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谷雨(十)

裴钊陽定定地看着徐立方, 坦白說, 對于這個男人,他此刻的心情很複雜。

兩個人糾纏了将近四五年, 徐立方屢次背後下陰手要置他于死地,他不是聖人,當然也必定施以雷霆回擊。

這次的綁架,徐立方是同謀者;然而, 又是這個男人在最關鍵的時刻救了辛阮,要不然零點一過, 辛阮在那個何哱羅的手裏必死無疑。

他感激徐立方那一刻的良心發現。

“你多心了, ”他淡淡地道, “我是過來感謝你的。”

“感謝?”徐立方古怪地笑了起來,“你還會感謝我?你不該把所有的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嗎?你為了救小阮歷盡艱辛, 短短兩天時間調集了衆多支援, 天降神兵一樣解救我們于水火,要不然我們早被何哱羅一刀一個給砍了, 對吧?”

和從前一樣, 徐立方對他依然有着刻骨的敵意。

裴钊陽很是無奈, 沉聲道:“你到現在還要這樣裝牛角尖嗎?你是不是覺得你所有的失敗都是因為我?要是沒有我, 你和小阮早就破鏡重圓過上幸福日子了?”

徐立方冷笑了一聲, 沒有說話。

“徐立方,在你選擇和蔔莎巴茍合的時候, 你和小阮就再也沒有可能了。”裴钊陽冷冷地看着他, “她的脾氣我很了解, 大部分時候都溫柔綿軟,可在關鍵問題上卻絕不會有半點退讓。”

“她怎麽會知道?”徐立方咬着牙道,“要不是你出來攪局,我當然有絕對的把握可以……”

裴钊陽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難道你覺得你又可以騙她六年?徐立方,我真是高看你了,我一直以為,就算你行事陰險,可你對小阮是一片真心,可到頭來卻發現根本不是!你要是愛她,你怎麽忍心用那樣的理由騙她和你白頭偕老?你要是愛她,又怎麽可能會背叛她和蔔莎巴茍合?你要是愛她,你怎麽忍心合謀把她綁架讓她處在這麽一個絕望恐懼的境地?徐立方,你根本就不愛小阮,你愛的就是你自己!”

徐立方的臉色漸漸發白,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裴钊陽揉了揉眉心,也懶得和這個男人多說了:“行了,我言盡于此,別的就看你自己了。我會通知你的家人過來,要是你不想治療也随便你,身體是你自己的,誰也不能替你負責。”

他轉身就走。

徐立方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猛然叫了起來:“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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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钊陽頓住了腳步。

“你難道心裏沒有一點不舒服嗎?”徐立方低低地笑了起來,“你的老婆被綁走了這麽長時間,那些綁匪可都是一個個的人渣,會發生什麽你可以想象吧。”

裴钊陽猝然轉身,看向徐立方的眼中隐隐有怒火跳動。

“還有,我和小阮……”徐立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蔔莎巴的藥很好,不愧是皇室的秘香,真是讓人血脈贲張啊。”

裴钊陽一腳踹開了旁邊的椅子,疾步向他走去,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領。

旁邊的儀器發出了滴滴的警報聲,徐立方手上的針頭滑開,鮮血抽入了軟管,肩膀上的紗布也滲出血來。

他詭異地笑着,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一邊喘息一邊斷斷續續地道:“而且……我們倆在山裏逃亡了一整夜……整整一夜相互扶持……其中發生了什麽……你不好奇嗎?”

“徐立方,別用你那龌龊的腦子來揣度我!”裴钊陽一字一頓地道,“我愛小阮,和其他任何事情無關。無論她在這場綁架裏遭受了什麽,都不是她的錯,我不僅不會有半點介意,還會比以前更愛她。”

徐立方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好一會兒才恍惚着道:“我不信……你心裏肯定會有疙瘩……你以後一想起這件事肯定會找她麻煩……你們倆會吵架……不會幸福的……”

裴钊陽反倒氣樂了,也不薅他衣領了,一松手,徐立方倒在了床上。“那你就慢慢拭目以待吧,看着我們倆會不會幸福地過完這一輩子。”

特護聽到動靜急匆匆地進來了,一見這詭異的情形手忙腳亂,趕緊換針頭換藥。

徐立方的神色漸漸慘然,像個木頭人一樣聽憑特護撥弄埋怨着。良久,他終于輕嘆了一聲,閉上了眼,低聲道:“裴钊陽,是我輸了,你的确……比我更愛她。”

從徐立方病房出來,裴钊陽的腳步輕快了起來。

救出辛阮後,他的腦中也曾一閃而過蔔莎巴那陰險惡毒的計謀,他害怕辛阮已經被徐立方強占玷污了,更怕這件事情将會給辛阮帶來難以磨滅的心理創傷。

但他不敢問,怕辛阮再次回想,會帶來更加痛苦的記憶。

他希望,能用最溫柔的呵護将所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驅除,讓辛阮重新變回那個幸福快樂的小妻子。

今晚,他從徐立方的口中得知了當晚發生的一切,知道辛阮當時是如何臨危不亂成功離間了徐立方對蔔莎巴的信任,又是如何設下圈套騙過何哱羅逃往深山,他的心中止不住地一陣喜悅和驕傲;辛阮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更在危難中,展現了她的鎮定、聰明和堅韌,讓人折服。

他何其有幸,可以擁有這個女人全部的身心。

回到病房,辛阮依然在睡覺,兩名特護理所當然又被趕到了外面。裴钊陽坐在床邊盯着她的臉龐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喜歡,真想一口把她吞進肚子裏。

看了看時間不早了,裴钊陽不忍心直接叫她起床,一點點地親了親她的臉頰、蹭了蹭她的肌膚,又含着她的耳垂逗弄了片刻,可是辛阮卻只是輕唔了幾聲,眼睫毛顫了顫,愣是沒把眼睛睜開。

再不起來要直接睡到明天早上了,裴钊陽不得不狠下心把人晃醒,叫她起來吃晚飯。

這裏醫院的條件相比際安簡陋多了,秦特助索性聯系了酒店送來了四菜一湯。

飯菜的香氣襲來,辛阮這兩天壓根兒沒好好吃過,這會兒還真有些餓了,狼吞虎咽吃了好幾口,不經意間擡眼一看,才發現裴钊陽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你怎麽不吃呢?”她口裏一邊嚼着麻油鴨一邊問,“光看我能填飽肚子嗎?”

“秀色可餐,你沒聽說過嗎?”裴钊陽一本正經地道。

辛阮鼓起了腮幫子:“現在這樣能好看到哪裏去?你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

“在我眼裏,你怎麽樣都是仙女,還是最美的那個。”裴钊陽凝視着她道。

“就會甜言蜜語。”辛阮瞪了他一眼,心裏卻美滋滋的,胃口更好了。

晚上的時候,可能是下午睡得飽了,辛阮沒了睡意,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

病房裏有兩張小床,裴钊陽躺在隔壁,一直聽着那窸窸窣窣聲,不由得擔心地問:“是不是傷口還疼?”

辛阮沒出聲。

黑暗中,裴钊陽只看見她蜷縮在被子裏,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黑黝黝地看着他。

他腦中靈光一現,猛然明白了過來:“你是不是害怕?”

辛阮有點委屈,小聲道:“都是血……我一閉上眼睛就都是血……”

給何哱羅眼睛裏的那一下,她幾乎是憑着本能紮進去的,瀕臨絕境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麽,可一旦現在平靜了下來,她的腦海裏全是何哱羅那張黝黑卻沾滿鮮血的臉,瞪着一只獨眼惡狠狠地看着她。

床一沉,裴钊陽鑽進了被窩。

“怎麽不早說,”他責怪道,“我抱着你,別怕,像何哱羅那種人,手上沾的鮮血太多,都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你這算是為民除害了,找不到你頭上來。”

溫暖的體溫襲來,黑暗也好像不那麽可怕了。

辛阮貪戀地汲取着那熟悉的男性氣息,輕聲道:“可床太小了,這兩天你也沒休息好,應該讓你好好睡一覺。”

裴钊陽板起臉來:“好了,別多想了,我以前可是受過特殊訓練的,躺在長木凳上都能睡着。”

辛阮放下心來,開心地往他懷裏鑽了鑽,小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沒一會兒,懷裏綿長的呼吸聲傳來,辛阮睡着了。

一股馨香傳來,手掌所到之處,觸感滑膩柔軟,腰上的凹陷美妙,胸前的柔軟貼着,還有些燒的身體比常溫要高,緊貼之處仿佛燃起了一層火焰……這麽多天沒有和辛阮親熱了,身體的感覺很誠實,小腹下可恥地有了反應。

裴钊陽心裏暗暗叫苦,默念起了清心咒。

辛阮才剛剛驚魂歸來,身體還很虛弱,不能縱情。

忍吧……

這一忍就忍了一整夜。

幸好,佳人在抱的感覺非常踏實,裴钊陽聽着辛阮的呼吸漸漸心無雜念,後半夜睡得很香,兩個人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辛阮身上的酸痛減輕了好多,燒也退下去了,精神好了很多。外面還是在下雨,她沒法出去散心,就趴在窗戶上看雨景。

綿綿的春雨多情,所到之處,原本就鮮嫩的綠色更被浸上了一層透亮的綠意,令人心曠神怡。

伸手出去,春雨氤氲着水汽輕飄飄地落了下來,沒什麽感覺,可不一會兒去看,手心已經細細密密地潤上了一層水光。

辛阮無聊玩了一會兒,裴钊陽見雨水也不涼,就随她去了。

中午的時候,幾個好朋友都過來探望辛阮了,俞俏俏見了她,兩個人抱頭哭了一場。辛阮因為和她一起出來玩才出了事,這兩天俞俏俏也寝食難安,得知辛阮被救後才算松了一口氣。

肖昱行和費鮑兩人和裴钊陽商量了點善後的事情,下午,他們倆就和裴钊陽告辭飛回際安去了,際安市那裏也有一堆事情要處理。俞俏俏和寧白又陪了辛阮一會兒也都告辭了,這兩天兩人都心緒不寧,索性就暫停了拍攝一直等着消息,現在事情了結,要重新趕進度了。

裴钊陽送人出去了,原本擠滿人的小病房一下子冷清了下來,辛阮有點不太适應,想出病房看看。

剛一拉開門她就愣住了,門外站了兩名警察,保持着敲門的姿勢。

刑警也愣了一下,旋即立刻露出了公事公辦的微笑:“你好,請問是辛阮辛小姐嗎?我們是際安市和昭南市的刑警,有關你的綁架案,現在案情有了新進展,需要你配合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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