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絮仍在背後大叫,她才想喊她閉嘴,卻聽到身後人喊:“怎麽瞧見前面有只小狗兒跑了?”

葉梨恨恨停住腳,定了定神,轉身又走了回來。

她為何要畏怕見他?她對不起的是蘭九,又不是他。

一張笑嘻嘻的臉,迎着葉梨向前走,幾步就已近在眼前,道:“葉小姐莫不是看到我,就逃走了?”

葉梨并不理他,看到白絮有些驚慌地跟着跑了過來,淡淡道:“我瞧着有個好看的蝶兒飛過去,追上來看一看。白絮,不如咱們往後去尋蘭公子吧。”

說罷她率先起步,往前要走。

“葉小姐的眼睛,看起來美,卻原是個樣子貨。”

聲音低沉,若是離得遠幾乎聽不清,似乎很是親密,語氣裏卻是壓抑不住的惱怒。

葉梨步子一滞,仍是繼續往前。

卻不防有些人,仿似莽撞人一般,全然沒皮沒臉,已經快步蹿到了葉梨面前,擋住她的去路,又拿捏出錯愕的語氣,揚聲問:“葉小姐莫不是沒看到我?”

葉梨只覺心裏的火苗又蹿了上來,好容易忍住,仍垂眸斂目,道:“男女授受不親,你莫不是完全不懂!”

“授受不親?我瞧六小姐授受的很積極呢。”李茂冷哼道。

葉梨見他迫近,一邊後退,一邊道:“公子怕是不知,我與蘭公子已經談婚論嫁,蘭公子與我,自然不是外男,就沒有授受不親之理。”

“原來如此……”嘴角噙着笑,鳳眸裏卻是冷冽嘲諷,“葉小姐和蘭公子郎情妾意,好生令人羨慕。”

葉梨才想罵他,身後有人走上前,笑嘻嘻道:“竟不知蘭九已經訂了親,倒是欠兩位一份賀禮了。”

有不相識的人出現,葉梨下意識竟往李茂身後避了避,覺察到,忙又挺直了脊梁,向前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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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打了一躬,道:“算起來,我須得叫蘭九一聲表兄呢。在下許皚,給表嫂見禮了。”

這稱呼令葉梨有些錯愕,聽到李茂輕嗤一聲,才慌忙挪開有些愣神的眼眸,低頭施了一禮。

“六小姐!”

蘭九親自抱着幾本書,在回廊出現,看着遠處人影,叫了聲葉梨,緊着走了幾步,有些忐忑地問,“六小姐可是等急了?對不住,我走的慢了些。”

葉梨擠出個笑臉,溫柔道:“無礙。”

蘭九這才轉身行禮:“李公子,許表弟。”

等打過招呼,又回頭對葉梨介紹:“這是我姑丈的親侄兒,因要備考明年的科舉,來中谷書院就讀。”

葉梨對許皚并沒什麽好感,但是看着李茂一張臭臉,一時沖動,低頭行了個禮,婉婉叫了聲:“許表弟好。”

餘光暗暗窺視,果見那張記憶裏近乎永遠溫潤含笑的俊臉,愈發冷了幾分。葉梨不知這是因何,卻由衷地感到一絲爽快。

許皚其實長的眉清目秀,只是看着總有些油腔滑調。他亦還了個禮,道:“葉表嫂好。”

雖訂了親,未曾大婚之前,這樣親戚相論,其實是不合規矩的,蘭九才歡喜而笑,又連忙斂去笑意,鄭重道:“許表弟莫要亂說話。”

許皚就眨眨眼,小聲道:“蘭表兄維護葉六小姐之……”

“難道今日不是參加詩會的嗎?在這裏做什麽!”

李茂忽地打斷他的話,很是不耐煩開了口。

許皚似乎很是聽他的話,聞言就閉了嘴,正要走。李茂卻又轉頭對蘭九道:“蘭公子和葉小姐,是繼續在這裏……訴說衷腸,還是與我們一起出去?”

聽了他的話,許皚也意味深長看了眼葉梨和蘭九。

蘭九立時便道:“方才不過是為了尋個古曲,自然要一起出去的。”

他這樣,應當全是為了維護葉梨的聲名。葉梨低頭默了一下,跟在三人身後,也往前院走去。

一路行,瞄見李茂走在最前面,健步快行,頗為自得。而蘭九,亦步亦趨行在她身前,時不時回頭關注她,又低聲提醒臺階上下。

蘭九真的是很好的人。

一時之間,葉梨都忍不住想,若是蘭九未曾早早夭亡,她真的嫁了蘭九,會是如何光景。至少,蘭九不會在對她海誓山盟之外,把身懷有孕的她抛在一旁,歡喜堂皇,另娶佳人吧。

一行人到了前院,詩會已經開始。葉梨并不善這些,提早對蘭九說:“我并不懂詩文,蘭公子既拿了古曲來,可否尋個清淨地方,借我一閱?”

蘭九立時眉開眼笑,不疊點頭,于是對李許二人道:“兩位公子請自便,我不善詩文,便不湊這個熱鬧了。”

說罷便帶了葉梨,走去西邊的一個小亭子。葉梨随便拿了本古曲,作勢打開看。

原本只是想多陪蘭九一會,待看了,卻發現蘭九拿來的,竟真的是很珍稀的古曲譜子,漸漸竟看的入了迷。

“嗤!從來沒見過人看琴譜,是橫着看的。”

葉梨正在心裏默默按着琴譜奏曲,忽地被打斷,茫然擡頭,才發現竟是圍來很多人。

她已經看完了這個曲子,并且記住了,因而才橫着拿了琴譜,在虛空中暗想手指的變幻。

還沒想清楚要不要解釋,周圍已經一片嬉笑聲,蘭九站起來對說話的少女喚:“表妹!”

表妹卻剜了蘭九一眼,側身讓開一條道,身後已經有人擡了琴臺琴凳來。

“這琴可是我表哥珍藏的上古好琴,不如葉六小姐讓我們也見識下。蘭表哥把你誇的天上地下,我卻聽說,連葉府姐妹,都沒福氣聽過你彈琴呢。今日就借表哥的光,大家都聽一聽。”

葉梨有些茫然,她在道觀裏,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場面,一時都有些分不清,這位表妹,是不是真的很想聽她彈琴。

早些年,無虞法師頗為喜歡彈琴,也每日監督葉梨練習。後來,她性子愈發冷清,極為好靜,葉梨走路聲大了,也要被她訓斥,就更別提彈琴了。

因此,葉梨倒是有心試試,才要伸手,食指刺痛了下,才想起,前日見到李茂,有根花刺正好紮在了食指的指尖,隔了兩日,仍時不時鑽心地疼。大拇指指腹上,也被刺破了,尚未曾好。

她低頭看了看虛虛攏着的手,有些猶豫,卻聽那位表妹又說:“蘭表哥你做什麽不許,哪家小姐不會彈琴,你都沒聽過見過,就聽人吹的天上地下。”

還是第一次見蘭九時,蘭九聽說她在道觀長大,問她平日都做什麽,葉梨不想說修行打醮,就胡亂說了喜歡彈琴,卻也并沒說過自己擅長。不過,看着蘭九面色漲紅,小聲對那位表妹說着什麽,葉梨就站了起來。

“不如我來彈!古琴而已,誰又不會?”

葉梨才想應下,有人站近她身邊,揚聲道,引得衆人笑了起來。

跟在他身後的許皚道:“我認識你這麽久,怎麽竟不知道你還善琴藝。刀槍棍棍我倒見識過,你莫要逞強,丢了醜可怎麽辦?”

葉梨已經站在琴臺前,伸指輕輕試音。

她不欲讓開,一只熟悉的大手,卻覆上了琴,骨骼分明的手指,依次劃過七根琴弦,發出铿锵音律之聲。而他的大拇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從葉梨的手側蹭了下。

葉梨慌不疊收手後退,怒目瞪他,他卻并未回看,而是順勢坐到了琴凳上,低頭斂目,雙手似在琴弦上随意撥弄了幾下,聽起來卻韻味十足。

他試了琴,才仰頭望向葉梨,與葉梨目光相對,笑着道:“還要勞煩葉小姐,幫我展看方才那首曲譜。”

葉梨怎麽可能會肯,她掃了眼圍觀諸人,斂下怨念,神色淡淡,把曲譜遞給了終于走過來的蘭九。

蘭九面上也沒了笑意,接了曲譜,然後招了下手,又遞給湊過來的四喜,道:“幫着李公子展下曲譜吧。”

葉梨走開,側身轉頭,垂眸看亭外的綠草。

桃皈觀裏并無琴瑟,李茂每次來,要麽如仆從一般幫她料理道院,要麽就與她閑言碎語,琴棋書畫倒是甚少提到。她暗暗有些好奇,他的琴藝倒是如何。

琴音再起,不過尚未成調,就吱嘎異響,随即傳來衆人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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