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匕首還在嗎?
司機死了,一條白绫穿透了車前窗,紮進了他的腦袋裏,一招斃命,我們甚至都沒看到來者是誰。
在我們一愣神的空隙裏,車廂裏面已經暗了下來,透過車窗看不到外面,白乎乎的一片,我伸手推了推車門,發現車門根本推不開。
有人從外面将整輛車控制了起來,一條條白绫覆蓋住了整輛車子,看到這些白绫,其實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鳳淩娟。
我坐在車裏,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是身旁坐着鳳青帆,我總不能在這個時候露怯,讓他看了笑話去。
我強裝鎮定道:''看來有人根本不想讓你我合作。''
我看不到鳳青帆鬼面下面的表情,但是卻能感覺到他目光中的陰鸷,他盯着車窗上的那些白绫,不知道在想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我身側的車窗忽然被什麽東西狠狠一撞,吓了我一跳。轉眼看去,正好看到一截白绫正對着車窗,又是狠狠地一撞。
這一撞,車窗直接破了一個大洞,周邊碎成了蜘蛛網似的,那條白绫直沖着我胸口而來,一旁的鳳青帆一把将我推倒,青衫袖子裏甩出一條青色綢緞,一下子與那條白绫絞在了一起。
那白绫瞬間分裂成十幾條,像只八爪魚似的又裹了上來,将青色綢緞包裹的密不透風。
我以為鳳青帆會輸,卻沒想到下一刻,我的眼前一片血紅,有什麽咿咿呀呀的聲音在我的腦海裏面響起,一張張猙獰的血色鬼面直往我眼底裏面刺進來,那種整個腦袋都膨脹起來的感覺很不好。
但是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多久,有人用力的在搖我:''白姑娘,白姑娘?''
我慢慢的清醒過來,鳳青帆的臉也變得清晰起來,他問道:''白姑娘你沒事吧?''
我搖頭:''沒事。''
轉而看向車窗,那一片白绫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車窗上一個圓圓的洞。
鳳青帆果然有兩下子。怪不得鳳淩仙器重他,敢讓他跟我一起出來辦事。
轉眼對上他的鬼面,不由得有些心裏發憷,指了指鬼面問他:''你這個鬼面一直就這樣戴着嗎?不拿下來嗎?''
''不拿。''鳳青帆說道,''太奶奶說這是我抓周的時候,自己抓到的,就得一直戴着。''
我張嘴便問道:''那你洗臉怎麽辦?''
問完了才覺得有些尴尬,鳳青帆也沒有回答我,為了緩解尴尬,我趕緊轉移話題:''這個鬼面跟你的修煉也有關系吧?''
他點頭:''鬼面戲法不是誰都可以修煉,太奶奶說,我是近兩千年來的唯一一個,所以,這張鬼面對我很重要。''
''挺好的。''我由衷道,轉而指着前面的司機問道,''那接下來怎麽辦?''
鳳青帆沉吟一聲說道:''消息走漏的這麽快,很顯然在你動身之前,他們便已經盯上你了,我們退無可退。''
我贊同道:''我現在更加擔心鳳靈犀。''
正說着,有人敲車窗,是來找鳳青帆的:''事情有變,大奶奶讓公子先回去。''
我皺了皺眉頭。鳳青帆無奈道:''白姑娘,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我只得下車,沒想到剛請來救兵就出事,真是出師不利。
我目送着車子離開,站在原地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回去,等見了柳伏城,商量了再說。
但我沒想到的是,我打車剛回到學校門口,遠遠地就看到白子末,他也看到了我,沖我招招手。
這個時候其實我并不希望與他見面,畢竟我已經跟了柳伏城。
我走過去,白子末先開的口,說道:''剛想給你打電話讓你出來,沒想到就在門口遇到了,菲菲,前幾天你找過我?''
我點點頭,道:''恩,有點事情,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我聽奶奶說你出去辦事去了。''
''對,今天一早剛趕回去,又被遣出來找你。''白子末說着,拿出一個請柬遞給我說道,''這周末跟我一起去參加一個壽宴吧?''
我接過請柬,打開,當看到請柬上壽星的名諱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
壽星有兩個,百歲鳳淩娟,新生鳳靈起。
不用問,這個鳳靈起應該就是鳳靈犀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弟弟。
我怎麽也沒想到鳳淩娟會大張旗鼓的給七門發請柬,之前她們不是很低調嗎?
但是轉念一想,鳳淩娟這一招真是高啊。
我這邊去鳳淩仙那兒搬救兵,只代表我自己,而她給七門發了請柬,便是将這趟水攪渾了,生生的把三門和七門同時拉下了水。
如果我這個時候再行動的話,就算是我磨破了嘴皮子,也沒人相信我代表的不是七門。
而剛才車上發生的一切,目的就在于截住我和鳳青帆,白子末在這兒等着我,我相信,鳳淩仙那兒應該也是收到了請柬。
不得不說,鳳淩娟的膽子夠大,水越混,大家做起事情來越是束手束腳,她這麽做不僅僅是在保護自己,也是在挑戰鳳淩仙。
三門,最終是由鳳淩仙主導,還是由她鳳淩娟後來居上,還沒有定論。
白子末看我不說話,問道:''菲菲,你怎麽了?''
''這個鳳淩娟的身份,白爺爺應該跟你說了吧?''我問。
白子末點頭:''我們一直知道她的存在,論資排輩,老三門是長于七門的,雖然他們中途沒落了,但既然人家請了,這面子咱們還是要給的。''
''好,那我周末跟你一起去。''不管這趟水怎麽混,不管鳳淩仙那邊到底去不去,我都得想辦法救一救鳳靈犀,所以我必須去。
白子末卻說道:''我來之前去看望了白奶奶,她這兩天身子不大舒服,眼看着就周末了。我幫你請了假,咱們一起回去吧。''
''我奶奶怎麽了?''我立刻擔心起來,''昨天給她打電話她也沒說哪裏不舒服啊。''
白子末搖頭:''我就看她氣色不大好。''
我便回宿舍收拾了幾件衣服,跟着白子末回去。
店鋪的門關着,奶奶在後屋裏躺着,看到我回來很是詫異:''菲菲你不上課,跑回家來幹嘛?''
''是我去接菲菲回來的,您身體不舒服,讓她陪您幾天。''白子末說道。
我心疼道:''奶奶你生病了怎麽不告訴我?''
''人老了,哪能沒有一點小病小痛的,不打緊。''奶奶掙紮着坐了起來,剛剛一動,鼻尖便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靠在床頭,說道,''前幾天太熱,我貪涼,井水沖澡受了點風寒罷了,菲菲你這快要畢業了,學習重要,在家住一晚就回學校去。''
我張口剛想說話,白子末卻說道:''這周末菲菲要跟我一起出趟門。暫且就不要讓她回學校了。''
奶奶臉色變了變,然後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又聊了一會,白子末離開,我端來熱水給奶奶喂藥,奶奶搖頭:''我這病不用吃藥,過幾天自己就能好,菲菲啊,你到底還是沒聽奶奶的話,沾染了鳳家的事情,是不是?''
''奶奶,這件事情我能處理好。你不用擔心我。''我想直接掐斷話頭,不想奶奶為我費心。
奶奶搖頭:''咱們白家終究誰也逃不掉,既然已經把你攪進來了,菲菲,奶奶就只能給你一個忠告,那就是,無論你做了什麽選擇,立場一定要堅定,懂嗎?''
我咬着嘴唇不敢接奶奶的話,因為我不知道她讓我堅定的是哪一方。
我已經跟了柳伏城,要堅定,必定也是柳伏城,但奶奶身在七門,她應該是希望我堅定的選擇白子末的吧?
奶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手指順着我的額頭慢慢下滑到兩眉之間,最終停在了印堂上:''命宮紅光一片,疾厄宮發暗,暗中卻又有一絲紅光流竄,菲菲,你最近動情了?''
我一愣,眼神閃爍,不敢正對奶奶。
奶奶嘆了口氣,又問:''那人不是子末,是嗎?''
我知道瞞不過奶奶,便點了頭。
''也好。''奶奶破天荒的沒有發火,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又重複了一句,''也好啊!''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感嘆,總覺得這聲感嘆中帶着無盡的不甘似的。
我抱歉道:''奶奶,對不起,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情,孫女兒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樣選擇才是對的,只能跟着自己的心走。''
''奶奶也希望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奶奶說道,''只要你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就行。''
不後悔嗎?
我不知道,因為還沒有走到最後那一步,但至少眼下,我不後悔。
奶奶靠在床頭,沉默了許久,我陪在床邊,心裏亂七八糟,直到奶奶氣喘籲籲的從床裏面端出那個紅漆木匣子,一道一道機關鎖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個厚厚的黑面牛皮紙本子,交給我,說道:''這個給你。''
我看着那本子,驚訝道:''這……''
這是奶奶的筆記本,每次她出活回來之後,就會拿出這個筆記本在上面寫寫畫畫,年幼的時候,我曾好奇的湊過去,想要看看她在做什麽,那時候我大字都不識一個,奶奶都不願意讓我看一眼這筆記本。
沒想到今天奶奶卻把這筆記本親手交給了我,她說道:''這本牛皮紙筆記本,是從我太爺爺那一輩傳下來的,裏面記載着從古至今,我們白家所有親歷親用的各種術法、口訣,我以前不願意讓你碰這些,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這才接過筆記本,輕輕地撫摸着黑皮面,這東西太珍貴了,我剛想打開,奶奶的手卻按在了我的手背上。又說道:''這只是下半部分,最早追溯到唐朝,還有上半部分。''
''上半部分?''我問道,''上半部分還要更早嗎?早到什麽時候?現在在我們手裏嗎?''
奶奶搖頭:''曾經在你爺爺手裏,但你爺爺失蹤之後,那上半部分也徹底消失了。''
''菲菲,我們白家從事紙紮術這門,最早可以追溯到戰國時期,據說技藝出神入化,但全靠上半部分所記載的術法,只是那裏面的術法。不是什麽人都能駕馭得了的,你爺爺也不能。''
''我爺爺?''爺爺這個詞,對于我來說,是極其陌生的。
奶奶說道:''我嫌少跟你提起你爺爺,當年他無故失蹤,我找尋數十年未果,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我明白,他出事,大抵是跟上半部筆記有關,而你父母的死,也一樣。''
我一把握住了奶奶的手,這大概是我父母出事之後,奶奶第一次主動跟我提起我父母的死,我緊緊地盯着奶奶,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說到我父母,奶奶的眼睛裏面滿滿的痛色:''當年是我太急了,我不該将他們推出去的,是我害了他們。''
''奶奶,你別這麽說,你們身處七門,本就身不由己。''我連忙安慰道。
奶奶搖頭:''當年,你爺爺接到一個秘密任務,出去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十七年前,白老爺子得到消息,說你爺爺當年可能就是在玉龍山古墓出的事,他有意再探玉龍山古墓,是我急不可耐的将你父母推了出去,讓他們跟着白二爺他們一起下墓,如果當初我再忍一忍的話,也不至于……''
我終于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年,我無數次懷疑白二爺他們,懷疑我父母的死不簡單的時候,奶奶都不讓我說不讓我問,不是她不想追究,而是她心中愧疚。
她總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我的父母,每一次我問,都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并且,她曾經将我父母推出去一次,再也不敢将我推出去了。
她怕我走上我父母的老路。怕失去我。
我伸手抱住奶奶,她身上冰涼冰涼的,虛汗早已經浸濕了後背。
''奶奶,我們躲不過的,既然躲不過,那就不必再躲。''我說道,''而我,生來便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奶奶條件反射的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情緒有些激動道:''菲菲,你不能亂用你的陽氣,用一點少一點,用完了,你就沒命了。''
''這些話是白老爺子告訴你的,對不對?''我說道,''奶奶,你就真的那麽信任白老爺子?''
奶奶不說話,我了然于胸:''你并不信任他,甚至,你比我的懷疑更甚,但你撼動不了他,只能隐忍,就比如這一次,白子末要帶我出去,你心中知道他要帶我去做什麽,你也不想我去,但你卻反抗不了。''
奶奶痛苦道:''對不起菲菲,是奶奶沒用,奶奶保護不了你。''
''菲菲長大了。''我看着奶奶的眼睛,堅定道,''以前是奶奶保護菲菲,現在輪到菲菲來保護奶奶了。''
''奶奶你知道嗎,我不怕面對白老爺子。不怕七門的任何人,因為他們不會真的把我怎樣。''
奶奶搖頭:''不,菲菲,白老爺子的心比海深,你鬥不過他的。''
''我從未想過自己要跟他鬥。''我說道,''他通過白子末把我當做一個提線木偶,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讓白子末将我推向柳伏城,他不在乎我這個人,他在乎的是我的利用價值,既然我有利用價值,他便不會輕易真的舍棄我。''
奶奶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但最終也沒能說出有力的反駁話語來。
我繼續說道:''奶奶,我現在什麽都不怕,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如果有可能……''
''我沒事。''奶奶截斷我的話說道,''我一把年紀了,還能有幾年好活呢?能在七門壽終正寝,這是奶奶的心願,菲菲,你的人生還長。不必非得綁在奶奶的身邊,懂嗎?''
我看着奶奶蒼白的臉色,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奶奶,你一定會健康長壽,一直陪在我身邊的。''
''傻孩子,人生七十古來稀,奶奶都七十多了,夠本了。''奶奶摟着我,撫摸着我的後腦勺說道,''要是誰都長命百歲,閻王爺豈不是都要下崗了?''
這個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甚至讓我有點想哭,我不敢想象奶奶駕鶴西去的那一天,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啊,如果她沒了,我孑然一身,又要拿什麽去支撐自己活下去呢?
奶奶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啊!
''奶奶,咱不說這個話題,咱說點開心的。''我艱難道,''你餓嗎?我去給你做點好吃的好不好?做你最喜歡的番茄雞蛋面行嗎?''
奶奶失神的看着我,忽然問道:''菲菲,我上次給你的那把匕首還在嗎?''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朝着我潑下來,激的我整個人瞬間涼了半截。
那把匕首,是奶奶交給我去對付柳伏城的,而我也親眼看到,匕首紮到柳伏城身上,黑煙直冒的樣子,那把匕首的确是可以傷害到柳伏城的。
柳伏城沒有拿走匕首,将匕首留在了我的手裏,以此求得我的安心。
奶奶這時候忽然提起匕首,想做什麽?
難道她是想要回匕首嗎?她會不會為了保全我,把匕首交給別人?比如白老爺子或者白子末?
那樣,柳伏城豈不是很危險?
我下意識的便有些戒備的問奶奶:''奶奶,你問這個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