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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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互通姓名之後，百花樓便迎來一位嬌客，各種意義上的嬌客。

嬌客像是被籠子關久了的莺鳥，終日不得空閑，常常出門游玩兒，不是看山看水，就是游湖聽書，但她辰時出門，申時必定返回，回來也不是歸家，而是先走到對門兒找花滿樓，順便帶上甜絲絲的點心兒。

花滿樓自打遇上這嬌客便多了喝下午茶的習慣，還因為嬌客喜歡花香就添了泡制花茶的技能。

喝茶時嬌客也是閑不住的，她會将自己當日在茶樓聽的書說給花滿樓聽，而且還不是原句複述，總要摻和點兒自己的理解。

花滿樓每每聽着都會忍不住想笑，不是因為那些事兒與他認知的相去甚遠，而是因為那些事兒由她口中說出來，總帶着她特有的可愛和天真。

花滿樓自己就是個樂安天命的人，再遇上這麽個天天快樂到飛起的嬌客，那自然是每一天都想笑的。

這一日嬌客又上門了，手裏還拎着合芳齋新出的點心。她腳步輕快地跑上小樓，邊跑邊如黃莺出谷般脆聲兒道，“花公子我來了，今天有新鮮出籠的桃花酥......啊！”

“小心！”花滿樓一把放下花盆，幾步挪騰就将人扶住，連桃花酥都安然無恙。放下心來他不免一聲嘆息，“慢點兒跑，摔了怎麽辦？”

蘇纖纖吐了吐舌頭，軟乎乎地解釋道，“我着急嘛，想快點兒見到你。”

“......”花滿樓一愣，耳根不由得發燙，面上卻是不顯，他從容又自然道，“急什麽？反正.....我一直都在的。”

蘇纖纖一想也是，拉着花滿樓的袖擺就道，“那你快來，我們坐下說。”

花滿樓這下心領神會———原來....是急着講故事阿。他擡手倒上兩杯香水蓮花茶，慢條斯理地問道，“你今天又從茶樓聽到什麽了？”

蘇纖纖兩眼發亮道，“我今天知道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說完她滿飲一杯茶，顯然是要為接下來的故事潤潤喉。

“诶，慢點兒喝，”花滿樓卻吓了一跳，幸虧那花茶放了一會兒不是太燙，不然這口下去姑娘該哭了，确認人真的無礙他才接茬兒，“是何許人？興許我認識呢。”

蘇纖纖一聽連忙道，“第一個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陸小鳳陸女俠。”

噗！

花滿樓得虧還沒将花茶入口，不然可能要當場表演口吐蓮花，“陸.....陸女俠嗎？”

蘇纖纖一愣，“....對啊，你真的認識呀？”

花滿樓一臉古怪道，“嗯.....你再多說說，我可能...好像....大概認識吧？”說完他都有點懷疑人生———陸小鳳=陸女俠？？？

蘇纖纖不疑有他，多說說就多說說，反正她本來也沒打算意簡言駭，“她很厲害的，成名武功叫靈犀一指，說是不論刀槍劍戟還是鞭矛棒子，只要兩根指頭就能給它牢牢夾住，包管叫那對手動彈不得。”

花滿樓笑着點頭，“确實如此。”

蘇纖纖又道，“而且我一聽到這名字還想起一首詩。”

花滿樓自然也知道是哪一首，開口便吟，“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

蘇纖纖搶着說到下一句，“心有靈犀一指通！”說完她手上還比劃着兩根手指頭。

花滿樓或許看不見對面的姑娘此刻有多可愛，但他想象的出來，便忍俊不禁地哄道，“對，心有靈犀一指通。”

不想話音一轉，蘇纖纖才誇完就開始‘diss’起來，“只是哦，這陸姑娘明明練的手上功夫，畫眉毛卻很失敗。我見過描眉手藝不佳把眉毛畫粗畫歪的，但從沒聽過還有人把眉毛畫出四條來的。花公子你知道嗎？江湖上喊她都不是說靈犀一指陸小鳳，而是四條眉毛陸小鳳，可見大家還是看臉的，都不看真本事。”

說到這兒，她兩手捧腮，眉頭不展道，“好愁呀，真想認識她，然後介紹二月給她做梳妝師傅，好好教她怎麽畫眉毛。不過說到底，還是這世道對女兒家也太苛刻了，不就是不會化妝嘛，怎麽還把人嘲出名號了。”

花滿樓：“.....”

花滿樓憋笑憋得肚子疼，也算是徹底不敢喝茶了，因為他怕一不小心再給自己嗆死過去。輕咳幾聲後他眉眼帶笑道，“我想我應該是認識這位‘陸女俠’，下次他若來我小樓做客，我一定會引他去拜二月姑娘為師，想來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畢竟能多學一門手藝阿。】———花滿樓難得在心裏促狹道。

“真的嗎？”蘇纖纖很自然地相信了，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滿樓不說還伸手輕拽他的袖擺，一臉期期艾艾道，“那說好了哦，一定要帶她來哦。”

花滿樓一頓，心驀得一軟，他笑着點頭道，“這是自然，我不會騙你的。”

蘇纖纖這下開心了，然後像是要報答花滿樓一般說得更起勁了，“那我再跟你講第二個人，對了，既然你認識陸女俠，那你認不認識吹雪姑娘？”

咳咳咳！！！

花滿樓也是沒想到，就算不喝茶，他也有可能被口水嗆死，“吹....吹雪姑娘不會是姓西門吧？”

不料蘇纖纖一臉驚喜道，“原來你又認識啊？”

阿這......

花滿樓‘一臉艱難’道，“.....或許吧，要不你先講講西....吹雪姑娘？”好家夥，這四個字說完他差點兒沒咬了舌頭。

蘇纖纖倒是口齒伶俐，只是說起這個人時帶了些同病相憐的感慨，“這吹雪姑娘是個劍客，家教很嚴，一年才被允許出四次門，而且每一次出門都有任務在身，都不是出門玩兒的。我還以為我以前那樣兒就夠不自由了，沒想到她家比我家管得還厲害。天可憐見的，難怪江湖人要說，西門吹雪手持烏鞘劍，吹落的不是雪，而是寂寞。”

花滿樓：“.....”

花滿樓忍得下嘴唇都要咬破了才沒笑出聲，清了好幾回嗓子才壓住笑意，只是不忘囑咐一句，“答應我，你若有機會見到西門吹雪，一定要喊人莊主，不能叫別的。”

蘇纖纖一臉天真，“為什麽呀？”

“聽話。”花滿樓沒多做解釋，說完就一聲嘆息，心想———你若敢喊人吹雪姑娘，那天可憐見的就是你了。

“好吧，”蘇纖纖也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花滿樓不講她就不問了，換個話題便道，“那我跟你講講第三個人吧。”

花滿樓有些認命地問，“又是‘女俠’？”

蘇纖纖搖頭道，“不不不，這個是少俠，雖然他的名字可愛，使得功夫還有些女氣，但他是個男的。”

花滿樓有些不放心，确認自己坐穩了才道，“那你說說看。”

蘇纖纖就道，“這位少俠跟你一個姓，叫流雲飛袖花七童。”

Emmm.......

花滿樓是真沒脾氣了，好言好語道，“你若說這名字可愛我也同意，畢竟據我所知這是他的小名兒，可你說流雲飛袖女氣？這是為何？”

蘇纖纖很是坦然道，“因為這流雲飛袖聽起來就像是甩水袖的功夫，我一般就在教坊司見過，女使們甩起水袖來确實很好看，但我想象不到男人甩袖子該是什麽樣子。”

花滿樓問，“那你想看嗎？”

蘇纖纖道，“想倒是想，可我又不認識花七童，阿，你也姓花，所以你是認識他？難道他是你親戚嗎？”

花滿樓笑而不語，甩手使出流雲飛袖，一卷一收間，小樓的門啪地給關上了。

蘇纖纖：“！！！！”

蘇纖纖驚得一蹦跳起，瞠目結舌地看花滿樓，“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句整話。

花滿樓似笑非笑道，“我家中有六個哥哥，序齒七，爹娘和摯友喚我七童。”

蘇纖纖怯怯道，“那.....那怎麽說書人不說你大名呀？”

【害我出這麽大的糗！】——蘇纖纖滿心悲憤。

花滿樓攤了攤手，“這我也不知，興許是在外行走時親近的人這麽喊過我，然後被人聽去便傳開了。”

事已至此，蘇纖纖只能低下頭顱，“對....對不起。”

花滿樓指尖輕點桌面，溫聲細語道，“為何道歉？”

蘇纖纖手結麻花，一臉糾結道，“我不該說你的武功女氣的。”

花滿樓倒是大氣，“無妨，畢竟你沒見過。”

看人好像也不是很生氣，蘇纖纖滿臉堆笑，狗腿道，“那我現在見過了，這流雲飛袖不單一點兒也不女氣，反而要帥死了，這是我在這世上見過的最最帥氣的武功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蘇纖纖把哄蘇夢枕的本事都拿出來了，自然逗得花滿樓開懷大笑。他一直笑一直笑，像是要把先前忍了半天的笑意都一氣兒笑完。

蘇纖纖認識花滿樓也有大半月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人笑這麽開心，這麽歡暢，看着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聲音嬌俏，婉轉動人。

一時間，小樓中充滿了笑聲，就連花朵都染上那份兒喜悅，瞧着明豔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