動作,自己都覺得紮眼。
“應該的,王上,工人越來越多,我只需控制大局便可,時間上寬裕不少,明日,是這艘船第一次試水,王上可否賞臉同去?”魯木拱手道。
齊抿王求之不得地點了點頭。
六月的太陽熱情地擁抱着大海,這讓遠處的水面一片白汽蒸騰,猶如剛掀開鍋蓋的大蒸籠。
角號齊鳴,鼓聲振天,一向內斂克制的田單滿臉興奮,比他的王上還誇張地吩咐随同而來的五千新軍列陣,以軍中最高規格的禮儀來慶祝這艘龐然大物的誕生。
其實,這只是擴大版的單層船,那兩層高的樓船模型,還在魯木的卧室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