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深吸一口氣:“他心裏有我無我于我何幹?我心裏有他,那便夠了。”
很多年前我就明白:這一世的雲都,絕不會在這一方土地上娶我,娶了我,就有了永遠也走不出去的牽絆。
和容月盯着我看了良久,我略覺有些不自在。忽爾她轉過頭去,道:“你剛剛問我為什麽開始質疑傳言,因為藥方。”
“藥方?”
“嗯。散播謠言之人既知你偷換了藥方,那為什麽不把藥方改回來,反倒四處宣揚,卻留米娅在病榻昏迷不醒?因此我心裏起疑,所以假扮男裝前來試探你,決定給你一個機會,卻不想,你并不需要。”
“什麽機會?”
“還不明白嗎?”和容月嘆了口氣,道:“你說阿蘇卡這個時候為什麽要回溫寨?”
“為什麽?”
“他回來求族中長老批準與你的婚事!他說他相信你,他說他要娶你!”
(三)
我跌跌撞撞地從林子裏出來,一個人。
雲都在寨口喂馬,看見我出來,匆忙向我走來:“談什麽了?怎麽這半天功夫才出來。”
“沒什麽。”
大約我臉色不好,雲都慌張起來:“發生什麽事了?她對你說什麽了?”
看見他着急的模樣,我腳下一軟,坐倒在地。
“雲都,我不要相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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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着我,哄小孩子般:“好,以後不帶你去相親了。”
可是雙腿依舊虛乏無力,我癱在地面,仿若再也無法站起。
小紅馬蹭着我的背,發出一聲長嘶。
我懷抱雙膝,把頭埋于膝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傳來雲都的聲音:“瑪娅,來生我必定娶你。”
這句話好似從遙遠的國度傳來,缥缈若斯。
我擡頭笑了笑,說:“回去晚了,烘餅焦了。”
“焦了就再做。”
我站起來,爬上小紅馬。
日暮西沉,天已昏昏。
――可是焦了的餅,畢竟還是焦了!
(四)
老遠便看見門口聚了好多人,只怕要擠破木栅欄。
我從小紅馬上下來,緊緊抓着缰繩。雲都寬厚的掌心覆住我的手,我緩緩松了缰繩。
“走吧!”我說。
他略一垂眸,卻不動。
我笑着拉他,說:“到了應付爛攤子的時候了。”
嘈雜的人群變得安靜,從散亂中分出路徑,在路徑上走出幾個人。
我和雲都停下來,與寨主對視。
他冷漠而高傲,帶着天生的自命不凡;而及至目光掃過我們交握的雙手,神色卻變地狠戾起來。
“瑪娅在禁閉期間未經上報,私自外出,着人押入神塔,聽候發落!”
人群中竊語聲又起,不時指指點點。
有幾個侍衛上來領命,寨主對着其中一個覆耳說了幾句;随即,那個侍衛又将命令傳于後來之人。
很快,有人過來縛住我的雙手,在我的脖子上套上枷鎖――我看着雲都,有兩個人過去縛了他的手,并押往于我相反的方向;我看見了阿娘,卻不敢看她的神情;我看見了阿爹,他站在人群的最後面。
寨主當先走了,人語聲再次響起,沸如潮水。那些侍衛在催我,可我使勁賴着不走,我盯着莉娅,大喊一聲:“莉娅!”
可是她背過了身子。
于是我順從了侍衛推拉的力道。
隐約聽見希爾嬸子在身後罵咧:“……枉我們這麽多年的姐妹,真是黑了心腸,居然把這種妖女往我們家裏塞。別仗着過氣小姐的身份,便是再多的傳家寶也騙不來我們桑額娶這妖女……”
原來,那天下午,阿娘出去竟是為這事!我的臉上挂起一個慘淡的笑。
離鄉
(一)
我被關了起來,與噬骨吞心的寂靜作伴。
這裏有一扇小小的窗,開在我夠不着的地方,從那裏可以漏進些許屋外的空氣。窗子的對側有一扇緊閉的門,門旁是一排形同虛設的窗,窗椟吸飽外間香燭燈火的光亮與氣味,并将其輾轉投向我的暗室。
這是一個牢獄。
我生性不安穩,往日常常失眠,得趁現在好好補補眠才是。
所以我總是睡着的。偶有飯菜的香氣将我喚醒,便喜滋滋地爬起吃上幾口。這樣子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過了幾天。
醒着的時候除了吃飯,就是發愣。那日雲都跟我說,如果傳言是有人刻意為之,那這人必能從中獲益。若論獲益,也就只有莉娅了:米卡昏迷不醒,珂卡罪責難逃,她卻趁機奪回阿芝;要是一切回歸本位,孰料阿芝之名是否能保?更何況,若是米娅就此不省人事,那她與阿蘇卡的事不是也需重新斟酌?
莉娅在那日抛下的背影倏忽又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搖頭推開這個念頭,卻想起當時我問雲都的話:“那麽,你相信米娅嗎?”
“玆拉――”門突然開了。
我頓時警覺,飯菜才送過,這是怎麽回事?
那個人小心地推開門走進來,他的衣袍上沾了潮濕的夜風。
我深吸一口氣,試探着叫道:“雲都?”
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在我耳邊小聲說:“跟我走。”
“去哪裏?”我問。
“去外面,去那個我們誰也沒有到過的世界。”低沉的嗓音帶着不容置疑。
我卻還是有些猶豫。
“好,那我們就一起留下。反正我為了到這裏也犯了不少的罪行,也不必挪地兒了。老頭子的手下估計很快就會追來,他行事一向心狠手辣,到時候弄個玉石俱焚,算是一了百了。”
“別!我們走,越快越好!”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點頭道:“嗯。”
(二)
曠野張着巨口喘息,肆無忌憚地将你吞沒。
我拼命奔跑,卻像落入它的圈套,走不出一成不變的景致。
雲都停了下來,我氣喘籲籲地揪住他的衣襟――已經沒有路了。前方一尺不到的地方,是上次那個懸崖,夾着濕霧的夜風,正獵獵地掃過來。
我用力呼吸。
東邊,暗藍色的天幕上,有霞光淡淡描抹――身後的火光愈發明亮,溫暖的顏色沖擊着天空的冷寂。
雲都抓着我的雙臂:“你信我嗎?”
我看着他,他的眼眸裏印出小小的我。
他目光如炬,高傲自恃,又帶了一絲――
愛憐!?
夜風在彼此臉上留下痕跡。
這個問題,你不必問我的。
遂點頭。
默契與失重同時降臨,我們緊緊相擁。
我失去了一切感知,直到撞擊水面的一剎那,知覺才重新鮮活起來,滿腦子的意識卻只能告訴自己:哦,原來有一片水。
河水繞成漩渦,我越陷越深,掙紮逃離,又無處可逃。
有人堵住了我的口唇,諸般缱绻,心裏不期然地記起一句詩: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雀橋歸路……
我推開他,借着他渡我的這口氣,七手八腳地往水面冒。
晨羲載曜,環顧四處,碧波平靜幽然。秋意透入肌膚,我微微打了一個寒噤,卻宛如新生般的暢快。
雲都在我不遠處,滿臉水痕,頭發平平地貼在腦門上。
我忍不住看着他大笑,雲都一發狠,猛地朝岸邊游去。
我不甘示弱,手腳并用往前趕。
眼見快到岸邊了,雲都使詐拿水潑我,河水迷了我的眼,我一慌便沉了下去。
雲都頗為自得,氣定神閑地向前游去。說時遲,那時快,就聽得“啊”地一聲,雲都被我從水底撺将入去。
我趁此時機,一氣游至岸邊。枕着河岸,看着雲都氣急敗壞地朝我游過來,不禁再次大笑起來。
雲都惱極,邊游邊拿水潑我,我忙爬到岸上,對他耀武揚威。
雲都怒極反笑,一上岸便快步跑來捉我,我心下大喊不妙,急急奔逃。卻仍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但見水勢湍急,奔騰不息。
我不覺心裏咯噔一下。
那方才的平靜,是為假象,還是此刻的情形,卻是幻象?
雲都的腳步聲漸近,我不及多想,匆匆向前逃竄。
(三)
想必天已大亮,但因我們穿入了一片密林,橫生交錯的枝丫擋住了日光,所以四處仍是灰暗一片。
料想他們一時半刻也追不來,我和雲都拾來枯木,生起了火。枯木發出“劈樸”聲,散出淡淡松木香,然未及飄遠,便連着火光一起被密林納入囊中。
雲都好整以暇地撥弄火堆,好讓火勢均勻,以便烘幹濕透的外衣。
“你也過來烤烤火吧,裏面濕氣很重。”
我挪過去幾步。
“想什麽呢?”他觑着我問道。
“沒什麽。”
“你這哪裏是‘沒什麽’的表情,擺明了是‘有什麽’。怎麽,從今只好與我相依為命了,不情願麽?”
我心裏一動,盯着他的臉。
雲都被我看得不自在,把剛烤好的饅頭往我嘴裏塞。
我扭頭躲開,道:“我在想,閻王本打算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