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老國相生前風流,死得傳奇
蘇秦走出去,重新端來肉片,繼續烤着吃。
“有串蘑菇就好了。”楊大俠吃着肉片,很是懷念曾經的山野生活。
“有串知了猴就好了。”齊抿王吃着肉片,懷念着在地府吃過的美味,高貴的外表下,隐藏着一個乞丐的靈魂。
“蘑菇和知了猴,秦在游學天下的時候,都吃過,确實美味,等明年夏天,後花園裏滿是這兩樣東西,若不嫌棄,咱們可駕舟湖上,賞景吃酒,當也為人生一大幸事。”蘇秦是個稱職的左右逢源的主人。
“先生可要記得自己的話,別到時只和自家王上泛舟湖上了,他楊兄,早相忘于江湖了,哈哈哈!”楊大俠言出必犀利。
蘇秦連忙端酒,笑着說:“楊兄,咱們可是把劍押了也要一起喝酒的朋友,怎能想忘呢?”
楊大俠壞壞地一笑,朝他舉着的酒杯,昂了昂下巴,挑釁道:“若是朋友,連幹三杯如何?”
蘇秦笑笑,端着酒杯便喝,卻不料一只細長好看的手伸過來,把已經遞到嘴邊的酒,奪了過去。
看了眼蘇秦已經上色的臉,齊抿王朝對面的楊大俠挑了挑眉,模仿人家,也歪嘴笑了一下,朗聲道:“先生量淺,孤替他喝,楊閣主,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說完,頭一仰,那杯酒,盡。
楊大俠歪頭,朝蘇秦投去一個戲谑的目光,然後,又一臉豪氣地轉過來,與小齊王喝了個天翻地覆。
兩個拼酒的人臉上開始上色,在一邊的蘇秦先生,不知道為什麽,臉上也在上色,他面色紅潤,時不時的給兩人遞清火解酒。
一個是真的清水,一個裝的是甜湯。
楊劍閣剛開始是沒把這位年輕的小齊王放在眼裏的,一個順風順水長大的性格有點仁厚的王族而已。但男人,特別是好酒的男人,對這種能為朋友出頭而拼命似的自灌,還是立馬便被視為同類,感情也是急劇升溫。
開始喝時還都清癱着臉的兩人,喝到最後,已是稱兄道弟,粘糊不已,他贈寶劍,他賜神珠,倒比起相交多年的蘇秦先生,處得還要投機。
蘇秦先生怔怔地看着儀着酒意,姿意起舞的兩人,有點想笑,平日裏一個冷如冰山連聽了笑話都不定扯扯嘴角,一個在自己面前特別注意王者形象,如今,可都是華麗麗地原形畢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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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真是個好東西。
楊大俠指着齊抿王,大笑道:“年輕人這把好身材,不知道将來便宜誰呀,哈哈哈。”
順着楊大俠的手指,蘇秦的目光落在那段年輕的、蓬勃的、張力十足的腰上。
酒意順着空氣,暈染了書生的臉頰。
都醉了……
柔和的冬陽透過精致的窗棂折射進書房,細粹的陽光落在還睡得香甜的年輕面龐上。
火盆熊熊燃燒了一夜。
蘇秦一夜未睡,他一直在照顧着這只火盆,更照顧着那兩個酒醉的人,在給王上遞水的時候,他聞到了熟悉的松木清香,是上次鬼節自己醉酒時那個懷抱同樣的味道。
那杯放在床頭的清水,不是楊兄放的,是這位王上。
“什麽事?”看到一個小內侍急惶惶地跑過來,蘇秦看了眼還在熟睡的王上,站起來,走到門口,低聲問。
“老國相去了。”小內侍氣喘籲籲道。
“好,知道了,先通知禮官安排,王上晌午前會去。”蘇秦很沉靜地吩咐完,轉回頭,看到齊抿王支着腦袋,雙眸迷朦地看過來。
“王上醒了?”蘇秦快步走過來,把洗漱用的清水青鹽拿了過來,遞給齊抿王。
看到洗漱完的王上眼神恢複了清明,蘇秦才把剛才小內侍禀報的事說出來。
“先生陪孤去一趟吧。”齊抿王在聽了消息後,有一瞬間的呆怔,他沒有前世看到母後父王去時的傷心欲絕,是因為作為一個做了兩千年鬼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不死不生,萬世輪回的道理。
老國相田嬰最終死在了女人懷裏,這位當前齊國最為尊貴的先祖幼子,先王親弟,當今王上唯一的親叔,死後享受了極盡奢華高調的葬禮,所有的王公大臣,皆帶缟送行,列國王侯,紛紛派使者前來吊唁。
老國相已經入土為安了,但他的傳奇卻還在繼續,不說在他死後那一百多房妻妾的七十二種神通地瓜分財産,就連他的死因,也被傳了好幾個版本。
流傳最廣,最被世人認可的一種,是累死的,這個風流一生的男人,最終累死在女人的身上。
後來在因為財産問題鬧出矛盾後,另一種說法悄悄地在田氏家族中流傳。有一位小兒子指證,在老父親死的當天,新國相田文,曾經和父親有過激烈的争執,老國相是被兒子活活氣死的,而死後,才被擺成死在女人懷裏的情狀。
但這種說法卻以非常血腥的結局戛然而止,因為那個被死在懷裏的小妾,因受不住大妻的懲罰,上吊了。而那個目擊者小兒子,也莫名其妙地在喝了一杯酒後,失足墜入湖中,第二天,屍體才浮上來。
田文雷厲風行地把家族整頓了一通,聽話的留下,不聽話的,直接強行分了出去。諾大的田府,在老主人死後的三個月,差點成了修羅場,每天都要上演殉情私鬥戲碼,而這些人,無一善終。
齊抿王提拔了新的右相,名滿天下的蘇秦先生。
“先生,依你看,老王叔到底因何而死?”齊抿王對新上任的右相很是支持,經常叫進宮裏一起煮個酒喝個花茶的。
“本來對第二種說法,我心裏并未注意,但孟償君接下來的一通操作,倒讓我有點好奇,派了人細細查看,倒真令人意外。”蘇秦今天煮了梅花甘草茶,看到王上喝得高興,心下竟隐隐感到點點滿足,看到王上看過來的好奇滿滿的目光,嘴角不禁微翹,繼續說道:
“據我所知,田府所有的意外,都是謀殺,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信陵君到底與老國相有何争執,至于祭上這麽多條人命來掩蓋?為了自己的名聲沒有污點?還是為了自己族長之位立威?亦或是,有什麽別人暫時猜不透的秘密?”
齊抿王低頭喝了一口梅花甘草茶,挑了挑眉,沒出聲,蘇秦猜的幾種可能,都有可能,但還有一種可能,只有與田文一起長大的自己才知道。
這個人,嫉妒心強,報複心更強,上一世,就因為有個鄉的某人說他長相難看,他便率人屠了全鄉,受牽連的無辜平民,不計其數。
而自己,僅僅因為與他觀點不同,便率衆投秦,轉而向魏,在六國滅齊時,邁力地籌措糧草,為聯軍保障了強有力的大後方,才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衆志成誠,一舉滅了自己的母國。
“王上?”看到低垂着臉的齊抿王,臉色清苦,睫毛微動,蘇秦有點吃驚,這個順風順水的王,怎麽會有如此的表情?
“王上也不必過于憂心,猗頓先生的斥侯系統已經重新運轉,至于齊國內部,臣也會安排人,一一排查隐藏的各國間諜,要麽驅逐,要麽為我所用。”
齊抿王聽到蘇秦的話,從回憶中走出來,看到蘇秦眼中的一片關心之意,心下竟有些恍惚。
前世的此時,也是封他為相,也是如此對坐長談,信陵君田文,也是從此時開始了與自己的不對付。
【他面色蒼白,手指輕顫,眼神空洞,飄忽,他在害怕,但是,作為王上,他在害怕什麽呢?】
正對世事如此巧合地令人脊背發涼的齊抿王,在聽到蘇秦的心聲時,迅速調整了下狀态,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梅花茶,笑道:“先生覺得田國相這人,如何?”
“有腦子,有能力,更有手段。當然,也許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東西。”蘇秦微微蹙眉,思考了一會後,才慢慢回答。
但這個有能力有腦子的左相大人,很快便用上了自己的手段。原先右相之位是自己的老父親,即便比自己受王上恩寵,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如今換上了蘇秦,而且看樣子,王上對他的恩寵,更勝先國相。
王上單純,蘇秦可不是善類,鬼谷子先生的徒弟,那可是能令天下朝堂變色的人物。
三千門客吃着流水席,又在杯盞之間,制定了對付這位大才的諸種辦法,目标只有一個,讓他離齊。
田文出手不凡,首招便破釜抽薪,在朝堂殿議上,直接提出攻燕,原因也相當随意敷衍,就是有個燕國的農夫,在已經割送給齊國的地界上種了兩棵樹。
這是侵犯他國地界,必須以戰争讨伐之。
田文的這招很有沖擊力,照他這個攻勢,蘇秦做為燕國間諜的身份的事,他大概已經知情了,攻燕,成了,是左相的功勞,敗了,是右相通風報信,叛國通敵,不只是離齊了,可能還要搭上腦袋。
即便蘇秦沒暴露間諜的身份,那他在燕王那裏,怕是也要上了黑名單,若再派人來個離間計,說不定剽悍的燕人會一怒之下,派人來刺殺蘇秦。
這是穩賺不賠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