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陶心荷邊聽邊想,難道夫君說的是真話,昨夜确是與禮部衆人在酒肆飲酒!

可是據她來往宴席上接觸,感覺張尚書不像是這樣與下級打成一片的上司。

這又作何解?

掌櫃的總不會特地上門來欺瞞自己吧?

昨夜夫君沒說哪家酒肆,自己更沒問,如今知道了,用心去查,總能确認真假。

陶心荷将膝上木匣移到桌旁,順手推遠些不想看到。

她客氣勸對方飲茶,然後款款提出疑問:“掌櫃的,請容我失禮問問,昨晚張尚書也在麽?他們多少人聚衆豪飲,不怕誤了今日差事?”

掌櫃的放下茶盞接話:“夫人心細如發。往常禮部必不會如此,他們也是第一回 來小肆包場。小的從大人們言談間知道,張尚書老當益壯,昨日得知自己小妾有喜了,又逢臘月二十一,是他老人家娘親的冥壽,深覺祖上有靈,興致上來,便難得地請禮部大人們一同樂呵樂呵。”

微微蹙了蹙遠山長眉,陶心荷低頭端茶輕抿,掩住撇嘴的沖動。

知人知面不知心,張尚書竟然如此胡鬧?

陶心荷暗想,張尚書的孫子都成丁了,快六十的老翁,一樹梨花壓海棠不以為恥,因為小妾有孕就帶着下屬們一同胡鬧。

虧他們還是禮部衙門,主管朝野禮儀,羞也不羞。可憐張尚書家中老妻,知道夫君為此在外大肆慶祝麽?設身處地一想,陶心荷都覺得心酸窘迫。

哼,夫君近日荒唐,說不定就是上行下效呢。陶心荷同情罷張尚書夫人,思緒自然轉到顧凝熙身上,不過很快被掌櫃言語拉回了神。

掌櫃的聲音傳來:“人數麽?大約有三十位大人。”他掰着胖胖手指數了幾輪,數清楚了。

做生意的人就是有能耐見縫插針說好聽話:“小的說句僭越的話,顧大人只怕是五品裏最年輕的,年輕人裏官階最高的,實在是獨領風騷。大人們你來我往,言笑着共同慶賀小年,飲酒相合。那場面真是風流熱鬧,小的深覺榮幸。”

至于差事,衙門小年就封印了,算來不過今日一天,大人們安排妥當了,留幾個吏員守禮部,倒也不妨事。”

掌櫃的話嚴絲合縫,陶心荷終于确信,夫君那一身酒氣是應酬同僚所致,而非去喝不正經花酒了。

陶心荷憶起自己睡不着,胡思亂想、憑空生出的什麽八娘九娘,原來鑽了牛角尖,作繭自縛。

現在回頭琢磨,實在可笑,不知怎地,她心頭為之一松。

掌櫃的滔滔不絕:“顧大人好像量淺些,不不不,是因為好多大人都奔着顧大人去勸酒,說是難得顧大人賞面出席,殊為難得,必須喝個盡興。然後呢,顧大人就不勝酒力,在席上趴睡過去。”

陶心荷生出新的疑問:“同僚們一處喝酒,肯帶我家司丞,倒是份情誼。不過在桌上趴睡,到底不适,難道不會片刻即醒麽?我家夫君怎麽回來得那麽晚?”

**

與此同時,在去老顧府的馬車上,顧凝熙把玩着燙金的大紅年禮單子,漫不經心大略掃過。

供奉祖父的、孝敬祖母的、贈三叔一家的,娘子安排得樣樣條理分明,讓人一絲錯都挑不出來。

她甚至還囑咐自己,從老顧府出來,再去趟二叔府上,一并将禮送到,免得落下厚此薄彼的嫌疑。

娘子的周全妥帖是自己早知的,然而她今早那般疏離冷淡,卻令顧凝熙無措,到底該如何補救?

車廂裏還有他的兩名貼身小厮,正是識書、識畫雙胞胎,常是輪班跟随顧凝熙,每每以一身皂袍出現在主子面前。

顧凝熙總是随口叫名,不管對錯,小厮都是笑呵呵應的。他也懶得分辨誰是誰。

今日則不同,識書一臉焦急,快速禀道:“爺,下奴是識書。自您月初病倒,下奴就沒見過您了。因為被夫人扣住,嗚嗚嗚,下奴還以為今後都不能服侍爺了。

昨日好容易被放出來,又被夫人逼問,帶她們去莫家巷口,看到您和莫姑娘,嗯,正相會。下奴還吐露了一些您與他家糾葛,請爺恕罪。”

聞言,顧凝熙從沉思中驚醒,來不及追問小厮,仔細回憶昨日自己與七娘在巷口的辭別舉動。

好像有拉扯,要是娘子看到,必然誤會!

原來症結在此,娘子昨晚至今種種異樣,只怕都從這裏生發。

都怪自己躊躇,沒有早向娘子坦白。

有些頭疼地用修長指節扣扣鬓邊,顧凝熙想起昨日被打亂的計劃。

從巷口離去後,他首次踏足首飾店,生疏問詢夥計,翹尾髻佩戴什麽發飾為好。

悉心挑選片刻,顧凝熙終于買好要哄娘子開心的一對壓發飾品。

他出店就欲回府,想與娘子細細分說清楚。

不料被路過的同僚看到,經過提醒,他轉道去禮部銷假。

顧凝熙原想着露個臉就能走人,誰知上司的上司張尚書正要宴請衆人,真是撿日不如撞日,衆人齊笑他來得巧。

顧凝熙不善推拒,被跳脫些的同僚扯住衣袖,因為不确認對方是誰,他急出一頭細汗,卻無奈同行。

待入酒肆,他被大家群起攻之,左推右拒都不得其法。

顧凝熙平生飲酒不多,幾杯落肚便醉倒睡去。

結果誤事了!

讓娘子誤會更深了。

顧凝熙心底嘆着自己錯上加錯,面上不動如山吩咐道:“我昨日下午到燕春閣買了一對鎏金壓發,卻沒帶在身上。可能落在向陽酒肆了,你們兩不管誰,去酒肆尋尋看。”

識畫看着雙胞胎弟弟對自己擠眉弄眼,知道識書還有話想跟主子說,便擡頭出聲應道:“是,爺,下奴識畫,這就下車去酒肆。稍後到二老爺府上尋您複命。”

顧凝熙點點頭,識畫和趕車馬夫說了幾句,待速度稍減就跳車走了。

識書這才細細講了經過,尤其是顧凝熙含着笑,從夫人所在的馄饨攤前目不斜視、大步走過的一幕。

他覺得夫人當時的面色通紅,像要滴下血來,說不定是強忍着哭意和怒意。

觑着顧凝熙神态,識書又大着膽子問,爺是不是想要納莫七七為妾。讓識畫去找的壓發,是不是要送給這女子的禮物。

顧凝熙疑惑:“為何你猜是送給七娘的?我是買來要送給夫人。”

識書沒敢再說,這不是與夫人成婚三年多來,從沒見爺購置過女子衣飾等物件麽?

顧凝熙肅着臉色叮囑:“不許亂猜嚼舌根,七娘清白姑娘家,哪裏禁得住這般抹黑?讓夫人聽見了更是不好。我們與莫家會以幹親走動。待我與夫人商議好了再吩咐你們。”

昨日今朝,被莫啓、識書分別問到臉上是否要納側,顧凝熙驚覺自己舉止逾矩,自省之餘,想着以後還是要離莫七七遠些,以免誤人誤己。

“待請求娘子留意牽線,給七娘定了親,再親戚間自然往來也不為遲。”顧凝熙自言自語道。

顧凝熙嘆口氣,可惜自己不能像看莫七七一般清楚看清楚娘子神色,不然昨晚除了語氣,總能從娘子臉上看出些端倪,那便寧可不睡,也要當即辯白才是。

很快到了老顧府,顧凝熙安排識書與迎出來的管家交割一車的禮品,他則走進中堂拜會祖母不提。

**

顧府花廳裏,酒肆掌櫃的話音連綿不斷,快趕上說書人了:

“夫人言之成理。趴睡自然不妥。小的想,怎麽能委屈了大人們呢?就招呼夥計将顧大人扶到本肆客房中歇息了。在他之後,還有十數位大人也陸續歇在客房裏,小店逢畢生輝啊。”

掌櫃的笑得更大,“今晨,本肆陸續送各位大人回府。只有顧大人,昨日夜裏轉醒,不顧步履踉跄,執意要走,小店送客的車馬深夜又不齊備,勸了一陣都扭轉不了顧大人的主意,就送顧大人到街口而已。”

“說來不怕夫人笑話,小的牽挂了顧大人一整晚呢,生怕夜寒路暗,顧大人連醒酒湯都等不及喝,萬一路上出個差錯可怎麽好。所以,小的今日冒昧登門,一是給顧大人顧夫人請安拜個早年,二來啊,也将顧大人落到客房的物件送回來。”

掌櫃的說罷,指指桌角的木匣,示意裏面正是顧凝熙沒帶走的随身物品。

這圍巾,明明是夫君瞞着自己都要去見的女子所贈,說不定都算兩人的定情信物了。

他怎麽随意丢在酒肆中?若是掌櫃的沒送來,他可去哪裏找尋?将來如何跟那位七娘交代?

哼!夫君這人!

陶心荷心底泛起一絲憤懑,不知為何而起。随之生起疑惑,以自己親眼看到的景象推斷,還以為夫君想納側藏美,難道不是?

總不會,自己誤會夫君了吧?

掌櫃的還在念叨不休:“本肆前店後院,幹淨清幽,女眷們來小住都可以,顧夫人有空去看看就知道了。”

陶心荷終于擡手,如願看到掌櫃停口,看向自己。

昨夜挂在心上的種種,晚歸和醉酒都有了出處,那麽胭脂呢?陶心荷沉默着思考,待問不問。

掌櫃的仿佛想起什麽來,忙不疊解釋道:“小肆平時是有佐酒胡姬,但是昨晚怎麽會讓她們出來給大人們添亂呢?官員不得嫖宿,人盡皆知,夫人盡管放心,大人們飲的都是清靜酒。”

“咳咳,就是吧,顧大人最早醉過去,其他大人們也有些上頭,舉止不像平日那麽拘謹。”欲言又止的掌櫃,話說半截,留神觀察陶心荷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

顧凝熙喝醉了,被捉弄了,惹娘子誤會了吧?該打!

話說天使讀者們,你們猜,去西天取經的唐僧喝不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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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個收藏,給你個驚喜,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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