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回憶

這個九號在這個副本中出現的這麽頻繁, 原來也是一個故人。

知非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年輕的時候是這樣的。

很弱, 就像一條任人宰割、離開了水面的魚。

四肢都被用大鋼筋綁着,活動範圍是直徑半米的圓。

還算不錯的是,床頭放着一本書。

小知非看到史密斯進來,沒有絲毫的驚慌。

只撩起眼睫毛,瞥了史密斯半眼,說道:“出去。”

史密斯對他很客氣,微微彎腰,似乎是在打招呼。

“可以,你把他還給我,我們立刻出去。”

小知非并不接受這個交易,他冷笑一聲, 說:“我對他也很好奇, 用我的血液養大的人類,我需要研究一下。”

史密斯微微斂眸, 眼底露出一絲銳利的光芒。但很快, 他就平靜情緒,語氣淡淡的:“他快要死了。”

小知非道:“死不了。”

史密斯深吸一口氣, 露出一絲淺笑:“既然您承諾了,自然是會做到的。他是我最重要的實驗品, 我不希望他出事。我想您應該還記得我的父親, 他在天之靈——”

“別用他來威脅我!”

小知非抓起床頭的書, 照着史密斯的臉扔過去。

砰的一聲, 硬封的書角撞在史密斯的鼻子上, 撞斷了他的鼻骨, 流出一絲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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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抹掉血跡, 不怒反笑:“您記得他就好。”

厚重的金屬門又被重新關上,小知非盯着那扇門,眼底是全然的淡漠。

知非在這一刻,感受到了自己的一絲情緒。

他并不在意史密斯的那個威脅,所謂的過世的父親,史密斯自以為挾着恩情可以抓着自己一輩子的把柄。

可實際上,知非明白,當時自己只是覺得沒有地方去了。

在這裏也不錯,至少不用受祂的折磨。

至于蘇南白,這個喝着他的血液長大的男人。

知非在這一刻,慢慢的跟記憶中的那個形象融合。

小蘇南白看他三言兩語趕走了史密斯,露出一絲淺笑。

他渾身都是傷口,面上卻沒有顯露一絲疼痛。即使他渾身都在顫抖,面部表情卻也控制的足夠好。

他甚至笑得很甜,若只看臉,還以為他遇到了什麽快樂的事情。

知非問他:“為什麽逃到這裏來?”

蘇南白蜷縮在他的腳邊,狡黠的笑:“我不是逃過來的,我感覺自己這次要死了。我怕再也看不到你了,就想過來看一眼。”

他往前爬了爬,抱住知非的一條腿。

“我就知道你不會趕我走的。”

知非的心底湧現出一股酸澀的情緒,這個模樣的蘇南白,是他沒有見過的。

原來年輕時候的蘇南白這樣臉皮厚嗎?一點兒也不像現在這樣,沉默寡言。

知非憐惜的想要幫他看一下傷口,然而心底又湧現了另一種情緒。

很淡漠的,仿佛蘇南白的生死與他無關。

他斂着眉,冰冷的聲音不受控制的從聲腔中發出:“死不了待會兒就回去吧。”

“我再待一會兒。”蘇南白卻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冷漠,依舊倔強的抱着他的小腿,将腦袋枕在他的小腿肚上。

他均勻的吐着氣,不敢有太大的動作起伏。

知非看到他伸手在上衣的口袋裏不知道掏什麽東西,但掏了半天,手使不上勁,也掏不出來。

知非看着,心底的兩個念頭不斷地在互相攻擊。

幸運的是,蘇南白終于掏出來了。

他笑意盈盈的對知非伸出握緊的拳頭,突然張開,嘴裏說着surprise。

這一個眨眼間,陰暗的實驗室好像有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一樣。

知非看着他掌心裏沾滿了血跡的大白兔奶糖,不由得産生一絲心疼。

他很明白,這種情緒不僅來自于現在的自己,也來自于過去的那個自己。

蘇南白動作幅度太大,手臂牽動胸口,引得他不斷的咳嗽。

掌心裏的大白兔奶糖握不住,落到了床上。

知非彎腰,撿起這顆奶糖。

他想起來,他吃到的第一顆奶糖就是蘇南白給他的。

當時蘇南白好像才七八歲,他那時候還沒有被關押的那麽嚴。

史密斯教授剛剛去世,知非想起來,那時候的自己剛剛從睡夢中醒來。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嬰兒的模樣。

史密斯教授是個真正的慈善家,在山裏撿到他,就把他帶回了城市。

後來教授在全國範圍內給他發布了尋親啓事,但四年過去,都沒有找到他的家人。

知非在這四年裏,是緩慢恢複力量的。

在他作為知非這個身份存在的第四年年尾,教授去世,他的實驗室由他的兒子兒媳接手。

也是在這一年,史密斯發現了自己父親收養的孩子身上的秘密。

這一個發現,讓他的人生走上了另一條路。

剛開始的時候,史密斯對他是哄騙大過于□□。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見到了蘇南白和唐柳。

他對這兩人都特別的冷漠,蘇南白話少,從小就是個一棍子打不出悶屁的性格。

唐柳卻生動活潑,還會把外面的各種各樣好笑的故事講給他聽。

知非自然是喜歡生動一些的,他偶爾,還會教給唐柳一些格鬥技巧。

也許是受了影響,蘇南白竟然慢慢變得活潑起來。

唐柳訓練的任務比較難完成,她畢竟是女孩子,天生體力沒有優勢。每次完不成任務,就沒有辦法偷偷溜出去見知非。

蘇南白卻不同,他體力好,任務總是都是提前完成。

提前完成可以自由活動的規矩,還是史密斯定下的。

他每次提前完成了,都會想辦法去找知非。

才七八歲的孩子,在這件事情上的熱情讓人無法想象。

唐柳有時候還覺得無聊,有時間了就想溜去外面玩。

但蘇南白卻不同,他永遠第一時間只想着找知非。

這是唐柳都無法理解的。

慢慢的,知非跟蘇南白越來越熟悉。

知非慣用鞭,主要是他比較懶,不願意動彈。

用其他的武器都不靈活,鞭子就不一樣,輕輕一甩,就能勾到不少東西。

蘇南白就跟着他學習怎麽靈活的運鞭,一學就是好多年。

但他們見面的機會其實并不多,後來随着他的力量複蘇。

史密斯對他越來越不放心,尤其是史密斯抓到唐柳來找他,于是将他關押去了地下。

知非一個人待在地下室,其實也覺得蠻開心的。

他以前住在山洞的時候,日子也差不多這樣。

而且還沒有人準備食物,沒有人準備生活用品。

即使這些并不是必需品,但有了這些,他的日子會過得更加舒心。

誰也不會想到,他并不是不能離開,只是不願意離開。

他貪圖享樂,貪圖安逸,這裏有那麽多傭人伺候着,有什麽不開心的?

唯一麻煩的,是史密斯總愛取他的血,取他的心頭血。

好在知非還有辦法,他可以關閉自己的痛覺。

這樣的話,似乎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但蘇南白似乎比他更難以接受這一點,當蘇南白得知他身體裏的大部分血液都來自知非後。

他瘋狂的給自己放血,若不是被人發現,大概也沒有以後了。

這是他唯一一次沖動,再後來,他又變成了那個謹言慎行聽話的蘇南白。

只是會偶爾給知非帶來一顆奶糖,史密斯不得不默許他的這一個行為。

知非仔細回憶,現在這個時間節點,應該還早。

這個時候的蘇南白,還沒有足夠跟史密斯抗衡的能力。

但他很會利用自己的一切,譬如他知道,史密斯不舍得讓他死。

因為他的價值實在太高了,幾乎是史密斯實驗的全部。

所以,蘇南白肆無忌憚利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跟知非見面的機會。

他抓住每一個機會,只為了給知非送一顆奶糖。

知非撿起床上的這一顆奶糖,他當時是這樣說的:“你在沒有實力的時候,過早的暴露自己的弱點,并不是一件好事。”

蘇南白笑得沒臉沒皮:“我只知道你喜歡吃。”

知非是喜歡,史密斯平日裏對他還不錯。想看什麽書,就送來什麽書。

想吃什麽東西,就送來什麽東西。

但史密斯覺得糖類食物會影響他血液裏的物質,并不是很願意給他吃。

知非只是偶爾感慨過一句,說可惜吃不到甜的東西。

蘇南白就記在了心底,一直想辦法給他弄來。

知非現在都模糊了,到底是他喜歡吃,還是蘇南白以為他喜歡吃,害得他也以為自己喜歡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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