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安福殿。
岑櫻被宮人扶進一間暖閣,又貼心地替她脫去外衣與鞋襪,安置在床榻上。
她已醉得神智不清,五髒肺腑皆似燃了一把火,燒得她整個人皆似在火裏,不禁發出兩聲低低的呢喃:“熱……”
“縣主熱嗎?”送她進來的宮人玉奴似乎詫異地道,“這屋子裏已經置了冰了,若縣主還覺得熱,奴再去拿些冰好了。”
岑櫻此時意念已近渙散,看着她的嘴在自己眼前開合,只能無意識地點頭。
她兩頰是桃花一般的緋紅,媚眼半阖着,嬌媚無骨,那一點柔柔的嘤聲嬌若貓兒,聽得玉奴一個女子亦是臉紅心跳。
還真是……生得很漂亮呢……
可惜,即使貴為公主之女,卻也只能做顆被皇後、貴妃拿來牽制彼此的棋子。
玉奴略微猶豫了下,将薄如蟬翼的稠被替她蓋好,啓身出去。
宮室裏一個宮人也沒有,珠簾随窗外瀉進的輕風微微搖動,發出細微的碰撞聲,玉壺清漏的滴嗒聲響在靜寂裏有如芭蕉夜雨。
這樣的安靜之中,岑櫻原本醉得混混沌沌的聽覺也意外增強了些,她聽見屋外傳來玉奴的說話聲:“聽說太子就在附近的神居院裏,此事會不會驚動太子殿下?要不……為免節外生枝,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回答她的是另一名宮人:“還是不了吧。皇後說了就在這兒,咱們要是換了地方,待會兒三殿下來了,該找不着人了。”
玉奴似還要再勸:“可……”
另一個宮人卻道:“放心好了,你什麽時候見太子殿下親近過女子?這一個又是聖人才認回來的,即使是表兄妹,又沒什麽感情。就算驚動到他,他也不會管的。”
“那,若是聖人知道了……”
屋外的二人還在低聲商議,岑櫻卻似被雪水從頭澆到底,原還混沌未清的靈臺忽有片刻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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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這是要做什麽?
她強撐着身子想要起身過去聽得更清楚一些,身子卻癱軟得厲害,足下不穩,一下子摔下了床來,足腕上傳來陣陣痛楚。
小腹亦有股陌生的熱燥傳來,燒得她臉頰通紅,她吃痛地揉着足腕,心中忽有無邊的恐慌悄然漫開。
她們給她喝的到底是什麽……
皇後,三殿下……
心裏驟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不,她不能待在這兒!
岑櫻從地上爬起,強忍着那股燒得她臉頰發燙的羞恥,匆匆穿好鞋履朝外奔去。
然才跑出幾步,即聽見宮人道:“爐子裏的香燃得夠不夠?要不,再加點吧。”
“等三殿下來了,她也差不多該睡死過去了。”
那聲音越來越近,她只好又折返回來,四下裏環顧一圈,果然瞧見榻邊青銅蟠龍紋的熏爐子裏正燃着袅袅奇香。
她雖長在鄉村,卻也聽村裏的大娘大嬸們說過,有些輕薄子會用迷香來對付女孩子,人吸入以後,就會陷入沉睡。
現在,那爐子裏點的無疑就是迷香。
岑櫻急得無法,她捂住口鼻,焦急地在室中踱步,尋找着可以脫身之法。
所幸書案旁的兩扇窗是未曾封死的。她支起已經開始癱軟的身子,爬上書案,看了看窗下已經開始模糊起來的茏蔥花木,踩着窗棂一咬牙翻了下去。
那窗臺卻足有三尺來高,她摔進窗下茏蔥的灌木裏,渾身筋骨似斷,火辣辣的疼,臉上亦被樹枝劃出了道道白印,險些破相。
這疼痛多少令她清醒了些,窗內開始響起宮人焦灼驚訝的呼喚,岑櫻忍疼爬起,一瘸一拐地跑開。
神居院。
嬴衍百無聊賴地立在一排書架前,登上扶梯,随意翻找着架上生塵的書冊。
這是處僻遠幽靜的院子,與安福殿的東側只隔了一道假山和樹叢花木,已近荒廢,是過往存放後宮宮人宮籍之處。
內坊令梁喜捧着那些被他翻出的書冊,觑了眼他沉靜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殿下今日怎麽想着來此處了。”
九洲池是皇家池苑,位處紫微城西北,與太子東宮相隔較遠,卻與鳳儀臺的瑤光殿隔水相對。以往,除了有重大宴會在此處舉行,殿下是絕不會踏足此地的。更遑論是已近荒廢的神居院。
“随便走走。”嬴衍手中動作未停,沒什麽情緒地應。
心裏卻隐隐有些煩躁。那女人進瑤光殿也有段時間了,怎麽還沒出來,她和皇後有這麽多的話要說?
他在書架旁翻箱倒櫃的時候,阿黃就悶悶不樂地趴在書架底下,一動也不動。
嬴衍看得煩了,索性把書冊扔給梁喜,捏着冊書卷自梯上下來。
阿黃一下子從地上爬起,撲過來抖抖腦袋歡快地搖尾巴,哪還有方才的頹廢勁。
這畜生……
他臉色喜怒難辨,在透室而來的陽光裏顯得格外陰翳,最終,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帶它出去。
身後只跟了幾個親信宮人,嬴衍出了神居院,沿着蓊郁林樹的邊緣一路往北走。
許是被悶得久了,阿黃時而歡快地伸爪抓蝴蝶,時而去嗅宮路兩側盛開的紫薇花,十分惬意自在。
嬴衍負手跟随在後,不急不緩。
他心間仍想着昨夜聖人與那女人認親一事,聖人不會輕易罷手,這回眼瞧着是歇了心思,之後又會如何?
而若她真是姑母之女,當初又是怎麽被調換出去的?被誰調換出去的?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
思及那兄妹亂倫一事,他心底厭惡,不願再想下去。這個時候自是不能詢問宮中的老人的,只能等到高陽姑母自江南歸來後問詢一二。
不知不覺間,已走近安福殿的地界,忽聞阿黃歡快地叫了一聲,撒腿往前跑。他驚了一下,斥道:“阿黃!”
阿黃置若未聞,一個勁地往前狂奔,嬴衍微覺不對,快步跟了上去。
這一帶都是密林,樹木蔥蔥郁郁,桐陰竹影,半侵石徑,唯見假山嶙峋,不見人影。
但當他轉過一篷修竹時,前方視野的盡頭卻出現了一抹熟悉的影子,正扶着株桐樹籲籲地換氣。
是個身着襦裙的少女,身影窈窕,翠绾雙螺,正是岑櫻。
阿黃已經停了下來,圍在她腿邊不住地打轉,她擡起目,虛弱地道:“阿黃,怎麽是你……”
她聲音幽微,兩側芙頰宛如蒸過,薄汗晶瑩,緋紅如霞,眼睛卻如含着汪春水,朦胧迷離。
嬴衍眉頭擰起,冷着臉喚:“阿黃,回來。”
阿黃當真跑了回來,卻是着急地銜着他的褲腿想将他往岑櫻那邊扯,嬴衍原本不欲過去,瞥眼瞧見她似有些不對勁,也就勉為其難地走近:
“怎麽了?”
這時岑櫻身體裏的藥性已經沿着筋絡與血液攀上了頭頂,人影和樹木都在眼前扭曲擠壓成一處,身體裏越聚越多的熱燥似要将她整個人吞沒,如墜火窖。
她只能勉力辨清這是夫君的聲音,求救地朝他行來:“悶罐兒,是你嗎……”
嬴衍身後跟着的小宮人聽見這聲稱呼臉都白了,慌忙垂眼。岑櫻腳下發軟,才邁出一步,即軟綿綿地朝地上墜,嬴衍只得将人扶住。
“你幫幫我……”岑櫻抓着他的袖子,聲音裏已帶了些哭腔。
她身上很燙,仿佛火爐子一般。嬴衍臉色一沉,待反應過來、又要将她推開時,少女柔若無骨的臂膀卻似柳條一般纏住了他!
嬴衍的臉色霎時黑沉如墨。
“放手!”他冷斥一聲,伸手拿開小娘子緊攥他衣襟不放的手。
“不……你幫幫我……”
岑櫻卻纏得愈緊,像春日水中亂漲的水荇一般,到最後,竟是手腳并用地纏住了他。
“夫君……”她雙眼含淚,雙臂摟在他頸後不放,“我真的很難受……你、你幫我……”
她實在熱得厲害,體溫遠高于常人,因而嬴衍于她反而成了降溫之物。
嬴衍臉色鐵青。
這女人竟然占他便宜!
他的領口被她蹭得淩亂不已,一時心煩意燥。額際的青筋一點一點緊繃起來,神色陰沉得如能滴水。
他一手托着她後腰,回頭呵斥梁喜道:“你們都是死人不成?把她給孤扒開!”
一衆侍衛面面相視,卻誰都不敢貿然上前。內坊令梁喜在旁邊瞧得分明,知曉太子其實也沒有十分動怒,反而進退兩難了。
他略微躊躇了一下,戰戰兢兢地道:“殿下……”
“縣主這樣,像是中了藥。”
中藥?
嬴衍詫異回首,這才察覺她的體溫遠遠高于常人,神智也不十分清楚。
也是。以往岑櫻雖也常常說些不知羞的話來撩撥他,但也都是背着人,還不至于當衆做出此等行徑。
她這個樣子,分明就是中了藥。
額際青筋隐隐跳動,他不情願地将人抱起:“你喝酒了?”
岑櫻迷迷糊糊地點頭,眼簾倦怠地阖着,輕輕呢喃:“是你弟弟要我喝的……”
老三那個賤種,能安什麽好心。
他要她喝,她就不知道拒絕嗎?
嬴衍殊為不悅,心裏被陌生的情緒填滿,一時堵得慌。
他一把将人抱起,快步朝神居院走。梁喜正慶幸自己沒插手,卻聽主子發了話:“去請個太醫。”
但不待應聲他又改口:“罷了。”
她這樣子,怎麽能去請太醫。
而若不是看在阿黃的面子上,他也懶得管她。
嬴衍臉色陰郁,抱着她走回神居院。院中的宮人遠遠瞧見素日生人勿近的太子竟抱了個陌生的少女回來,唬得渾身亂顫,慌忙跪下行禮。
“去煮碗醒酒湯來。”
他徑直将岑櫻扔在了暖閣裏,神色冷淡地吩咐。
一邊說卻一邊蹲下來替岑櫻脫鞋。
幾個宮人喏喏而退,唯餘內坊令梁喜在內,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幫忙,便聞主子道:“你也出去。”
“諾。”梁喜口中應答着,壯着膽子瞥了眼那正坐在榻上由太子殿下脫鞋的小娘子,目及容貌,全身一震,太子殿下卻恰好于此時轉過了臉來,一臉詫異地看着他。
梁喜忙要告退,嬴衍終回過神來,臉上微燙,掩飾地低咳了兩聲:“把阿黃也帶出去。”
他心中明白,自己此舉只怕是叫下人誤會了。
他并不是想留下來照顧她,只是顧忌着她腦子不清楚,恐會嚷出更多不知好歹的話來罷了。
一時梁喜牽了阿黃出去,室中只餘嬴衍和岑櫻二人,夏日的金光隔着窗棂映射入屋,在青簾上映出道道條紋。
她仍在抽抽噎噎地哭,說難受。嬴衍十輩子也沒有這般的好脾氣,替她脫了鞋子和沾染花葉塵土的外衣,又扯過被子扔給她,語氣嫌棄:“又不會喝酒,喝這麽多做什麽?”
喝成這樣,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還敢來占他便宜……
岑櫻沒有辯解,抱着被子,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整個人都在發抖。
這女人……
嬴衍不悅蹙眉:“你到底是哪裏不舒服?”
“我,我……”岑櫻哭着搖頭,“我不知道……”
她不知是什麽了,身體變得很奇怪,卻無法啓齒,只能緊緊抱着自己,把臉埋在膝蓋上,低低地哭。
女人還真是麻煩。
嬴衍皺眉看了她一晌,最終也沒想明白她究竟是怎麽了,決定出去再拿些冰塊進來給她降溫。
但她顯然是誤會了,就在他起身的一瞬,岑櫻突然撲了過來,哭道:“別走……你別走……”
“你救救我……你陪着我……”
她手腳并用,像只紮進獵人陷阱的野兔突然闖進他懷裏,緊緊摟着他的脖子。嬴衍臉色唰地沉了下來,又迅速漲紅,怒道:“岑櫻!”
她卻理也不理,很傷心地抱着他哭,掩在衣襟下的柔軟貼着他胸膛,眼淚卻全糊在他肩頭,口中喃喃喊着“別走”和“難受”。
這時宮人也端了綠豆和金銀花熬制的醒酒湯來,終究是心軟,嬴衍忍着火氣,單手攬着她腰,支撐着她在腿上坐着,将碗遞到她唇邊:“喝了。”
許是感知到他态度的軟化,她沒有再鬧,臉上還墜着幾滴雨露,靠在他懷裏,仰頭乖乖地喝了。
綠豆熬煮得軟糯入味,又以冰鎮過,摻雜着清熱的金銀花露,多少能緩解她心底的那股難以啓齒的熱燥與渴望。
但燥意下去,酒意卻襲了上來,一碗醒酒湯下肚,她卻依舊抱着他不放,嬴衍神色不耐:“下去。”
她紋絲不動。
他便放下碧玉制成的湯碗,以雙手抱住她一截不堪一握的細腰,欲将其抱下。
而她也固執得很,死死抱着他腰就是不放,兩相争執間一個不注意額頭便磕在他胸膛上,登時嬌氣地“哎呦”了一聲:“你怎麽這樣啊!”
她原本就不安分地亂動着,嬴衍耳根紅如滴血。兼又聽見這句話,心底的火氣就如燭苗噌地拔高:“孤看你真是醉得不輕。”
“下去。”
“不。”岑櫻委委屈屈地,“你別那麽兇……我都給你道過歉了,你還要生氣……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嘛……”
“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櫻櫻真的很喜歡你的……”
許是酒意的驅使,那些平素裏不會輕易道出口的心裏話也被一并說了出來。嬴衍神色陰翳:什麽叫都給他道過歉了?
他待她已經夠寬恕的了。
從沒有人能在背叛他之後還活着,她險些就害死了他,他看在阿黃和她救過他的份上不追究,她卻得寸進尺。
但岑櫻卻越說越傷心,抱着他腰又把臉輕輕貼在他胸口小聲啜泣着流淚,口中喃喃說着道歉要他不要走的話。雙眸漉漉,泛着桃花一樣的輕粉,纖長卷曲的睫毛如墜晶露,嬌柔楚楚,實在可憐。
嬴衍心裏的那股才升起的火又似被只無形的手按下去,堵在心間發作不得,實是憋悶,又十分頭疼。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生硬地軟下語氣:“我不生氣,但你先下去好不好?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成什麽體統。”
“不要。”她很小聲地說,淚眼汪汪,“你是我的夫君啊,我抱抱怎麽了?”
他微微一噎,還未開口,她又很傷心地道:“你總是這樣,對我冷冰冰的……一句溫柔的話也不肯說,也不讓我抱,我辛辛苦苦給你做的糕點,你不吃就算了,還要扔掉……你知不知道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我知道我不夠好,可是,可是我們拜過天地的,我是你的妻子,難道你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嗎?那為什麽又要娶我,送玉給我呢?如果是因為推你的事,那次是我不對,可我也給你道過歉了,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啊……”
她說至末句已然泣不成聲,伏在他胸口傷心地恸哭起來,聲聲摧人心肝。
嬴衍神色晦暗,在她的質問聲裏,一顆心實如鈍刀割肉,湧起了陣陣酸澀。
他最終什麽也未說,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懷裏發洩着,一只手猶豫地落在她背上,安撫地輕拍了拍。
不知過了多久,她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小腦袋在他胸口輕輕動了動,擡起一雙山水似的水眸,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他一眼。
她眸子裏還有殘存的水意與醉意,瞧人時便似含情,如此一番對視,嬴衍倒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側過臉去。
“夫君……”
她卻喚了他一聲,兩片櫻唇間吐息勻勻,在他轉首過來之時,沁着幽蘭芳香向他鼻尖撲來,下颌抵在了他頸下,眸色如水。
“櫻櫻喜歡你,你喜歡櫻櫻嗎?”她喃喃說着,眼神迷離,嬌嫩的唇近在咫尺,似乎帶了一縷清淡的笑。
兩人挨得實在是近,近到只要她再往上一點點,便能碰到他的唇。
這問題是很熟悉的,仿佛從前在清溪村時,她也如此問過他。
嬴衍心裏莫名慢了半拍,他不明所以地與她對視了一晌,在少女滿含羞澀的注視下,忽而俊顏微赧,再一次側臉避開了她的視線,心跳卻如擂鼓。
但她似乎并不氣餒,綴着珠淚的長睫眨啊眨,忽而仰起頭慢慢地湊了過來,兩寸、一寸、半寸……
兩人的唇相離越來越近。眼角餘光察覺到她的靠近,鬼使神差地,他再度側回了臉,看着她眼簾一點一點地阖上離他越來越近。
她是要……
她是要親他嗎?
嬴衍喉嚨微緊,心跳亦越來越快,少女的馨香盈上鼻尖,唇上擦過一抹柔軟,一剎那的觸碰間,他品嘗到輕柔清甜、雨後清晨帶露的櫻桃花。
然還未及細細感受,她卻在唇瓣觸到他薄唇的那一瞬停下,爾後整個人滑落在他胸膛之上,一動不動,陷入沉睡。
那一抹馨香柔軟就此消逝,他從萬丈虛空裏跌落下來,久久怔坐着,不能置信。
就,就這麽睡着了?
險些就非禮了他,岑氏,就這麽睡着了?
胸腔裏心跳疾快依舊,不能自已。半晌,嬴衍意識到自己方才誤會了什麽,難免有些惱羞成怒,黑着臉欲将挂在身上的少女扔開。
但見她睡得正香,終是沒忍打擾,心道,既是醉了自然還是睡着的好,省得醒着又耍酒瘋。
虧得他還擔心她會被欺負,如此不矜持,哪會是別人欺負她,分明是她欺負別人……
嬴衍臉色沉凝如水,眸光微轉,落到她睡夢中微微上翹的飽滿的紅唇上,憶起方才那一觸而過的柔軟,好容易清寧的心思忽又亂如春麻。
好端端的,他這是怎麽了?
嬴衍不解,愈想,卻愈煩亂。他抱下熟睡過去的少女,扯過一方高枕将她放于榻上。
眼角餘光卻又瞥到她領口露出的一截紅繩,系在白如芙蓉的脖頸上,正是分別那日他親手挂上去的白玉孔雀銜花佩。而她也果如她所說,一直好好地佩戴在身上。
他還記得這塊孔雀銜花佩是怎麽到的她手裏,是她當了她兄長留給她的狼牙項鏈給他買了方死硯臺,他不習慣欠人才将玉佩給了她。
如今想來,那時候的她,對他也不全然是虛情假意。
這一點認知使得他心煩意亂,扯過薄被覆于她身,啓身出去。
“安福殿那邊有動靜了沒有?”他問守在外面的內坊令梁喜。
梁喜趕緊道:“就是想同殿下禀報這事呢,聽說永安縣主在殿裏好好地睡午覺,突然人就消失了。現在那邊正在找。殿下,您看要不要……”
他試探地望着主子。
嬴衍冷笑了一聲:“等着吧,很快,就會有人找上門的。”
宮裏不會無緣無故出現這些髒東西,而岑櫻順利地從安福殿裏逃出來、遇見他,與其說是巧合,倒更像是一個人為的精心設好的局。
只是這背後設局之人,是宜春殿,還是仙居殿,那就要看今日是誰先找上門來了。
作者有話說:
櫻櫻(理直氣壯):我都給你道過歉了,你還要怎樣!
嬴衍:????
忘記說了,因為7號上夾子,所以1.4-1.6都是0點更新,7號當天改回晚上更新噠
嗚嗚嗚希望大家別養肥啊真的快被養死了,只有不到1/5的人訂閱,真的好傷啊,前期的收益真的很重要,拜托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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