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陵九極其緩慢地擡起頭,又極其緩慢地掀起眼皮,好似這樣就能拖延時間,叫他用這多出來的幾秒鐘回憶裴折方才說過的話。

看究竟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這位名滿天下的探花郎腦袋有毛病。

金陵九臉上的變化太緩慢,以至于裴折都能看清他眼皮子底下有一顆顏色很淡的小痣,在花燈柔和的光下,那顆小痣在白得透明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突兀。

讓人忍不住想擡起手,給他抹了去。

裴折将自己的某些行為稱為鬼迷心竅,與他裴某人毫無幹。

讀書人知節守禮,眼前這真他娘的是個讀書人?

金陵九不禁有些懷疑,這偌大的王朝,是不是真的壞到根子裏了,能叫這等自負又狂妄的人擔任太子少師。

雖則裴折的樣貌及才智都是令他有底氣的資本,但這人的臉皮實在太厚。

金陵九眼神警惕,想起這人此前諸多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荒謬言論,意有所指道:“裴探花,萍水相逢授受不親。”

裴折從容地收回手,握着那把價值一文錢的折扇,坦然笑了聲:“不過鬼迷心竅,裴某人采花不采草,九公子無需擔心,你安全得很。”

金陵九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因為安全了高興不對,因為被當成草不高興也不對,心裏憋悶得厲害。

他略微擡了擡下巴,驕矜道:“鬼迷心竅趁早治了才好,若需要醫師,我可以給裴探花介紹。”

裴折好似聽不出對方話裏的意思:“不治了,人活得糊塗點好,什麽事都得弄個明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一朝堂野狗市井俗人,當不起配不上。”

他這番話說得老氣橫秋,不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郎,給金陵九一種坐聽山裏老和尚念經布道的荒唐感。

這種世道,當個聰明人,保不準哪天就做了誰手中的棋子,淪落到和知府大人一般下場。

裴折緊了緊手,将扇骨的鋒楞壓進了掌心,而後猛地松開手上的勁兒,任由那股微燙的酥麻感在手掌中炸開,将跑遠了的思緒拉扯回來。

頭頂明月落入沿岸花燈的掌心,捧出對影成雙的熏紅亮光,近乎橘紅的濃郁色調,比文人墨客筆下的胭脂晚霞更為出衆。

琉璃易碎彩雲易散,這片亮光終究要在夜色中摔得粉碎,然後葬身于靜谧的淮水中,變作一葉送魂渡緣的扁舟。

裴折還沒忘了玩笑話由來的前因,指了指地上并排擺着的兩只斷足:“聽聞九公子屢破奇案,此次相見匆忙來不及準備,這樁案子,便當作我送于九公子的見面禮吧。”

金陵九:“……”

金陵九不想見識裴探花的臉皮到底有多厚,捏着鼻子閉着嘴,用行動默認收下了這份強買強賣還送到眼前的大禮。

裴折心情好,看林驚空都覺得面善不少。

林驚空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裴大人有什麽吩咐,盡管說就是,下官盡力而為。”

裴折擺擺手:“別驚慌,就是覺得林統領這一晚上夠忙,繃得挺緊,想給你找個能放松的事兒來做做。”

林驚空隐隐覺得不妙,連忙吩咐人将挖出來的一雙腳送到仵作的驗屍房,驗屍房裏還有知府大人新鮮熱乎的屍體,正好能湊個全乎人。

他趕在裴折開口之前道:“突然出了岔子,讓裴大人奔波操勞,也沒有感受到本地的風土人情,如今夜已深了,裴大人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完便帶着官兵們離開了,動作麻利,根本沒給裴折開口的機會。

裴折被氣笑了,招呼雲無恙:“走,回去睡覺。”

雲無恙猛地一拍手:“鐘離先生摔壞屁股了,咱們不是要帶着他嗎,得先給他找個醫師啊。”

裴折看着一手扶在身後,微微佝偻着腰的鐘離昧,頗為同情:“太慘了。”

鐘離昧:“……”

裴折指揮雲無恙過去扶人,自顧自地嘀咕:“鐘離昧慘,摔壞了屁股,我也挺慘,大晚上不能睡覺,還得陪人去看屁股。”

聽了個一清二楚的鐘離昧:“……”

回客棧之前,要先去牽馬,旁的能丢下,裴折的禦用坐騎小黑不可以。

裴折惦記着自己的小黑,扔下雲無恙與鐘離昧,往客棧小跑了兩步,跑出一段距離後又折回來,往橋堤跑。

雲無恙攙扶着鐘離昧,讷讷道:“公子不是路癡啊,難不成他突然……瞎了?”

鐘離昧:“……”

雲無恙放心不下,對着裴折的背影喊道:“公子,你瞎了嗎?我們在這裏,你跑過頭了,你快回來啊!”

鐘離昧:“……” 你們這對主仆真的好另類哦。

事實證明,裴折沒瞎。

雲無恙的叫魂式喊話換來了裴折的回答:“滾蛋!爺落東西了,回去找找。”

雲無恙:“嗚!”

鐘離昧:“……”

裴折暫時抛棄了禦用坐騎小黑,火急火燎跑回橋堤。

地面濕滑,全是踩踏出來的泥濘腳印,辨不清楚足跡,裴折彎腰撐着膝蓋,重重地吐出一口熱氣。

到底把人給弄丢了。

淮水上的畫舫依舊穩穩停在原處,畫舫上軒窗昏暗,裏頭沒有半點燈光透出,在沿岸花燈的照耀下,顯得有幾分寥落。

幫忙照看小黑的客棧在淮水南岸,他們下榻的來福客棧在淮水北岸,可以從岸邊能上畫舫,直接到對岸,然後再去來福客棧,距離不遠,拐個彎就到了。

裴折自言自語:“多吹一會兒風,該不會受凍吧?那病弱的樣兒,脫衣服純屬腦子有病。”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裴折随手順了一盞荷花燈,慢悠悠地往客棧踱步。

雲無恙好奇道:“公子,你落什麽東西了?”

裴折恹恹的:“一只頂頂聰明的……長尾雀鳥,總憋着些壞心思,不太讨喜,但長得不錯,通體雪白,唯有嘴是紅的,嬌氣,金貴,身體弱,不好養。”

雲無恙一驚:“公子你養鳥了?我怎麽不知道?”

裴折将順來的荷花燈往他懷裏一塞:“不是我養的。”

“不是你的,那你說是你落下的?”雲無恙輕聲勸道,“我朝可有律例,盜竊按律當罰,公子你可萬萬不能知法犯法。”

裴折将那盞荷花燈又撈回自己手裏:“那鳥野生的!”

他說完就不搭理雲無恙了,将二人甩在身後。

雲無恙有些委屈:“公子變了。”

鐘離昧:“?”

雲無恙為自己拘了把辛酸淚:“他以前從來不會吼我的。”

鐘離昧沉默片刻:“從來不?”

雲無恙面不改色心不跳:“總之次數很少!”

鐘離昧:“……哦。”

裴折到了客棧,找了一圈沒發現之前擺在門口的桌子,客棧打了烊,只留一個小夥計在裏頭看店打掃,不是之前那個。

“客官要住店?”夥計熱情發問。

裴折搖頭:“我是之前将馬留在此處看管的人,勞煩幫我把馬牽出來。”

那夥計一臉疑惑:“客官您是不是記錯了,我們這裏不看管東西。”

裴折驟然擡頭:“你說的話是真的?”

夥計被他突然嚴肅起來的臉色吓了一跳:“您擱外頭随便拉個人打聽打聽就知道,我們這客棧開了好多年,從來不幫忙看管什麽東西。”

裴折面色難看,那夥計以為他是丢了馬心情煩悶,安慰道:“客官別擔心,馬這種東西識途,我陪您一塊找找,丢不了。”

裴折按了按眉心:“有勞了。”

倒沒費多大的勁兒,兩人很快找到了被拴在不遠處樹上的三匹馬,夥計回了客棧,裴折沉默不語,牽着小黑和另外兩匹馬往回走。

過了橋,到淮水北岸,然後一路回到來福客棧,他已經基本整理好了心情。

裴折對此早有預料,只是在懊惱,自己警惕性都沒了,輕易就被幕後之人給迷惑住了。

将馬交給來福客棧的夥計,裴折掏出錢袋,讓他幫忙去請個大夫,然後一個人坐在櫃臺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掌櫃聊天。

來福客棧是淮州城最大的客棧,裴折陪同太子來到此地微服私訪,沒有表露身份,客棧掌櫃的見多識廣,能看出他們身份不俗。

掌櫃給他倒了杯茶:“先生可是遇到什麽事了?”

裴折從下午太子被綁走就開始奔波,到現在沒喝上一口水,也顧不得大晚上喝茶睡不着覺的事了,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是遇到點麻煩。”

掌櫃看出他不想細談,也沒多問:“怎麽沒見昨兒個和先生一塊的公子,他今晚不回來的話,我就讓夥計關門了。”

裴折聽出他說的是太子,事關緊要,他并未将太子失蹤一事宣揚出去,拿着信和棋子後就去找知府大人了。

“他今晚不回來了。”裴折摸出一直帶着的信,“留了書信,說要出去逛兩天。”

掌櫃笑道:“逛逛好啊,我們淮州城玩樂地方可多了,能逛上好幾天,我道那位公子打扮得亮麗要作甚。”

打扮得亮麗?裴折略一斂眸:“你——”

“掌櫃的!”

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了裴折的話。

左屏抱着幾件衣服從二樓下來,那堆衣物眼熟,尤其是其中一件滾金邊的織雲錦外袍。

左屏将那衣物遞給掌櫃,又掏出一袋子銀兩放在桌上:“這衣裳料子特殊,勞煩掌櫃幫忙請個懂門的洗衣娘清洗,再打幾桶熱水送到二樓天字九號房,最後請個醫師,銀兩在這裏。”

“行,衣物放這裏吧,我趕明找洗衣娘,熱水馬上送到,正巧這位先生也要請醫師,夥計已經去了。”掌櫃的看了看櫃臺上的錢袋子,“客官給的太多了,用不了。”

左屏面無表情:“剩下的是給掌櫃的。”

裴折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臺面,在他手下,放着剛才掏出來的信。

左屏循聲看過去,在信上瞟了一眼,沒跟他打招呼,轉身上了樓。

掌櫃掂了掂錢袋,找人給樓上送熱水,邊走邊嘀咕:“半夜發財。”

裴折暗自唏噓:好一個財大氣粗的天下第一樓,出手闊綽,金陵九他娘的還是個纨绔。

凡事不能對比,裴折想起自個兒的俸祿,有些生氣,纨绔子弟金陵九,還他帕子!

雲無恙扶着鐘離昧到客棧時,醫師正好到了,鐘離昧上樓不方便,掌櫃的在一樓找了個小房間,讓他們進去看病。

裴折死死地盯着堆成小山的衣物,眼神冷嗖嗖,像往外射着一把把刀。

“公子,你瞧什麽呢?”雲無恙倒了杯茶水,“怎麽還不睡?”

裴折突然道:“雲無恙,我養不起你了。”

雲無恙:“?”

裴折語氣陰嗖嗖的:“我準備去劫富了。”

雲無恙:“??”

裴折拿起櫃臺上的信,揣進兜裏,留下雲無恙一個人捧着茶杯發呆。

醫師給鐘離昧開了跌打損傷的藥油,然後跟着掌櫃的往樓上去,掌櫃的收了左屏一袋子銀兩,大晚上也不睡覺了,盡心盡力的跟着張羅。

鐘離昧扶着腰從房間裏出來,正看見雲無恙苦着一張臉,好奇問道:“怎麽了?”

雲無恙舌頭都捋不直了,直接将茶杯往他面前一怼。

鐘離昧掃了眼茶水就知道,放的時間太久,茶沏酽了。

雲無恙砸吧着嘴,把茶杯往櫃臺上一放,又湊近鐘離昧嗅了兩下,眉頭擰得死緊,嫌棄道:“一股子怪味。”

鐘離昧了然:“藥油味吧。”

雲無恙悄聲道:“還是之前的味道好聞。”

鐘離昧想起裴折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之前什麽味兒?”

“梅花香氣。”雲無恙思索道,“有點像胭脂水粉,又有點差別,總之淡淡的,挺香挺好聞。”

鐘離昧心頭一驚,他從來不用熏香,就算尋歡作樂,只睡了沒一個時辰,總不能沾得滿身香氣一晚上不散吧。

再說上樓劫富的裴折,在天字九號房門口打轉了半天,始終沒下得去手,尋摸着要給劫富找個适當的名頭,咱是講究人,不能跟個土匪似的。

裴探花窮講究,完全忘了“劫富”兩個字就和講究人搭不上邊。

他這一耽擱,正好等到掌櫃的領着醫師上了樓,裴折一合計,背着手沖掌櫃的點點頭。

掌櫃的擡頭看了眼房間號,遲疑道:“先生是不是走錯房間了,您不是天字二號房嗎?”

“是,我睡不着溜達溜達。”裴折笑得溫和,“順便來看看朋友。”

掌櫃的面色古怪,想起之前左屏和裴折全程毫無交流,宛如陌生人的相處方式,心道這叫哪門子朋友。

醫師年紀大了,困得直打哈欠:“是這間嗎?早點看完我早點回去了?。”

掌櫃忙上前敲門:“公子,給您請的醫師到了。”

房間內傳出一陣淋漓的水聲,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最後才是一聲冷淡的應答:“嗯,稍等。”

裴折把扇子往腰間一插,暗自嘀咕,先前忘了加一條:叫得好聽。

沒等多久,門從裏面打開了。

金陵九穿着一身柔軟服帖的白色裏衣,之前束好的長發散了開,帶着濕意披在肩頭,他應該是剛泡完澡,收拾得太急,身上的水還沒擦幹,洇透了裏衣,手肘處、肩膀處……身上好幾處露出了幾近透明的顏色。

金陵九視線掃過門口的三人,在看到裴折的時候,略微愣了一下。

裴折笑眯眯地打招呼:“九公子,好巧,又見面了。”

金陵九:“……”

你跑到我房間門口跟我說好巧,真他娘的巧出花來了。

金陵九收斂了神情,側身讓醫師進屋,掌櫃的看他的意思就知道,尋了個借口自己離開了,只剩下一個臉皮厚沒自覺的,半邊身體卡在門縫,硬是擠了進來。

裴折挨在金陵九旁邊,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勸道:“九公子剛沐浴完吧,還是得多穿點,年輕時不注意,等到老了,就遲了。”

金陵九叫他氣得腦殼子疼,也不想理睬他,放任裴折在房間裏亂逛。

請醫師在桌旁坐下後,金陵九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掌櫃的請來的是淮州城中幾十年的老中醫,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聽完金陵九的話,醫師從随身攜帶的箱子裏拿出脈枕,然後便開始把脈。

桌旁就放着兩把凳子,金陵九和醫師一人一把,裴折沒地方坐,索性這看看那瞧瞧,活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看什麽都新奇。

天字號房間的布置都是相同的,但金陵九的房間多出來很多東西,比如房間裏放置的金絲楠木雕花镂空的屏風,屏風後邊放着浴桶,附近有一圈水痕,毛巾随意地搭在一旁架子上,看起來濕漉漉的,應該是剛剛使用過。

裴折走近浴桶,摸了摸浴桶邊緣,然後擡手至鼻尖,輕輕地嗅了嗅,他面色如常,好似自己并未做過什麽不合時宜的事。

順着屏風往裏走,再沒有其他東西了,裴折抹了把屏風,笑着沖金陵九喊:“九公子這家當不錯。”

金陵九扭頭看了他一眼,冷淡道:“湊合。”

裴折暗自咋舌:不愧是天下第一樓的掌櫃,果然財大氣粗。

裴折繞過那屏風,又摸到了金陵九房間的床榻旁,床頭小桌上擺了一本書,書頁都翻卷了,像是有些年份。

裴折假模假樣地翻了兩頁,然後擡手摸了摸鼻子。

窗戶開了一半,鑽進屋的小涼風撲在臉上,好似刀刃刮過一般。

從窗口向外看去,遠山近水,夜風冷露,卷走了旖旎香氣,送來一室蕭索冷肅的冬意。

裴折擰了擰眉,将窗戶關上。他在屋裏繞了一圈,又踱步到桌旁,撐着桌子看金陵九放在脈枕上的手:“不冷?”

醫師把完了脈,金陵九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挽着袖口:“裴探花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就是覺得大冷天,你穿得少還開窗,不怎麽好。”裴折道。

醫師點點頭,道:“五內虧空,脾寒氣虛,一到冬春交接,氣候幹冷,就容易咳嗽,得慢慢調養,另外你身體內濕氣太重,冷風吹多了會加重病情。”

裴折附和道:“沒錯沒錯,我說的一點都沒錯。”

金陵九:“……”

診斷結果不太嚴重,好好養着就行,醫師給開了藥方,問了要不要幫忙煎藥,金陵九一一應下。

金陵九相貌俊秀又随和,雖性子冷點,但為人守禮,醫師對他印象不錯,離開前還特地多囑托了兩遍,讓他明早去醫館裏取藥。

送走了醫師,房間裏還有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醫師一離開,裴折便在空了的板凳上坐下,撐着下颌看金陵九,一副不準備離開的模樣。

經過一晚上的相處,金陵九已經對這位大名鼎鼎的探花郎有了些了解,此時眉頭擰得死緊,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金陵九:“裴探花還不準備休息嗎?”

裴折笑道:“九公子要邀請裴某人留下休息嗎?這多不好意思。”

金陵九一窒:“……”

裴折的視線從他身上劃過,然後落到床榻:“旁人說不定,但如果是九公子邀請的話,裴某定然不會拒絕。”

金陵九不喜歡開這方面的玩笑,他知道裴折沒那種心思,只是想試探他,夜深更重人困乏,金陵九懶得和裴折掰扯,直接問道:“裴探花有話直說就好。”

裴折大大方方地笑了,拍拍身旁的凳子,道:“過來坐,咱們聊聊。”

金陵九走過去坐下,哂道:“只是聊聊?”

裴折被戳破了心思,也沒覺得羞赧尴尬,一臉似笑非笑:“對待聰明又好看的人,說‘聊聊’是心有不忍想留個體面,九公子機智無雙,想必已經猜到裴某的意思了。”

金陵九雙手交疊在一起,聞言掀起眼皮:“裴大人想審問我。”

作者有話要說:

把脈後說的話是我胡謅的,沒有醫學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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