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雙更)

“蘭九……”葉梨一邊走, 一邊嘗試着說話,蘭九手裏的匕首仍壓在她脖頸上,一說話, 幾乎能感覺到貼上。

“我是真的想嫁你……這輩……我絕無撒謊!”

蘭九仍逼迫着她向前走, 腳下的步伐卻亂了一些, 手裏的匕首亦有些沒拿穩。

葉梨覺得脖子一涼, 似有微微疼痛。然後蘭九住了腳,結結巴巴:“你,你莫說話!免的我失了手!”

葉梨卻又道:“我真的沒騙你,你相信嗎?若是那日, 你迎了我進門……”

她想要哭出些眼淚, 卻偏偏眼睛幹澀, 半點兒淚水也無有。于是胡亂想了下李茂, 想着若是她現在同蘭九走了,他會如何……

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成串滑過臉龐。

蘭九的腳步又是一滞。可是很快又發了狠,道:“你既想嫁我, 那麽就同我乖乖離開,我會對你好的!我難道比他對你差!”

他又壓近了一點匕首,口裏喃喃:“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不然我們就去地下成親……”

兩人已經走到坡道跟前,這個坡道有些陡峭, 葉梨往下走了一步, 軟着聲音求道:“你稍微松開一點好嗎?我,我害怕……”

下坡不比在平坦路上行走,匕首離得近了, 很容易顫手剮蹭到。

蘭九看了看葉梨頸上, 猶豫了下, 終于還是略微把匕首離開了一點距離。

葉梨感激道:“謝謝你!蘭九……”

她謝得誠懇,語氣真摯,一聲“蘭九”,又無比溫柔。

蘭九錯手抖了下,幾乎把匕首尖戳到葉梨頸側,連忙往外避了避。

趁着這個機會,葉梨死命抓住蘭九拿着匕首的右手,從自己脖頸間推開,同時将他從坡上直接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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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坡上離坡下的地面,約有兩三人高,坡道邊長着密密麻麻的灌木和野草,看起來就似也是平地,但是實際上,下面全是空的,踩錯一步,就大大的不妙。

葉梨學騎馬時來過這裏幾回,李茂每次都要反複提醒她,一定要走裏面些,莫要失了足,就似她是瞎眼的稚童。

方才,葉梨一直在往邊緣走,她暗暗希望,蘭九失足掉下去;卻又擔心,他掉下去會受了傷。

心裏百般糾結,想起李茂曾經嘲笑她說:“面對敵人時,心裏自然是要有十二分的殺意。你每次打我,連半分殺意也無,怎麽能打疼我?”

嘆口氣,又說,“你不只是對我沒有殺意,你對着地上的蚍蜉,也怕踩了……哪怕是咬了你的毒蜉。”

葉梨覺得他胡說八道,她恨李茂,不過是因着兒女情長之私情,怎麽就可能真的起殺意。

她對蘭九亦是,即便被蘭九用匕首逼迫着,卻也還沒想到反殺他。

可是,她是一定要留在這裏等着李茂回來的。

她傷了他,尚未來得及對他解釋,她并非是有意的,她并無心想傷害他……這樣亟盼他歸來的心意,足足有十八分還多。

葉梨在一瞬間鼓起了不惜讓蘭九去死的勇氣,等蘭九真的掉落下去,落地痛呼,連她自己都吓到了,腿上一軟,跪到了地上。

“對不起!”

她忍不住趴在坡崖邊說,也不管蘭九是否聽得到。

蘭九坐起,似乎想要站立,卻又皺眉仰面躺下,哈哈大笑。

他即便現下重新跑上來,葉梨也有足夠的時間逃回去,何況,他似乎摔了腿。

“蘭九,今日的事,我只當沒發生過。我曾經愧欠你的,覺得有負于你的,就算我們今日兩清吧!”

葉梨大聲向下喊,然後掙紮着站起,往側面跑了幾步,喊叫:“小虎!小龍!”

葉梨有次發現,站在大門高臺上時,不知為何,下面的聲音很難聽到。因而,她才沒有在那邊呼救。

而這裏,雖離道觀門口遠了,卻離側門近,近處的角牆內,正是側門守衛們往常呆的地方,雖看不見這裏發生了什麽,但若是大聲喊,倒是比高臺下呼喊更容易招來護衛。

她的聲音尚未落下,小虎和兩個守側門的護衛已經跑了出來,想見是葉梨方才大聲對蘭九喊話時,他們就聽到了動靜。

小虎看到是葉梨,有些驚訝地問:“您……要給您牽紅羅出來?”

葉梨特意背過身,用手帕在脖頸上抹了抹,有一點點血跡,但是并不多,再擦就沒了。

她這才轉過身,道:“去前面門口,對蘭家軍的人說,他們蘭公子,不慎失足掉下坡了。讓他們快來。”

葉梨仍有些腿軟,她努力克制住臉上的驚憂,跟着小虎一起回了道觀門口。路上,和蘭家的人擦肩而過,他們臉上滿是驚愕,亦有些防備和敵意。

鄭副将幾個人也跑了過來,面色詫異,亦有些惶恐。

他們以為葉梨和蘭九尚在高臺下呢,還在偷偷商議要不要下去,拆散他們說話。有人反對,有人贊同,正不可開交。

反對的人說:“少将軍說了,莫要吓到少夫人,她要如何,就讓她如何……少将軍說,少夫人生性膽小害羞,讓咱們在她面前,說話都要和氣些……盡量避着她,不要讓她不自在。”

贊成的人說:“可是我覺得蘭家那個病秧子對少夫人……存心不良啊!”

“應該不至于吧,咱們少夫人都見過少将軍了,會看上一個病秧子?而且,那麽個病秧子,手無縛雞之力,能做什麽?”

這一點倒是達成共識。

他們在軍中久了,皆無太多男女大防的想法,以前常見的人,都是邊疆窮鄉僻壤的,生死都難保障,吃飽穿暖亦困難,哪裏還會講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邊疆的女人,逼急了,會拿了石頭砸番賊,也會擰着男人的肉大聲教訓。

可是聽了人來報,才發現葉梨和蘭九竟是早已不在高臺下。

衆人立時驚出一身冷汗。慌不疊跑去找葉梨。

葉梨看到鄭副将,淡淡道:“您能否派些人,同我去……那邊。”

她指了個方向,又補充道:“多帶些吧。”

“多防備些蘭家軍。”

鄭副将忙吩咐去叫人,又解釋道:“您放心,派了人在他們安營紮寨的地方監視着呢。”

葉梨低頭,暗暗想,若是真的被蘭九劫持走了,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發現。

李茂回來,又會來找嗎?她用匕首刺傷了他,或許,他這些日子不回來,就是為了眼不見心不煩,那豈不是正好。

正等着,蘭家有人抱了蘭九走了過來,葉梨往高臺上避了避,回身時,看到蘭家的馬車已經掉頭要離開。

她心裏亦有些五味雜陳,可是,現在一門心思卻是別的事情。

葉梨騎了紅羅,在一隊兵将的護送下,終于走到那日的草地附近。她讓他們候着,自己下馬跑了過去。

匕首和匕首套都還在那裏,匕首上的血跡已經幹了,竟是不少。

葉梨看的眼前一暈,小心翼翼拿着,重新上了馬。

回去後,她将匕首放在枕邊,暗暗想,若是等不到李茂回來,該怎麽辦……

又想,若不是她重生犯了些錯誤,李茂是不是就會同上輩子一樣,不用做反賊,而是一個似乎有些游手好閑,以致經常有空跳牆與人私會的富貴公子。

因為起了一定要見到李茂的心,等吃飯的時候,就努力想要多吃些。可是這些日子壞了胃口,越想吃,卻越是吃不進去,反弄的又幹嘔了一回。

晚上躺在床上,葉梨想起蘭九,忽然想,她這些日子愈發提不起精神,走多了都頭暈目眩,若不是同蘭九一樣,染了重疾,不日歸西。

——若是那樣才好呢!

——他若是回來,見不到我該怎麽辦?

——會不會永遠,以為我是故意要拿了匕首刺他?這可要怎麽辦!

葉梨爬起來,在黑暗裏摸到那把華麗的匕首,拿起來塞到床的另外一頭鋪蓋下面。又重新躺下。

她睜大眼睛,卻仍覺噩夢馬上到來,就爬起來,将油燈重新點亮,躺在了床側,望着閃爍的燈火發呆。

……

李茂回到側院時,天色已經漆黑。他本該明日一早再出發,是趟着黑緊趕慢趕回來的。

聽了穆峰的禀報,李茂的眉心皺成一個深川,連大氅也未脫,急急往葉梨屋子走。

門果然是虛掩的。

穆峰之前就說,葉小姐這幾日睡的極晚,應當是等着少将軍回來。

會是這樣嗎?

李茂悄聲慢步,看着床上和衣而卧的人,竟是有些緊張。

那日走的急,又覺失了面子,就并未與葉梨說明。

她只怕又要生氣了吧。

從門口到床前,幾乎覺得涉過千山萬水,才得到達。

但是只看了一眼,就急的忍不住伸手,摸在葉梨臉上。

葉梨雖也瘦,臉頰卻原本是長了肉的,常看的李茂暗暗想要上前吹彈一番,即便不能,偶爾捏下戳下,也極為滿足。

但是不過才幾多日子,本飽滿的臉頰肉,竟生生掉了。本就秀氣的下巴,如今尖尖一點,簡直像是伸手就能捏碎一般,又纖細又脆弱。

李茂頓時忘了別的,心裏只剩後悔和疼惜。他抓了葉梨的手,摸了摸,發覺原本肉乎乎的小手也捏的出細細的骨頭,急得立時就想叫人去請大夫。

掌心的小手卻忽然一動,随即睜開兩只大而黑的凄楚水眸,叫着“李茂”,坐起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了李茂的胸膛。

李茂渾身一僵,心裏卻軟的化了水,他亦伸臂,緊緊抱住葉梨,卻覺平日總是推拒他的手臂,竟是努力勒緊再勒緊,似乎怕他逃走。

“對不起……”

那日帶葉梨回道觀時,就想說的話,終于說了出來。

“是我的錯,我不好,我不該那般,那般……”

懷裏的人卻悶悶哭起來,哭了會,仍帶着啜泣,說:“我傷了你多少?讓我看看……”

李茂不願松開懷抱她的手臂,撫了撫她的背,道:“無礙的,只是擦破了皮。早就好了。”

葉梨卻不相信,那匕首那麽鋒利,且她當時是使勁拍打李茂的胳膊。

“讓我看看……你必定是騙我……我要看!”

她嗚嗚哭着,又忍不住道:“我好想你。”

李茂從未聽葉梨主動說過這樣的話,他立時又有些僵硬,葉梨卻以為他不信,從他懷裏探頭仰望,仔細端詳,卻覺他眼神似乎有些閃爍——果然是不信麽?

她有些失望,又有些着急,眼裏水汽瀝瀝,忽然直起腰,抱住李茂的脖子,閉目親了上去。

她不是沒親過李茂,不過這輩子,還是第一次。

她去吻他的唇,放棄一切羞澀和抗拒接納他,漸漸因為這個吻,有些分不清自己在何時何地。

倒是李茂有些遲疑,他掙紮又掙紮,終究是忍不住,将葉梨半壓在了床榻上,細細品味她的唇。漸漸有些迷亂,他撕扯下大氅,爬了上去,繼續幾乎未曾斷開過的吻。

葉梨覺得有些難受,輕輕呢喃,“阿茂……”

似哭泣,似傾訴,似委屈,似邀請。

阿茂只覺得頭腦裏已經似被燃起了火,沒了理智。他伸手掐在葉梨腰上,忽地滾開,長長喘了一口氣,又回身緊緊把人抱回了懷裏。

不過這次是溫柔的抱住,然後溫柔地吻她的頭發。

回答她。

“我也想你,每時每刻都想。”

葉梨的襖襟已經有些松開,她并沒在意,又上前蹭他,哭着道:“傷了你。我要難過死了。你若生氣,把我殺了好了。省的我每日煎熬。”

她有些恍惚,又道:“你總歸會不要我的,我以為你這次就不回來了。你說了要帶我離開嗚嗚嗚嗚……”

她哭得不能自已,說着似是而非的話,終于犯了困,在李茂懷裏睡去,因着剛剛哭過,鼻息有些深重。

李茂一動不敢動,怕驚醒她,亦怕從美夢中醒來。一縷碎發,纏繞在李茂嘴邊,他輕輕嘟嘴,果然親到,立時眉開眼笑。

他抱着懷裏的人,忽覺一切都靜止了,沒有戰争,亦沒有皇權富貴。可是,終究是不得不小心翼翼放手,蓋好被子,輕手輕腳離開。

葉梨難得沒有從噩夢中醒來,她睜開眼,才恍惚憶起點什麽,卻重重嘆了一口氣。

原來仍是被夢糾纏過了。

只不過和前幾日夢的不同。

她起身,發現衣服也有些亂掉,心裏不免有些驚疑,好好穿了,才走到屋子門口,往外張望。

秋日的清晨彌漫霧氣,太陽才升起一點,漸漸迸射出光芒來,穿透了霧氣,透出一道一道的光縷。

院門裏忽然走進來一個人,身着皂衣,走過來幾步,忽地加快步伐,幾步就到了葉梨跟前,幾乎将她半抱半推進了屋裏。

葉梨忽然明白,昨晚的竟不是夢,而是真的。她想了一回,立時又羞又臊,推開撫在她脖頸上的手,惱道:“你做……什麽?”

終究是沒了氣勢。

低頭躲避,卻發現李茂正在扯着她的衣領。一旁桌上就有銅鏡,葉梨轉了下身,雖只掃到一眼,但她立時明白過來,臉更加漲紅,把李茂往外推,推不動,小聲惱道:“你先出去,我要換身衣服。”

李茂于是倒退着往門口走,但他仍抓着葉梨的手,退到門口,不再向外走,葉梨覺得脖子上的燙熱已經染遍全身,擡頭望他,想讓他快些出去。卻不防,這一眼卻似勾魂一般,竟惹的已經退到門口的人又大步走了過來。

葉梨推拒着,又漸漸順從。昨日不清醒時的吻,繼續到了清醒的時候,她愈發想起來自己都做過什麽,心裏暗暗發慌。

但是熟悉的氣息令她安心又放松,她漸漸放開糾結的心,毫無推拒地接受了這個悠長又熱情的吻,然後伏在了李茂懷裏。

“阿梨……”李茂的語氣帶了些忐忑,“你沒,生氣吧?”

葉梨擡頭看他,他竟真的是隐有不安,低頭,不知為何就彎了嘴角,惱他道:“你快出去,我要換衣服呢!”

說了這話,卻又溫柔了語氣,祈求道:“讓我看看……”

“什麽?”

“讓我看看你的胳膊。”

葉梨道,眼睛又似小鹿,濕漏漏要哭不哭。

李茂忙伸手撸袖子,只是他今日穿着窄袖的,竟是不好撸上去,幹脆扯着衣服脫。

“你做什麽?”

葉梨捂臉,從指縫裏看到他脫了半邊上袍,露出右邊的肩膀和胳膊。

有幾道,應該就是葉梨劃傷的,幸好不嚴重,連結的疤都掉的差不多了。但是只這個痕跡,就還是惹的葉梨忍不住眼淚,她伸手撫了撫,又努力擦幹眼淚。卻瞧見李茂右肩下面,那個比較大的傷疤。想起他受這個傷時的驚險和疼痛,愈發忍不住,咬着唇沒哭出來,眼淚卻已經淌在了李茂身上。

李茂抱了她,細細碎碎地安慰,一聲一聲地喚她。

“阿梨……”

“阿梨。”

“阿梨?”

他其實是粗心大意的人,并不習慣揣摩人心。卻因着懷裏這個情緒多變如山中天氣的女人,每每都要思來想去,想分辨她到底是因何喜,因何怒……可惜,他似乎還未曾完全領會。

葉梨哭着,又匆忙掙紮開,伸手幫李茂穿衣服。如今天氣已冷,他這樣直接把半邊上袍都掀下來,也虧他沒冷到打顫。

她動作熟悉得,就似天生就幫李茂穿過很多回衣服似的。李茂忍不住歡喜,心裏已經暗暗想:以後,等進京安定下來,他們大婚,他定然要求她,每日幫自己更衣。

“你笑什麽?”

葉梨連腰帶也重新系了一遍,才想起來,這似乎不太妥,擡頭,卻看到李茂正咧着嘴笑,難得的有些憨傻之态。

李茂亦發覺,下意識緊閉了嘴巴,收斂了表情,又覺并不必如此,仍是笑了,卻沒說什麽。

他怕若是說出方才的臆想,萬一又惹葉梨羞惱,破壞了她難得的溫柔。

兩人各有心思,卻皆是有些羞,反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一直等在院子門口的穆川和穆峰實在是有些等不及,試探着往院子裏走了幾步,壓着聲音叫:“主子?”

“主子,人來了。”

葉梨以為他們有事相商,李茂卻抓着她的兩只胳膊,檢查了一番,理了理領口,揚聲對外面道:“讓他們進來吧。”

進來的是一位老大夫,葉梨以為是要給李茂看病,立時望着李茂擰了眉。李茂卻道:“讓大夫幫你診診脈。”

葉梨舒了一口氣,“我沒病吧?”

李茂抓她細細的手腕,小聲說:“我才幾日不在,你怎麽瘦成這樣。他們說你飲食不好,怎不說了想吃什麽……”

葉梨忙道:“只是近日胃口不好罷了,小武送來很多飯菜點心給我吃的。”

大夫診了脈,道:“并無大礙,只是憂思過重,氣郁陰傷,因而納差脘痞。倒也不用特別喝藥,我開些,也只是略作調理。”

大夫走了,小武送來了飯菜,有些戰戰兢兢。

葉梨忙又對李茂道:“除了三餐,小武一日裏,還要做七八回點心羹湯給我。很是辛苦。”

李茂點點頭,小武才高高興興跑走。

如今的飯菜,果然比之前還要更豐富些。葉梨很是有些慚愧,不過她勸小武,小武又不聽。于是又懇請李茂:“我就是吃不下,總是做這麽多,都浪費了。你讓他們少做些。”

李茂卻有些黑着臉,道:“你若繼續這麽瘦下去,只得每頓做了更多給你選。”

他是想用這個逼迫葉梨多吃些。但是哪裏是葉梨不想吃,她亦努力想吃,只是更難受罷了。

而且,之所以茶飯不思,全是因為擔憂和牽挂,若是昨夜說起,或許葉梨就傾訴于他,可是昨夜,兩個人并沒說幾句話,葉梨便睡着了。現在,卻是不想與他坦白了。

李茂側頭,就看到葉梨一張小臉愈發只剩了巴掌大。她黑瞳濕潤,滿臉委屈,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不再看他。

想起大夫走之前的叮咛,忙道:“我胡說的!都聽你的,你說上幾個菜就幾個菜。”

葉梨正在委屈,卻又被他輕易逗樂,忍住笑道:“那我要辟谷呢?”

李茂這下可犯了難,他磨了磨牙,想着什麽該是正确答案,終于想到了,說:“你可以午飯辟谷,午後再多吃幾頓別的。”

葉梨噗嗤笑,“你知不知道辟谷是什麽意思!”

李茂繼續裝傻,“知道啊,就是有一頓飯不吃。”

葉梨想忍住,卻沒忍住,捂嘴笑到喘息困難。

笑完了卻又想,這似乎也沒什麽好笑的,就又瞪了一眼他。

李茂被瞪得神清氣爽。忍耐不住,想去抓葉梨的手,又怕惹她生氣,就先捏住她的袖口,道:“這袖口的花繡的好看。”

葉梨又瞪了他一眼,他暗暗算計着,好似并沒生氣,伸手向前,輕輕扶在葉梨手背,道:“讓我比比看你的手到底瘦了多少?”

葉梨又瞪他,卻忽然覺得,今日的酸湯香味飄來,頗為美味的樣子,于是嗔道:“我要喝湯呢……”

“你這樣,我怎麽能多吃點?”

李茂噌把手縮回去,嘴角卻仍彎着,讨好道:“我給你舀湯。”

葉梨難得多吃了一些,等飯菜都撤了,李茂站起身,葉梨以為他要走,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我……”她面色重又抹上一層憂慮之色,眼神卻很堅定。

“我有事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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