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嬷嬷

◎“胡說!誰讓你去折了!”◎

杏兒因着沒有帶回來杏花枝,心裏很是有些忐忑,只好一邊往小姐們舉辦春日宴的園子裏走,一邊勉強整理着自己。

可惜離得并不遠,很快便到了衆人面前。

洪家的小姐們基本都已見過她,還有些別府的,已經聽說了些杏兒的可笑事跡,又親眼見她毫無規矩地在山坡上爬上蹦下,都睜大了眼睛,等着看“猴子”。誰料到,站在她們面前的小姑娘,雖然衣着樸素,顏色不僅是醜,還和伯府的下人撞了色,但是……

但是她的眼睛也太好看了!

因着急忙忙奔來,杏兒的臉上還泛着紅潤熱色,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睜開來,就讓人要莫名心跳,微微阖上,長長密密的睫毛,驚人的美麗,幾乎令人想要上去摸摸,是否是真實的。

她的眉毛不知為何一半有一半無,劉海也像狗咬過一般,亂七八糟,單論起來,堪稱醜陋。頭發有些毛裏毛糙,身上也沾了些碎草葉子,半點兒體面也無。

可是,因着令人驚豔的五官,特別是那雙大而亮的無辜水眸,使得她一點兒不顯粗陋,反而覺得像是什麽精怪一般,自然又頑皮,有種不同尋常的美。

原本紛亂的園子,突然一陣子安靜,然後,很多人都不由去看洪玉瑾。

洪玉瑾,就是之前提到杏兒會爬樹的那位白衣小姐,乃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可是同這個小丫頭比,洪玉瑾确實是大師才做得出的美麗瓷瓶;這位表小姐,卻是天然的稀世美玉,即便這美玉上有點缺憾,卻仍然美得令人驚心動魄。

洪玉瑾已經注意到了衆人的目光,手指在團扇下暗暗使力,低頭努力克制住面上的嫉恨,挂了點淺笑,才擡頭柔聲細語道:“表妹可真是精神,不愧是山裏長大的。聽說表妹從小就在山裏爬來爬去,如今我算是相信了。別看這裏小姐們這麽多,哪個不是從小被拘在家裏,又要讀書,又要習字,琴棋書畫,不說精通,卻都要費心學習。還是表妹這樣好,從小無拘無束長大,什麽規矩也無……真令人羨慕!”

她說着話,轉頭對着這位眨眼,對着那位輕點團扇,堪稱長袖善舞,瞬時便把很多呆住的小姐們拉了回去。

對啊!再如何,也是個山裏的破落戶,無規無矩,恐怕大字也不識一個,就算有一副好顏色,怎能與他們這些貴家小姐們相提并論。丫鬟裏也有頗具姿色的呢,又如何?不過是個賤蹄子。

這般一想,很多小姐立時擺正了心态,再也不拿正眼瞧阿杏,偶爾瞥一眼,除了嫉恨,便是鄙夷。

一個山裏的丫頭,眼睛竟美如精怪,方才看了一眼就幾乎被亂了心神,豈不可恨,若是長在自己臉上,那才算長對了地方……

“瞧她黑的,比我家莊子上那些莊戶,也不遑多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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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終于發現了杏兒的缺點。

“黑便罷了,怎麽看起來還髒兮兮的!像是幾百年沒洗過臉似的!”

說這話的小姐,做作地皺眉,用團扇捂在自己鼻子前面,作勢扇了扇。

“是呢,這般壯實,瞧着馬上去農莊裏幹活也沒問題!不像咱們,走多了路也累得喘……”

又有人說,衆人立時發出一些心領神會的低低輕笑。

京城裏流行紙片美人,越是嬌貴的小姐,越是要緊衣縮食,恨不能和五谷雜糧斷絕了關系,好換得身薄如紙,纖細清瘦。連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們,也要看起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以顯得主家高貴,連身邊丫鬟也無需勞作。

只有下等的仆從,才需要身壯如牛,兼之因為風吹日曬,也難保皮膚白皙。所以這京中貴女們互相嘲諷,就撿着對方壯實和膚黑來說,這兩點就暗含了一切諷刺和鄙視。

杏兒對壯實和膚黑并沒不好的印象。在山裏的時候,這兩樣倒是健康勤勞的标志。可是她也不傻,聽得出這話中沒什麽善意,想要開言反駁,看了看洪家的人,特別是洪玉瑾,咬牙忍了下去。

無論如何,洪家人特意收留了她,還給她吃穿用度;洪玉瑾尤其好,對她多有照顧。她該記得自己如今寄人籬下,多忍耐些,以免給洪家生了是非。

“你瞧諸位小姐們,誇你壯實呢!咱們坐在這裏,也遠觀了一場猴兒爬山。可是杏花枝呢?你不是鬧着逞能,要給諸位小姐折杏花枝來嗎?怎地兩手空空?”

洪玉菲才從淨室回來,看到杏兒囫囵着回來了,雖衣服上染了些灰塵和草葉,卻看起來并沒因為擅闖皇家禁地受什麽責罰鞭笞,有些失望,尖聲責問道。

杏兒聞言一愣,分明是洪玉菲讓她去摘杏枝的,怎麽如今說是她主動鬧着去?不過她并未多想,洪玉菲一直很有點針對她,或許也只是心急口誤。

“對啊,你瞧你,争強好勝,許了諾,卻又做不到,滿口謊話,真是毫無規矩。你把諸位小姐們當成你山裏那些下賤鄉親不成?”

“你!三小姐!”聽到洪玉芬也這般胡說,還開口辱罵山裏人,杏兒有些忍耐不住。

洪玉瑾瞧見杏兒快要發怒,心裏暗暗高興,小聲對着洪玉菲又挑唆道:“菲妹妹忍耐點,誰讓她是咱家親戚呢,又不懂規矩,只當來了伯府,就也是伯府正經的小姐了,覺得菲妹妹該謙讓着她……”

洪玉菲是個最小氣又暴躁的性子,她立時走到前面,對杏兒說:“言而無信的下作東西,既然沒折來杏花枝,那就罰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杏兒打斷道:“杏枝不是沒折來。”

衆人訝然,她分明一個腦袋兩個胳膊,空空落落,難不成把杏枝藏哪裏了?還真的折了皇家別苑裏的杏枝嗎?

杏兒仰起頭,笑着道:“我去折花枝的時候,因不知道都有哪些小姐想要,所以杏花樹下的嬷嬷對我說,讓我下山來,找想要的小姐登記一遍,她自然會派了人,送去山上的雙色老杏樹花枝。”

“真的嗎?”有人驚喜發問。

洪玉瑾卻問:“什麽嬷嬷?”

“宋嬷嬷啊。宋嬷嬷還說,她不知道,原有這麽多人打着那棵老杏樹的主意,讓我一定問清楚,都是誰家的哪位小姐,問清楚家門和姓名,千萬莫要弄錯了。”

“我要!我要!我是史國公……”有個有些稚嫩的聲音,大聲叫道。

“住嘴!”卻還沒說完,便被身邊略大些的小姐用手捂住了嘴。

杏兒不知,這裏的小姐們可知道,這棵老杏樹的主意打不得,說要折枝,嚴重點都算大逆不道,不敬皇家。而且,山上的禦樹別苑,陛下雖不來,太子殿下每年夏日裏卻都會在此避暑。而太子殿下的奶嬷嬷正是姓宋,已出宮榮養,确實常住在這禦樹山莊裏。

洪玉芬忙問:“你是怎麽跟宋嬷嬷說的?可有說是誰讓你去折杏枝?”

這個問話怎麽回答,阿餘卻沒教,杏兒偷偷打量了諸位小姐們的詭異神情,也覺得恐怕折杏枝事有蹊跷,就說:“我說了啊,是你和五小姐讓我去折的。”

“胡說!誰讓你去折了!”洪玉菲尖聲反對,洪玉芬滿臉漲紅。

以前也不是沒有小姐丫鬟想蹭到禦樹別苑跟前,可是,一般才到半路,就被嚴詞喝令退回了,壓根不管是什麽身份,又有什麽借口和理由。

所以她們原想着,只要杏兒想要靠近那株雙色杏樹,就會被皇家侍衛捉住,施以刑罰,哪裏還考慮到會有人細問根由。

這下可怎麽是好,宋嬷嬷雖說是個奴仆,可是作為太子的奶嬷嬷,卻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而且若是她把這事再告訴太子……

“你這個惹禍精!怎可栽贓陷害我們姐妹!虧得我們伯府拿你當表小姐看,給你吃給你穿,連我的丫鬟也分去了給你!你卻故意給我們伯府惹禍!”

洪玉菲氣得已經伸了手,就要去掌掴杏兒,杏兒躲了一下,洪玉芬拉住她,小聲耳語道:“陳家小姐在呢。”

洪玉菲正在與陳家議親。她臉色一紅,忙住了手,也住了嘴,委屈解釋道:“這事可大可小,若是讓她這般整日出去胡說,人家不說她是山裏的村姑,不懂規矩,只說是咱們伯府的親戚,要給伯府惹下大禍的。”

和洪家姐妹交好的,紛紛附和。

眼看一場好戲沒看成,洪玉瑾很是有些失望,轉了轉眼珠,道:“快去托人告訴老祖宗,萬一有個禍患,也好讓老祖宗綢缪一二。”

諸多小姐在,為了保全形象,洪玉瑾倒是不敢亂說亂做,反扮出一副和善的樣子,對杏兒說:“表小姐先回去吧。你不懂京中規矩,以後萬事少出來的好,以免惹了禍,害了我們伯府,你自己也不得好。”

焦杏兒這樣的容貌,洪玉瑾可不想讓人多看到,除非是丢醜。她只恨不能,讓焦杏兒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焦杏兒本就不該出現,更不該被尋回了伯府,幾乎奪了洪玉瑾所擁有的一起。

洪玉瑾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且是有才有貌、才色兼得的那種;更是永慶伯家的掌上明珠。

永慶伯家早已沒落,不過仗着祖上積蔭,又加上與京中權貴們各種錯綜複雜的姻親關系,才能繼續混跡于各種權貴們的聚會上。洪玉瑾的父親洪章山,身為永慶伯家的大兒子,卻連個世子之位都沒混到,最大成就,恐怕就是洪玉瑾這個女兒。

洪玉瑾小時候并不得寵,因着洪章山不缺女兒,只盼兒子。她雖長得如年畫娃娃,也頂多讓奶娘多疼愛一點。可是漸漸地,初蕊綻放,美貌漸現,就入了洪家老祖宗的眼,帶到身邊教養起來。終于長成了京城有名的驕矜美人,且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俨然成了貴女中的魁首。

按着京裏的習俗,原本豆蔻之年,就可以議親,伯府因為小姐衆多,甚至比別家小姐們的議親更倉促些。可是洪玉瑾即将及笄,卻還尚未定下親事。祖母并未隐瞞她,且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教導她,希望她未來不負自己的美貌,争取一門貴至青雲的親事。并且早就開始謀劃此事,可惜,一直未能成功。

不過祖母說:“不用着急,你現在還小,女人的魅力,要等含苞待放之時才能真的綻露。你如今不過還是個花骨朵而已,好好養着,我不信這京中,還有能勝過我家玉瑾的。”

玉瑾就越發驕矜起來,時時提醒自己,要做那高嶺之花,才配的上祖母為自己選定的位置。

可是有一陣子,父親洪章山和母親袁氏,頻頻來找祖母,且每次把玉瑾遣開時,眼神都躲躲閃閃,很是詭異。玉瑾疑心父親母親是要把她另配他人,就貓貓悄悄,想法設法去偷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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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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