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大的黑字,看着那紙上墨色飽和瑩潤,那一個字也算得上遒勁有力,唯有結尾處一個彎鈎略有些草——這是伊寧心性不穩的緣故。待墨跡烘幹,伊寧将那個大字貼在床頭,赫然便是一個“等”字。

伊寧堅信,他在等,無涯也一定在等。他雖然急于報仇,但修士生命漫長,短短幾年他還是等得起的。但無涯就不一定了,天水閣被飄渺宗和無塵宗甩在身後數年,他也是常年居于玄霄丹聖和碧雲丹聖之後,依照他的性子,能忍下這麽多年已是不易,尤其是他現今已然尋到仙靈之血的蛛絲馬跡,輕易放棄是絕不可能的。伊寧深信,無涯定會露出馬腳,他只需靜靜等待就是。

這一年的外門弟子大會如期舉行,伊寧和兩年前的于舒澤一樣排行第二名,既不似第一名的弟子那麽打眼,卻也奠定了他在外門一衆弟子中的地位。

伊寧這個師兄的稱號,如今也算是名副其實了。

外門弟子大會後,伊寧着手煉制築基丹,其實以伊寧的修為,是難以支撐煉制築基丹所需的靈氣的。然而伊寧血脈不同于常人,一身修為亦是走的玄詭路線,又有回力丹這等專為靈氣虛耗所用的丹藥,因而煉制築基丹,倒是勉強可以達到。

世人皆知築基丹難煉,倒不是因為其效用,而是因為其成丹率極低。普通的丹藥一爐可以煉制六顆八顆,但是築基丹一爐只有一丹,一份材料若是失敗了,想要再煉還需要一份新的材料。兼之築基丹主要成分碧根蟾瓣成熟年份太長又極難培育,因而每一粒築基丹對于一個宗門而言,都是十分珍貴的。

十人之中方有一人可以成為修士,諸多修士中卻有七成停留在煉氣期,唯有三成有望突破築基往上走,且築基期的修士才是修真界的主要力量,價值比之煉氣期修士不知強了多少倍。築基丹以築基為名,修士築基時服用可将成功率提高三成。這個數據看似不高,但是細想下來,無數煉氣修士便是卡在那一成半成的關口,有了築基丹的輔助,竟是生生将一個煉氣期修士轉成築基修士,這也是築基丹為何讓人前仆後繼的緣故。

伊寧對自己現在的實力非常自信,他并不認為自己築基時需要築基丹的輔助,但是有備無患總是好的,若是當真有什麽危險,他也能及早做好準備。

且如今他的底蘊深厚,想要築基耗費的靈力比之普通修士也多上數倍,伊寧又是火木雙修的修士,若是想要築基,火屬性與木屬性的力量均要修煉到小階段的圓滿,幾乎要花上普通修士兩倍的時間。當然,這樣子修煉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因有了雙屬性的力量,伊寧靈氣又極為充沛,與同等級的修煉對上時,他一個人就足以秒殺三四個。

碧根蟾瓣,虎翼葉,龍心石磨成的細碎粉末……伊寧依次将材料投入丹爐之中。他先是聚靈成火,将丹爐中各樣材料燃成一團,再逐漸控制着火勢……丹爐中的溫度越來越高,各樣材料在其中已經逐漸看不出本來的模樣,随着丹火漸旺,伊寧的神色也愈加嚴肅起來。他能感覺到自己周身的靈力以一種別樣的速度消散着,爐中丹藥漸漸成形,他的壓力也愈大。

“轟!”爐火猛烈地向上竄着,幾乎要灼燒伊寧的臉龐。

他神情猛地一變,手勢變換之間,火勢愈加旺盛了,卻并不似先前那般有威懾力。伊寧咬牙再催動火勢,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爐中的丹藥以到了煉成最關鍵的時候。

“噗——”伊寧口中噴出一口血,面色也陡然蒼白下來。

先前一切仍然在他的控制之內,但是剛剛,一股火勢猛然竄上來,兼之成丹前那一刻最需要靈力的支持,他一下沒有控制住,竟是讓體內靈氣倏然間被抽空了一大半,只留殘存的一兩成,根本不足以支撐築基丹的煉成。

難道就這樣功虧一篑?

伊寧快速吞服下一粒回力丹,感受到體內的靈力正在逐漸回轉,丹田之中漸漸有暖意侵上來。然而他的面龐卻仍是蒼白着,縱是有回力丹的作用,也不足以讓他面色恢複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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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寧咬着牙,深深吸了一口氣,任周身靈力一瞬間聚于手中,再從手中轉移到丹爐之上。

爐火越升越旺,丹爐四周隐隐有霧氣缭繞,細微的“撲撲”聲漸漸在爐蓋邊響起。伊寧面色一凝,手中毫不遲疑地放出火焰,見識到成丹一刻前的景象,他眼眸中隐隐有光芒閃爍。

“起!”伊寧手指一動,下一刻,他面色卻是大變,他分明感覺到他體內的靈氣倏然間又衰弱了許多,伊寧還欲再試,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往後退,竟然徹底失去了意識。

暈倒前的一刻,伊寧別的想法沒有,只覺得遺憾,這一爐築基丹材料如此珍貴,這下子只能全部浪費了!

空空蕩蕩的山洞內,一爐丹藥已沸至頂點,丹爐之下的地面,一個年輕的修士躺倒在地,面色蒼白,氣血極差,唯有輕微的呼吸證明了他的存在。

白色狐貍神色複雜地盯了伊寧一眼,下一秒,他的五條尾巴猛然間長至最長,他的身形也大了一倍。漸漸地,一股霧氣升起,一個模糊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依稀能看出一個成年男子的影像。那個人影先是以靈氣穩住丹爐,另一只手輕輕一勾,伊寧的身體就随之漂在空中,越重淵以自身皮毛鋪成一條薄毯,将伊寧放了上去。随後,他便一門心思專注于丹爐。

越重淵自然不會煉丹,但是活了無數年的他有常人難比的眼界。他自然早已看出伊寧已經做到了最後一步,只需要多提供一小部分靈氣,那爐丹藥自然就可以煉制成功了。

一朵小小的白霧自爐頂升起,丹爐周圍更是籠罩着一層白煙,輕輕一觸煙氣便散去了,但手掌卻因此印上一個紅紅的印子。越重淵取了一個玉瓶将那粒築基丹裝了進去,塞在伊寧手中,随即他就将山洞裏的熱氣驅散幹淨,靜靜看着一旁的伊寧。

他如今才長出了五條尾巴,便是化形也僅能勉強支撐半個多時辰,平日裏他也不太喜歡化作人形的模樣,但到了這關鍵的時候,他不化形都不行了。

一應事情完畢,越重淵的化形也只能支撐一刻鐘了。但這一次他并沒有如同曾經一般立即恢複本來的模樣,反而保持着人形坐在一邊。

越重淵輕輕捏着他的臉,光滑的觸感讓他有些不适應,他自己也不知道化成人形後的自己在人類眼中算是什麽樣子……越重淵将視線投向了伊寧,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沖動來。

想了想,越重淵輕輕撫着伊寧的手心,将靈氣順着手心傳遞過去。

伊寧的面色漸漸平靜了下來,雖然仍未醒來,面上卻漸漸恢複了紅潤色澤。越重淵停止了靈力的傳輸,側過頭來打量着伊寧的臉,從上到下,直至他的唇瓣。

略有些蒼白,卻隐隐泛着紅潤的唇瓣。

越重淵盯着他的嘴唇,幾乎有些着迷了。

他幾乎不受控制地伸手觸碰,觸手軟軟的,讓他有種奇異的滿足感,他忍不住點了一下,又點了一下,直至那張唇因他的動作透着粉紅,他方才停下手中的動作。

一刻鐘的時間已經到了,那模糊的影子漸漸消失,到最後,化作一個小小白白的狐貍。狐貍綠眸閃着瑩瑩的水光,他幹脆縮到伊寧腦袋旁邊,将自己周身暖暖的氣息渡給入睡的少年。

夜色漸深,山洞中更是陰暗得看不清楚。唯有一個睡顏安靜的少年、一只白白軟軟的狐貍,一個泛舊的丹爐,構成了一張并不和諧的風景。

伊寧醒在第二天的中午。他覺得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平時若是有這麽大的靈氣損耗,又受了傷,醒來時不是應該感到渾身不适麽?怎麽他活蹦亂跳的一點感覺都沒有……難道是他的錯覺?

想到此處伊寧趕緊爬起來去檢查自己昨日煉制的丹藥,在他看來,昨天那爐丹算是功虧一篑了,雖然過程一直在他的控制之中,但是結局卻真真算不上美妙。他手指一動,有什麽東西從手心裏滾出來,掉在一旁的地上。

伊寧打算去撿時,眨眨眼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對。

哎?這一張毛毯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他伸手夠到了那個東西,盯着一看,居然是個小玉瓶,瓶子裏裝着一枚圓潤剔透的丹藥,正是他以為煉制失敗了的築基丹。

伊寧捏了捏自己的臉頰,難道他一直在做夢?

怎麽哪裏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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