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做你唯一的親人

那把匕首就在我身上,如果奶奶堅持要的話,我真不知道該不該還給她。

好在奶奶說道:''那把匕首是白老爺子交給我的,當時是指望你拿來對付那條黑蛇精的,卻沒想到你這孩子沒聽我的話,既然現在你已經選擇了那條黑蛇精,奶奶別的幫不了你,只能提醒你,那把匕首藏好,別再被拿回去。''

我趕緊點頭:''恩,我一定藏好。''

奶奶拍拍我的背,虛弱的對我一笑,說道:''去吧,給奶奶做碗番茄雞蛋面,好久沒嘗嘗你的手藝了。''

我趕緊應下,去了廚房。

正忙着的時候,背後忽然起了一陣風,我轉頭看去,正好對上柳伏城的眼,他伸手摟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問道:''做面?''

''你怎麽跑到我家裏來了?''我伸手推他,''你趕緊走吧,被我奶奶看到不好。''

柳伏城不高興道:''我就這麽見不得人?''

''不是,你不怕嗎?''我反問,''整個卧龍小鎮都被七門霸占着,你來這一趟,說不定就已經被人盯上了。''

柳伏城輕笑一聲,道:''哦,這麽擔心我?到底跟以前不一樣了,有點做我女人的樣子了。''

我真是無力吐槽:''柳伏城我沒跟你說笑,你現在是我的靠山,你要是倒了,我就完了,否則我才懶得管你。''

''放心,你的靠山沒那麽容易倒。''柳伏城不以為意道,''只是,靠山肚子好像也有點餓了。''

我白了他一眼,知道攆不走他,便多煮了一個人的面。讓他躲在廚房吃。

我把面端給奶奶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睡夢中都皺着眉頭,讓人心疼。

她這一輩子背負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回到廚房,坐下來跟柳伏城一起吃面,心情不太好。

柳伏城問道:''擔心你奶奶?''

''柳伏城,我能不能求求你,帶我奶奶離開,現在就走,好嗎?''我可憐兮兮的看着他,希望他點頭。

柳伏城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似乎在斟酌着什麽,然後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我說道:''小白,你奶奶走不了了。''

我一驚:''你這話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柳伏城說着站起來,伸手牽我,''我帶你去看個東西,但你得答應我,無論看到什麽,都要冷靜。不能慌,更不能失控,能做到嗎?''

我聽他這麽說,心裏面已經在撲通撲通亂跳了,但還是硬着頭皮點頭道:''好,我保證不失控。''

柳伏城牽着我的手将我帶去奶奶的房間,奶奶還是那樣睡着,跟剛才我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姿勢都沒有變。

我不解的看了一眼柳伏城,不明白他要讓我看什麽。

柳伏城走到我的身後,伸手捂住我的眼睛,我只感覺一股熱流瞬間鑽入我的眼睛裏,緊接着,我的雙眼針刺般的疼痛。

我伸手去掰柳伏城的手,他卻讓我別動。

十幾秒後,他松開了我,我只感覺眼前一片煞白,忍不住閉了眼,再睜開,周圍一切都變了。

整個房間裏灰蒙蒙的,空氣中仿佛都含着一層粉碎的煙灰,特別是我奶奶的床上,竟然零星的散落着一些燒過的灰燼。

那些灰燼懸浮在她身體的周圍,而她的身上,赫然裹着一層蠟黃色的紙衣。

那層紙衣很薄,似有似無,緊緊地貼在奶奶的身上,特別是腳上那一雙船型的紙鞋,看起來特別滲人。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摔下去,柳伏城一手撐住我的後腰,将我攬進懷裏。

我當時渾身顫抖着已經說不出來話了,整個腦袋裏面空白一片,只知道指着奶奶的身上,想告訴柳伏城我所看到的,可,眼淚在眼眶裏面不停的打轉,喉嚨裏面堵着一口痰似的,怎麽也發不出聲。

下一刻,一股腥甜上湧,一口血毫無征兆的便吐了出來。

柳伏城彎腰一把将我抱起來,抱到西邊我的卧房,将我放在床上,幫我拍背:''不是讓你冷靜嗎?''

我眼淚止不住的就往下掉,一個勁的搖頭:''奶奶,我奶奶……''

''這才剛剛開始。''柳伏城一邊幫我拍着背,一邊輕聲說道,''你奶奶七十多了,再硬朗的身體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小白,她必定也察覺到了什麽,所以她絕對不會跟你離開,你要明白這個道理,她不想拖累你。''

此時此刻,我才明白,奶奶怎麽忽然就将那本筆記本交給我了,她這是在跟我交代後事啊。

我紅着眼睛一把揪住了柳伏城胸前的衣服,問他:''這是怎麽回事?我奶奶身上那層紙衣是怎麽回事?''

''小白,你答應我不能失控。你現在又在做什麽?''柳伏城的臉也冷了下來,''你這樣能解決任何事情嗎?''

我忍不住,眼淚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捂住嘴,哭的差點背過氣去。

柳伏城就那樣看着我,看着我哭到最後一絲力氣都沒有了,才擰了毛巾遞給我,問道:''哭完了嗎?''

我忽然就覺得這人怎麽這麽冷血,沒頭沒腦的便往他身上撓,恨不得将他撓出血,扒開他的心看看,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

他一把握住了我作亂的兩只手,低吼一聲:''夠了,小白,冷靜!''

我抽回手,捂着臉埋進腿上,好一會兒才止住了淚,嗚咽道:''柳伏城,沒有了奶奶,我也不活了。''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沒有她,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呢?''

''那你死了,誰替她報仇?誰替你們白家上上下下,數千年來無辜死去的那些人報仇?''柳伏城反問我,''你死了,你們白家就徹底的完了!''

我怔楞的看着他,他伸手揩去我臉頰上的淚水,說道:''你還有我,小白,從今以後。我做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我的眼淚又不知不覺的落了下來,一下子撲倒在他的懷裏,他抱着我,聲音有些黯啞:''小白,心痛嗎?''

''記住這種痛,将來以後,你要将這種痛,百倍千倍的還回去,因為,曾經有人比你更痛。''

他握着我的雙肩,微微推開我,讓我正視他的雙眼,語重心長道:''但在這之前,你要學會笑,笑着對每一個人,在你有足夠能力與之抗衡之前,你得學會隐忍,懂嗎?''

''他們是誰?''我帶着哭腔問道,''柳伏城,你告訴我,害我們白家的,到底是誰?''

柳伏城只是看着我,不說話,我在他的注視下,生生的将所有淚水憋了回去,我知道他不會告訴我的,至少現在不會告訴我。

因為我毫無能力,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麽?

我努力的擠出一絲笑,沖着他說道:''這樣,你滿意嗎?''

柳伏城別過臉去,嘆了口氣:''別笑了,比哭的還難看。''

他站了起來,我莫名的就渾身一抖,無意識的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直到抱上去之後,我才忽然意識到,我對他的依賴,竟然到了這樣深的地步。

柳伏城摸了摸我的頭,說道:''小白,我不能在這兒多留,我來,除了想告訴你你奶奶的事情之外,還想交代你,鳳家的事情,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一定要刨根問底,別被有心之人壓下去。''

''這是你拉攏人心的好機會,錯過這一次,以後,怕是難了。''

……

柳伏城離開之後,我坐在床上冷靜了很久,最後回到奶奶的床邊,失神的看着臉色蒼白的奶奶。

柳伏城注入到我眼睛裏的法力早已經消失了,兩個眼泡被我哭的腫成了一片,我已經看不到房間裏的異樣,以及奶奶身上那層薄薄的紙衣。

但我知道,那層紙衣是真實存在的,縱觀整個七門。紙紮技藝能夠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步的,除了那幾個人,我想不到別人。

他們想要我奶奶的命啊!

我沒有辦法破解,奶奶自己也沒有,這層窗戶紙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奶奶挑明,她不想看到我如此傷心的模樣吧?

……

奶奶睡了很久,直到後半夜才醒來,那時候我已經敷過好幾遍眼睛,看不大出來紅腫了。

奶奶精氣神很差,大半夜的也沒注意到我的異樣。我重新給她煮了面,她勉強吃了小半碗便搖頭,吃不下了。

我坐在她的腳頭,陪着她說話。

說到鳳家,奶奶回憶道:''關于三門那邊的事情,我也是小時候聽你太爺爺說過,鳳家興盛之時,勢力幾乎遍布朝野,曾經幾代帝王都為他們的戲法所傾倒。''

''但這個行業能不能受到雇主的青睐,有兩個很重要的元素,一個是技藝,另一個便是那張臉,三門本是靠技法吃飯發家,可是到了數百年前,卻越來越傾向于以色侍人。''

''也因此,三門之類漸漸地分成了兩大派,一派以鳳淩仙為首,潛心研究戲法變通,另一派則是以鳳淩娟為首,利用自己漂亮的臉蛋以及姣好的身材,不停地拉攏權貴,兩派誰也不讓誰,越走越遠,直到百多年前。''

''百多年前,軍閥當道,有膽量的人誰都有可能揭竿而起,今日還高高在上坐着的首領,明日就可能成為階下囚,那時候,鳳淩娟跟錯了人,惹來殺身之禍,一夜之間,整個三門幾乎被滅門。''

''數十年間,再也沒有任何關于三門的消息,就在我們都一位三門從此銷聲匿跡的時候,早已經失傳數千年之久的鬼面戲法忽然闖入大家的視線,直到那時候,我們才恍然意識到,三門從來都沒有離開這個世間。''

奶奶說到這裏,精氣神似乎好了一點。看着我說道:''菲菲,三門要回來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我搖頭:''三門內亂未平,鳳淩仙和鳳淩娟自己都鬥得不可開交,對七門不可能造成太大的影響吧?''

''不,你不懂。''奶奶搖頭,''鬼面起,三門立,神怪泣泣,九州動蕩,只要鬼面戲法在,三門的盛世,指日可待。''

我皺起了眉頭:''鬼面戲法真的這麽厲害?''

''很厲害。''奶奶說道,''據說修煉到極致,可攜萬鬼與天鬥。''

我不由得想到了鳳青帆,怪不得鳳淩仙那麽喜歡這個曾孫子,原來三門的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鳳青帆的身上。

但很明顯,鳳青帆還太年輕,法力不可能達到奶奶所說的境界,否則,鳳淩娟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更不會在車上對我們動手。

也難怪鳳淩娟躲了這麽多年,忽然高調起來,大辦百歲壽宴,這是要找機會,将鳳青帆直接拿下。

這場鴻門宴,鳳淩仙會不會讓鳳青帆去,真的說不一定了。

我想的出神,奶奶叫了我兩聲。我才猛然回過神來,就聽奶奶問我:''菲菲,既然鳳家的事情把你攪進去了,如果七門實在靠不住,你倒是可以想點辦法,靠一靠三門。''

''你太爺爺說過,我們白家對三門,到底是有點交情在的,鳳淩仙應該容得下你。''

''奶奶,我已經見過鳳淩仙了,也見過你口中所說的那個鬼面戲法的主人了。''我選擇向奶奶坦白。

奶奶十分意外的看着我,轉而明白了過來:''是那條黑蛇精為你牽線搭橋的?''

我點頭,她嘆道:''他果然有些道行。''

……

就那麽斷斷續續聊了一夜,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奶奶終于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一大早,白子末提着一個食盒趕了過來,食盒裏面裝着熬得金黃燦燦的雞湯,他笑着對我說道:''菲菲,白奶奶氣色不太好,你最近也瘦了一大圈。喝點雞湯補補。''

虛不受補,我奶奶這樣子,哪還能喝什麽雞湯呢?

但我也沒有挑明,委婉道:''奶奶夜裏難受的很,幾乎沒合眼,這會子剛睡着,等她醒了我再熱給她喝吧,謝謝你啊,子末哥哥。''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白子末笑着說道。

不知道怎麽的,以前他一笑起來,我便感覺如沐春風,而今天他的笑,卻讓我如刺在喉,忍不住試探道:''子末哥哥,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個忙。''

白子末溫柔的看着我,說道:''你說。''

''你能幫我請一請大巫師嗎?''我說道,''我總覺得我奶奶的病來的蹊跷,狀态也不對,不像是受了風寒,倒像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似的,我想請大巫師來幫着看一看,我好心安。''

說這話的時候,我眼睛一直盯着白子末,不放過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但從頭至尾,他的表情都是正常的,他說道:''真不湊巧,大巫師前兩天就閉關了,每年這個時候他都要閉關一個月,這事你是知道的,要不,我請玄武過來幫白奶奶看一看?''

白玄武是大巫師膝下大弟子,跟着大巫師修行多年,如今也很有道行了。

我點頭:''那好,那就請玄武大師哥吧,子末哥哥,謝謝你。''

''對我還用說謝?''白子末說着,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抱我。

我不着痕跡的躲了開去,喝了幾口雞湯,又聊了一會兒,白子末便先回去了。

正午時分,白子末帶着白玄武登門,那時候奶奶已經醒了,看到白玄武便問道:''你怎麽來了?''

白玄武沒做聲,只是盯着奶奶一個勁的看,奶奶被他看了幾眼之後,在白玄武企圖将一枚朱砂點在奶奶眉心的時候,忽然操起一旁的笤帚便沖着白玄武砸了過去:''看什麽看,給我出去!都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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