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送走算是見過一面的顧府管家,莫七七站在莫啓房中唯一的書桌前,開始喜孜孜查看熙哥哥派人送來的回禮。

有花生如意的小銀稞子四枚,挂起來好看着也行,花用出去也可以。有毛桃粉、嫩柳綠顏色的兩匹齊整布料,一看就是給少女的。

她披挂在身上比劃,一邊可惜房內沒有銅鏡,一邊甜蜜蜜想着,是不是熙哥哥認為她穿這兩種顏色更好看,自己要裁成什麽樣式的衣裙還是拿到成衣鋪子讓專人來制衣?

莫啓帶笑看着妹妹花蝴蝶一樣開心,附和着:“咱們從家鄉帶來的銀兩還攢着不少,七娘盡管用鋪子繡娘,想必更貼合京城風尚。”

說完他想起義兄随禮送來的回帖,估計也是如他一般問候新年的客套話語,信手打開一眼掃過,還喃喃道年後初七就邀請上門啊。

看到後面,他不可置信,又從頭到尾細讀一遍,感覺像是被誰的巴掌打在臉上,火辣辣的。

他氣急咳嗽半晌,硬是一把揮開給自己拍背的妹妹,氣喘籲籲盯着女孩兒問:“你,你還給義兄送了鞋?”

莫七七撅着嘴,捂着自己被哥哥打到的手背輕輕吹氣,聞言有些心虛,不敢抱怨手背發紅,輕輕“嗯”了一聲。緊接着想起什麽來,試探着問:“是熙哥哥在帖子裏說了麽?他喜歡麽?”

“不知廉恥!”莫啓不知哪裏來的氣力,強探起身,夠到坐在他床前的莫七七,狠狠扇了姑娘肩頭一記。

莫七七迅速眼眶蓄淚,滴答而落。她單手捂肩,微微顫抖,雖然哥哥久病無力,打得不算疼,但是這聲罵讓她受不得。

莫啓痛心疾首:“我還與你說得不夠清楚麽?他顧凝熙沒有那份心思,難道你要上趕着?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休想!我不能有個做妾的妹妹!”

莫七七忍不住嬌聲頂嘴:“熙哥哥看我的眼神,只有我懂。哥哥你就不能成全我們麽?”

莫啓“你”一聲後再度喘咳,一口痰湧上來堵在喉間,莫七七跺腳湊近拍撫順氣,滿肚子委屈滾來滾去。

他好容易吐出在盂盆中,長出口氣,卻聽莫七七一聲尖利驚叫,順勢看去,這次竟是一整口濃腥血塊,褐紅近乎于黑,意味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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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俗是從小年到初二,已婚的姑奶奶不能回娘家,陶心薔抓着姐姐袖子求她陪自己回去看看爹,也是未果。

臘月二十九,顧凝熙将妻妹和畫作送回陶府,終于能與娘子獨處。

可是明顯氣氛不對,他只好使出百般哄人手段,做小伏低,最後說自己再不去莫家,以免引發誤會,才算得到娘子一個笑模樣。

“你舍得?那可是全天下你唯一能看清楚臉面的女子。”陶心荷正對着銅鏡拆卸釵環,顧凝熙揮退了丫鬟,主動站她身後幫忙。此時已經是大年三十夜裏,明日就是新的一年了。

顧凝熙想了想,指着邊緣幾分銅綠鏽跡的鸾臺鏡,說道:“認真說來,七娘面孔自然令我驚奇。但是,觀人如鏡,她是一面嶄新的纖毫畢現的銅鏡,其他人雖是磨花了的,不那麽清晰,何嘗不能用呢?”

陶心荷素手拍桌,收回笑意,擰眉嗔道:“顧凝熙!原先說人家是瓦片臉,現在又說是磨花的舊鏡,總之是新人千好萬好,對不對?”

顧凝熙從背後環抱住嬌妻,埋首在她頸側,深吸一口沉水香氣,磨磨牙,以氣聲說道:“娘子,聽我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我一點兒都無意與你之外的女子有什麽牽扯。七娘送鞋不妥,到底有我之前行事不謹的誤導,初七請客之後,我便不再見這姑娘,态度算是明确了吧。待事過境遷再說。”

男子熱燙鼻息搔得陶心荷陣陣發癢,聲音軟了下來:“當真?”

顧凝熙就勢咬住她嫩白耳垂,以牙齒輕攏慢撚,無聲勝有聲。

佳人身酥骨軟,微微發出的嘤咛都被吃進了另一個人腹中。之後,便是紅绡暖賬遮去巫山雲雨,水乳交融恰效鴛鴦情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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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盛三年正月初一,大好的晴日當空,空氣裏有紅衣炮仗的硫磺餘味和家戶飄出的炸魚汆肉香氣,是謂年味兒。

人人穿上體面新衣,臉上帶着洋洋笑意,見面先道恭喜,輕易不出惡言,都盼個好兆頭。

顧凝熙和陶心荷一大早起身,雙雙灌下俨俨濃茶,還能對視而笑。

陶心荷對鏡看看細嫩脖頸,原本皙白如玉,今朝卻早着星點媚紅繁花。

她咬唇嗔一句夫君浪蕩,放下原本備好的圓領襖衫,找出高高立領上襦換上,依然是同樣的姜黃色百蝶穿花衣料。

能将一身嚴肅墨青色夾棉襕袍穿出風流倜傥氣的,說不得只有顧凝熙了。他等娘子裝扮好,攜手向老顧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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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陶心荷附耳在夫君耳邊一一提點:“遠處走過來的是三叔。”

“他身後那位亮青色衣袍的是二叔。”

“看架勢要撲過來抓你手寒暄的是三嬸。”

“狠盯着你我的,嗯,正紅色長裙那位是然嫂子,懷裏抱着他家七歲嫡子。”等等。

活人間熱熱絡絡互祝新春順意、吃過茶點後,便該祭祖拜禱了。

一衆顧家男子絡繹走進顧家祠堂,女眷們圍坐在顧老夫人院裏正房玩笑閑聊。

顧老夫人今日新寵是顧如寧,拉住這個從沒看過幾眼的孫女,直誇她結了好親事,弄得顧如寧十分不自在,頻頻以眼神向母親、熙嫂子陶心荷求救。

不過聽到由陶心荷代表女方出面,将接觸吉昌伯府張羅各項事務時,顧老夫人将顧如寧的手一甩,指着顧二嬸鼻子,毫不客氣埋怨她所托非人。長輩裏有顧三嬸,同輩裏最大的然哥兒媳婦也名正言順,找個婚前就喪了母的來主持,十分喪氣晦氣。

陶心荷不軟不硬接話,要是祖母能找到比她更熟悉三品官家迎媳嫁女流程的人,再挑剔不遲。再者顧如寧父母健在,按理輪不到祖母指摘其親事,若是祖父在世倒是另當別論。

女聲脆甜,用詞恭謹,但是其中含意将顧老夫人噎得直罵次孫媳不孝。

陶心荷按規矩跪地向長輩請罪,肩背筆直,臻首低垂,只說請老人家別氣到身體,對主持顧如寧親事一事,毫不松口,寸步不讓。

顧二嬸感念不已,她才是最不想讓老顧府摻合親女婚事的人,硬着頭皮朝一向懼怕的嫡婆婆求情。

顧三嬸見風使舵,想着自家夫與子籌謀着在祠堂要了顧凝熙的強,此處不妨給他娘子賣個好,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也來打圓場。

陶心荷剛站起身,就聽下人來報,顧凝熙在祠堂門口,與三叔和大堂哥鬧起來了。她又被顧老夫人遷怒,呵斥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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