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童言不知這個叫斯威尼的小男孩, 究竟是不是和自己同姓,亦或是姓“佟”、“董”……還是廣東話的“鄧”。“童”這個姓畢竟很少有。

迷輕更美了,仿佛有光彩從她身體散發出來。童言急于想看看她和四個月前有什麽不同,相冊加着密,莉莉斯抱着她的手。

莉莉斯工作,童言在酒店作圖,專心中聽見遙遠傳來的簡訊聲, 童言無視了片刻,猛搶過手機——迷輕的訊息。和別人的鈴聲不同。

“cici,我找到你弟弟了。”

童言問:“你在哪兒?”

“香港。”

童言說:“什麽弟弟?你怎麽知道是我弟弟?”

“他說他父親叫童高。”

童言冷笑着感嘆了一句世界真小, 問:“童高呢?”

“聽說依舊在搞音樂。和他媽媽離了婚,現在跟一個十九歲的小女生在一起。”

童言發:“十九歲?他都老的要進棺材了他不知道嗎?他兒子都怕不止十九歲!”

對面發來一個掩嘴的偷笑的表情。

童言發了一個“我”,對面跳出一句“I MISS U”。

童言回:“讓我看看你……”

對面沒了回音。童言有些失落,琢磨着發送輸入欄中的“et it”,  what‘s app發來一條視頻請求。

童言忐忑點開,落地玻璃邊站着一個含羞的少女。迷輕撥弄着自己的發, “我……收拾了一下,有些醜……”

迷輕沒化妝,頭發有些濕,童言問:“做什麽呢?”

迷輕将鏡頭轉了一周, 是一間化妝室,工作人員橫七豎八睡了一屋子,迷輕悄聲說:“晚上還有一場秀,這會兒都困了。”

會場隐隐傳來陳奕迅的歌曲, 似乎是《紅玫瑰》。

童言沉在這個調子裏和迷輕就這麽對看着不說話。

迷輕說:“cici,你真上鏡。”

童言有點羞澀,笑了,有些不敢回望鏡頭裏的人,看着桌上的稿件說:“寶貝,我真想摸摸你……”

迷輕半圈着手,放在嘴邊,靠近了鏡頭,神神秘秘說:“你把耳朵移過來。”

童言笑着靠近了,聽見迷輕說:“6月時候,我要和你十天不出門。”

童言笑着罵她妖精。

酒店有人在叫門。童言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莉莉斯,興高采烈一把抱住了童言,熱吻住童言轉進門,童言猶豫着手機視頻,莉莉斯已将她推到床上。

童言叫着“等等”,坐起來去看手機,對面已經挂斷了。

莉莉斯從後面撲在童言肩上,看着名稱是“MIQ”的視頻中斷界面,笑問:“做什麽呢?勾搭小妹妹?”

童言沒回答,說:“你閑了?”

莉莉斯說:“嗯。今天的工作完成了,明天可以休息一天,我們明天去迪士尼!你不知道,這簡直是我的夢想!以前那富豪說帶我去的,也沒去成。”

……

童言算是早熟,幼年生活主要是在巴澤爾的馬場跑馬,四處寫生,随母親穿梭于各種豪華游輪派對,和迷輕在阿瑪菲海岸的花坡石間穿梭野跑……對游樂園的遠沒有對成人活動來的興趣盎然。

迪士尼大的一日走不完。除了DL(迪士尼樂園),CA(迪士尼加州冒險樂園)還有downtown Disney(迪士尼城)。莉莉斯要看夜間DL的煙花表演和CA的噴泉水舞表演,行程長達一整日。

莉莉斯穿着Marc Jacobs黑色米奇印花t,機車馬甲外斜挂着Coach的紅色米奇雙耳包。興奮地在四處拍照,童言覺得可愛的不像話。

陪莉莉斯在滿載骷髅、巫術、毒蛇和岩漿的黑暗洞穴,坐着颠簸的吉普車亡命逃生。莉莉斯投入地像個孩子,童言也覺得有趣。在Tarzan’s Tree house散步;在Tomorrow land乘飛船星際遨游在無垠太空之中,欣賞星河萬千;驚叫着在Star Tours裏穿越逃命。

童言不可自拔地想起迷輕,因為迷輕,仿佛她每一份快樂都是有罪的。

每當看見莉莉斯歡笑,歡欣的背後是濃稠的傷感。

童言抛不開心裏的影子,眼看着莉莉斯在她懷裏稚嫩如孩童,她不願這個無暇的女孩子,持續為自己不節制地傾注情感,就像一顆無暇的寶石,在自己可鄙的背叛中磨損。

兩人站在無邊夜幕襯托的焰火下,莉莉斯握着手似是在感恩。

童言說:“莉莉斯。我做了一件錯事。”

莉莉斯的目光裏,童言在煙花極致照耀下的美麗面龐,在一瞬後落入黑暗。

童言說:“昨天和我視訊的是輕輕。”

莉莉斯遲遲笑說:“沒關系的,我知道你的。我不生氣,真的。”莉莉斯轉回頭去看天上的煙花,童言說:“我介意!我介意繼續傷害你。這樣對你不公平,我和她一直沒有斷開聯系……我和她……”

莉莉斯說:“你沒騙我,就行了。”

童言說:“不是的,莉莉斯,我還愛她,我愛她,我從來沒有一刻停止愛她……”

“你愛我嗎?”莉莉斯急速地瞥過一眼童言,臉上的驚恐一閃而過。

童言凝住,“你……很可愛,很讓人心動。可是那不是——”

莉莉斯說:“可是你說過愛我。”

童言羞于啓齒那話的真正原因。“那是——那——”

“不要緊的,童,我不介意的!你喜歡她,你愛她,我可以允許你愛她,你——”

童言覺得莉莉斯的自我犧牲太可怕,困住了自己,困住了別人,狠下心說:“不是的,不是。我們分手後,還是和從前一樣,你的夢想我依然會支持你,什麽都不會變——”

天空一聲炸響,莉莉斯說:“很漂亮!我去前面看——”一扭身鑽進人群,童言追在後面,卻迷失在人流。

當晚莉莉斯并沒有回童言處,童言覺得已和她把話說明白,需要給她時間消化。躊躇在what's app上和迷輕說明。卻收到祁仲北一條消息:“近來如何?”

童言說不錯。祁仲北問:“你和你女朋友怎麽樣?”

童言遲疑着,說:“不合适。說了分手。”

祁仲北說:“幸虧你說了分手。”

童言問什麽意思。

祁仲北說:“你這個女朋友和迷輕一樣。”他的意思是都不單純。

童言覺得祁仲北沒放下,逢機會就來抹黑她身邊的女人。祁仲北說:“我調查出一些事,等出了結果告訴你。”

童言因此突然想起祁仲北說迷輕父親迷崇遠在加州療養的事。問:“你不是說迷輕父親在加州,哪所療養院?”

……

迷崇遠所在的療養院在美國南加州,稱做聖子療養院(The son of God sanatorium)。童言因其名稱是“The son of God”而不是“Holy child”而怪奇,始終找不出什麽不對。

以為是天主教式療養院,內裏卻沒什麽宗教色彩。占地不大,人口不多。單人單間,最多是夫妻間。屈指可數的幾間活動室,醫療配備卻意外的好。童言在裏面發現了葉酸代謝抑制劑、卡那津單抗、α-葡萄糖苷酶等藥品。

南加州地區有着龐大的華人人口,大部分亞裔家庭,偏向于将父母留在家裏照顧,只有在其行動無法自理後,才考慮送往療養院護理。在南加州,提供中文服務、中式餐點的安養院和療養院屈指可數。這樣的存在,童言想不到它的盈利點。然而從它的名稱來看,推測和慈善不無關系。

迷崇遠已入暮年,年輕時的風流帥氣蕩然無存,白發稀疏瘦骨嶙峋地坐在輪椅上,目光呆滞。童言覺得老的也太快。不似輕輕的父親,倒像是祖父。

童言和他說話也全程木然。不會說話了,只是偶爾含混不清,哼哼唧唧地叫着“輕輕”。

照顧他的是一位華人中年婦女,叫蘇西。人胖,大呼小叫地嚷嚷着減肥,別喚她吃油炸食物。照顧迷崇遠駕輕就熟地粗魯,踩剎車,墊圍脖,喂粥一氣呵成。

側邊撬開了牙齒,咕嚕一下,幹淨利落,嘴也不用擦。童言看着不适,提議她來喂,那護士眼睛裏閃過一絲輕蔑的光,說英文,語調是黑人說唱式的,“你?噢!太特麽好了!我打賭見鬼的主聽到了我的禱告。”把粥交給了童言,童言的勺子伸不進迷崇遠的嘴,他仿佛成了一個抗議的孩子,咬緊了齒。半碗粥喂地滿嘴,擦濕了一條毛巾,童言向蘇西投去懇請的眼神。

蘇西自豪地說:“我跟你換,打賭你一天也過不下去!”

她告訴童言迷崇遠早年來的時候還能言善道,逢人說起她的女兒,後來她女兒來過一次,和他大吵了一架,就再也沒來過。

童言想到迷輕反複強調她需要錢,或許和這個不脫幹系,是以問:“迷伯伯一月的生活費是多少?”

蘇西說:“這個我不知道。”

童言說:“別人呢,像他這樣的,一般是多少?”

蘇西說:“我也不知道,我們這裏的登記工作不在這裏,是別處負責的。我們這裏只負責接待安排下來的人。”

童言凝神思量,蘇西說:“不過我推測不便宜,這家夥每天要打三針,打遲一點問題都很大條。約麽少有32000美刀一年?”

童言考慮這個數字雖昂貴,但對她而言,根本不是什麽需要悭儉考量的費用,就是以迷輕現在的收入也是小問題。遞了一張名片給蘇西說:“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迷伯伯有什麽需要,第一時間通知我,錢不是問題,第一時間考慮迷伯伯的健康為要。我是他的繼女,她女兒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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