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男人對我許下的承諾的證明,也讓我可以在千萬人中找到他。”

“為一個來生,我要等他五百年。他會在這五百年裏的任意一天出現,惟一不同的是我等待的時間,長或者短。”

“第一次,我等了他四百九十九年,突如其來的疲倦害我打了個盹,便輕易地錯過了這一世。”

“第二次,我以為他還會那麽晚的出現,卻在第三年地某個夜晚錯過了與他的相遇。”

“第三次,我遺失了雛菊項鏈,到了五百年零一天,我才知道,原來我已錯過兩世。”

“我等了他一年又一年,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要幹什麽。我變得随意且安定,似乎是假借于無休止的等待,來埋葬對未知的恐懼。我看見月老在三生石上刻劃,靈機一動,便求他把自己和那個男子也刻在三生石上。月老卻說他刻不了。我生氣地問他,既然刻不了,那你在幹嗎?他說他在解。結不了緣分,他就解緣。有時候解的了,有時候解不了,有時候來得及,有時候來不及。”

“我還看見了姐姐,姐姐憂慮地跟我說,我知道你不愛他,為什麽苦苦纏着他?就算你不怪他沒有信守諾言,又怎知他不會怪你陰魂不散,糾纏不休?執念讓人無法忘記,卻沒有讓人不能放下啊。可是我呆呆地問,我有糾纏不休嗎?我只是覺得只有他有可能會娶我,我只是不想一直一個人。姐姐沒再跟我讨論下去,她指着那些雛菊道,你看,這雛菊一直陪你,從山上開到了彼岸。我不明白姐姐為什麽要提到雛菊,但是這些雛菊卻是真的跟着我來到了這裏,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

“後來,終于在他第五百十九次經過時,我遇見了他,我在他妻子之前遇見了他。那一世,他成了一個半癡呆兒,卻是皇族的後裔。那日,我在河邊浣紗歌唱,癡呆的他恰好随駕游春經過此處,聽到歌聲後竟駐足不動了。皇上覺得有趣,于是命我去伺候他,我便陪他游春。因為出宮在外,所以不講究服飾,我穿的仍是家裏的衣裳,倒也舒心自在。他一向嚣張跋扈,對我卻是百依百順,一時機緣巧合,皇上讓我做他的妻子,成婚定于回宮後。我很高興,不管怎麽樣,他娶我了不是嗎?然而回到宮中後,一切都變了。他照舊是嚣張跋扈,對我亦是如此――他已經不記得我了。大婚前日,皇上開恩特準妹妹前來探望我。妹妹來到宮中,他圍着妹妹轉了幾圈,然後拍手笑道:‘是你,是你,我知道你會來的!’我終于明白了。妹妹愛調香,所以我家中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沾了妹妹的香。原來,他是把我認錯了。我突然不想嫁了,于是跑回去質問月老。結果月老嘆息着跟我說,那男子允了你一個承諾,卻也允了她一個承諾。我想到了姐姐說的話,‘糾纏不休!’可我仍是嘴硬:‘凡人轉世時是不帶前世記憶的,要不是你從中搗亂,他的承諾怎麽還作數?’月老又嘆了口氣,道:‘他允了她整整五百二十次,五百二十次,也夠換月老一個證明了!’我低頭想了很久,問:‘他允了她什麽?’‘陪伴,’月老說。”

“我想了很久很久,坐在彼岸上,看着雛菊。後來,月老過來跟我說,瞧,雛菊開得還是那樣好!彼岸上的一切都是魂靈,長出來後,不老不死。這些花兒,不知道是外面哪朵的影兒?我轉過來問月老,這兒的雛菊每一朵都長得一模一樣,卻永不凋謝,外面的雛菊,每一朵都不一樣,卻不知道有沒有開花的機會。月老,你要是雛菊,願做哪一種?月老不答,反問我,你呢?願做哪一種?”

沒有風,夜像酒一樣醇,月色迷蒙蒙的。

“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沙上并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我低低地唱。(宋張先)

歌聲停了半歇,我開口道:“我會選什麽呢?或許有第五百二十次,或許沒有了。明天要幹什麽?明天是要劈柴做飯喂雞放羊嗎?可是明天在哪裏?再也不會有明天了!或許我會一直這麽坐着,雛菊會在的,而明天還有什麽相幹?!”

眼前的世界似乎在濃濃的夜色裏重新沉澱。我看見族長當先站了起來,随即他身後一片衣衫悉簌,竹椅踏踏。我立刻搶先說道:“如果我一直等下去,如果我來世不是珂卡,會不會有人願意娶我?我可以一直等下去。”

臺下是尴尬的死寂。

瑪娅,不能輸!我跟自己說。

“我說我會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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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嘩然,而後又漸漸安靜下來。不知是在看好戲,還是想與我較勁?幸而天黑透了,相互間不必對視。

反倒是族長上來輕聲勸我:“你叫瑪娅是吧?好了,天也黑了,先回去吧,評選結果要明天才出來。你放心,你這歌舞劇很好,我們會公平評選的!”

我很倔強,不肯離去。

這時,有一個人朗聲道:“來生你若不是珂卡,我娶你!”

這聲音破開沉寂的夜,仿若柳條掠過無波的湖面,興起漣漪。

衆人的目光向他投去。

是雲都。

他很有義氣地站起來,然後明明白白地強調了:是“來生”,且“若不是”。

我沒心沒肺地笑了,朝他比着兩根手指。

雲初

(一)

已是日上三竿,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我朦胧地從床上爬起,伸個懶腰,只覺得腦仁微微發疼。走到前屋略微一察:櫥櫃是空的,鐵鍋也冷了。好在砧板上還用濕毛巾蓋着一團和過的面,爐子也仍有些熱度。

我打開大門,對着太陽打了個噴嚏,再把爐子生起來,這才回裏屋去洗漱。一切停當後,又到前邊去搓面團烘餅吃。

剛扯了塊面團,門外有人笑道:“住在山邊的小姑娘,今天的柴劈了沒?”

來人自是雲都了,我不理會他,只是多搓了兩個面團。

“你一個人?”言語間,他已走到我身旁。我随口應道:“嗯,阿爹阿娘自是幹活去了,莉娅肯定又是去寨口紮西嬷嬷家練舞――一年到頭,只有大節裏才見她歇歇。米娅麽,昨天聽她說了,今天要去聽寨主講祭祀的具體事宜。”我突然醒悟過來,轉過頭去看他:“米娅要去,你怎麽在這兒?”

雲都道:“每年都是一個樣兒,沒什麽好聽的。我還不如來瞅瞅‘小姑娘’。”

我揶揄他:“錯過了和米娅相處的機會,到時候可別懊惱。”

雲都偏頭作沉思狀,道:“這話在理,不過既然這機會是因你而錯失的,看在我們多年的情分上,我就準你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你就幫我邀米娅吧!”

我很懷疑他的居心:恐怕是早有此意,現在不過是抓住了我的話頭,借機提這要求。可轉念一想,昨日确實對不住他。罷了!我應道:“米娅是乖孩子,我只能試試。”

雲都微笑地看着我,他的眼裏滿是光亮。他說:“你跟她說我明天晚上亥時在東面的小樹林子裏等她,吹口哨為號。”

我把餅扔到爐子裏,接口道:“你這是要做鬼呢!米娅交給你,我不放心。”

雲都嗤笑:“你想到哪裏去了?林子裏多的是毒蟲蛇蠍,有什麽意思。只是我打定主意要等她一夜,她要是不來,我在你家門口站一晚上豈不傷了彼此的顏面?我想邀她去藺北湖,你這個做姐姐的可有意見麽?”

我心中尋思:藺北湖又名情湖,是寨中有情之人定誓盟約的地方,一般人不會去那兒。雲都既然願意帶米娅去藺北湖,倒見其心之誠,我又有什麽可說的?

“好好待米娅。”

雲都會意一笑。

因為爐子很燙,所以餅烘得極快。我用鉗子夾了兩塊給他送過去,順手遞了罐醬給他。我朝他比比兩根手指,道:“你這次可輸了我兩回。一次是打賭,還有一次是現場允的!”

雲都哭笑不得:“昨天當場還了一次,還差一回,要不要現在還?”

“別!兩次說的時間挨這麽近是沒用的,起碼得隔十天。”

雲都無可奈何:“你最大,你說了算。”

我得意着給自己也拿了個餅。

“瑪娅,餅烘得太久了。”

“怎樣?”

“烘久了就硬實,蔥香也可散進去。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餅也會變得過脆。”

我咬了口餅,只做不懂,淡淡道:“我以為餅是脆的好吃。”

雲都嘆道:“其實照昨晚的情形來看,十有八九你能選上阿芝。”

我無動于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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