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桃劍斬鬼

原本只是虛浮在劍身表面的桃花林剎那間如煙氣,如飄雲,如墨風,自虛無的一點泛濫成林将紅操困索其間。

紅操不明所以的流着血淚,不懂為什麽那個可憎的女人會突然消失,渾噩的只剩下眼白的眼睛泛着青色,就在這時她聽見衣物的窸窣聲,猛地向一邊兒看去。

款款走來的東向燕用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将紅操此時的狼狽收歸眼底,無風吹過的桃林卻有桃花不斷零落飛舞,如此凄美的景致,紅操周身怨氣越發濃厚,嘶啞着嗓子沖東向燕撲去。

“啊——!”

收斂起劍上天威,無雷無相,迷離的粉色薄霧輕輕一轉,竟有驚雷劃破天際。

轟隆的一聲,從天而降的雷霆為影映入使劍之人的眼中,神情波瀾不驚的急射出這一劍!

該怎樣形容才好呢?

風馳電摯,輝煌迅疾,仿佛一道銀白匹練從天而降,又似一段幹軟織錦從中破開。

刺耳的一聲劍吟,震得在場所有人情不自禁的捂住耳朵。

金貴人跪地哀吟,眼睛不願意離開那道小小的影子分毫,因此巧合的将他是怎麽利劍斬鬼,威勢驚人的模樣收入眼底。

桃花劍生來便有斬鬼之能,聽起來像是不值一提,但實際上,鬼乃三魂七魄缺失三魂後的化身,正是惡之源頭。

東向燕劍斬的并非鬼,乃是人性之惡!

貪嗔癡恨愛,五毒俱全!

因而這一劍之下,浩然正氣,大日煌煌,劍器之威,百邪不侵!

何況使劍之人,本就有極其犀利的劍術,精妙到紅操還沒感覺到痛苦就已經能回頭看見自己的一雙手。

“唉……?啊啦……!我……為什麽能……看見自己的頭在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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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操眼前一黑,縱有鬼氣不斷凝固起溢散的七魄,但終年作惡如今一招被桃木劍所傷,哪怕重下地府,等待她的也只有十八層地獄,辣手摧花的鬼族若幹。

“我勸過她讓她別記挂太多生前的事,”慕容燕兒穿着死時那身鵝黃色的夏衣突然現身樹下,手上搖起黃蕊白花秀滿邊角的團扇,一雙多情的美眸落到驚恐的金貴人身上口氣悵然,“可是那個人情太深,瞧見這個與年輕自己分外相似的女人便壓抑不下沖動,何況她還住進了绛雪軒。”

“以前害死紅操的那個女人就住在绛雪軒,現在‘她’也住在绛雪軒,一飲一啄,可不是天定?”

東向燕回過頭剛想問什麽,但是那一扇的桃花盡皆凋零,重新覆蓋滿桃木劍劍身,深紅若血的寶劍一下子褪色,重新恢複藝術品的精雕細琢,看到這一幕,他下意識按耐住詢問的心思,望向金貴人。

“金貴人怎麽突然坐下了,還不快把人扶起來。”

金貴人在他靠近時慌忙抓住他的手臂,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她死了?”

東向燕彎眸:“金貴人……”加重語氣,“你這是說什麽呢?哪裏有什麽死不死的。”

金貴人東張西望确定再也看不見那個恐怖的女人方收起這副姿态,或許是真被吓得緊了,有宮女攙扶她站起身時也還踉跄着後退了半步,強笑着說道:“嫔妾身體不适,還請小殿下不要見怪。”

東向燕一下子注意到對方稱呼的變化,好笑的勾起嘴角,在她期望的視線裏拉下一個香囊放到她手裏,然後被她死死攥住。

“說來也是我突然上門叨擾了,沒帶什麽禮物,希望這個養身安氣的香囊弟弟和金貴人能喜歡。”

一旁伺候的宮女剛想說于禮不合,金貴人已經搶先一步喊道:“多謝小殿下,多謝……”一邊說,一邊摸着肚子,神情是分辨不出來的複雜。

被一群人恭送着離開,東向燕頗為不适的回頭看眼绛雪軒。

有個好名字,也是冬天賞雪的好去處,就是……他想起紅操,又想起那個害死紅操的嫔妃,再看看這個金貴人……

宮裏的女人好似天生就帶了一身的凄然,骨子裏都透着不幸。

“其實也不然,我家母後還是很幸福的。”

東向燕回想起僅看過幾次的皇後,那時她的模樣耀眼的好似翺翔九天的鳴鳳,全身上下都透出無與倫比的尊貴傲岸。

想當然,跟這些女子比起來,自家娘可是出色多了。

将身家性命都放到一個男人身上,怨不得下場會這般凄楚。

東向燕踩過通往華元宮的鵝卵石小路,四周綠樹紅花搖曳生姿,清風一吹,搭配着工人匠心獨具堆疊出來的怪石松柏,情景突然之間來到雪花飄飛的冬日。

雪落花叢,燃松點香,淡淡的氣味附和美酒,一案牍,一酒爐,有待客的人,只差個路過的行人。

呼吸一口隐隐帶着松枝香味的空氣,東向燕突然沖自己的天靈拍下一掌。

葉孤城頓時從他身體裏彈飛出來。

東向燕轉過身對匆匆穩住身形的葉孤城笑道:“我突然發現這裏也是個賞雪的好地方。”

葉孤城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東向燕興奮的比劃起來:“我說真的,你看這裏可以擺個矮幾,那邊兒架起火爐,頭頂上松樹堆雪成蓋,你和我做在兩邊兒,還可以适當的煮個小酒,到時酒香合着雪香,松香,啧啧啧,快活似神仙啊……”

葉孤城始終安靜的聽着他說,腦中一幕幕閃過他描述中的畫面。

如果真能成真,那确實別有風趣。

思及此,視線落到半透明的身體上,葉孤城淡淡道:“你救下金貴人,也沒人發現你的不對勁兒。”

東向燕的聲音駭然而止,捏着鼻子聲音悶悶的。

“有什麽不好嗎?我雖然想救人,但不想被人傳成大皇子是個瘋子。”

葉孤城的視線落到他身上。

“我想知道,你究竟做了什麽?”

東向燕:“一些障眼法,好用就行了,何必追根究底。”

葉孤城不得不把話說的更明白些。

“我想知道這對你有沒有危險。”

走路中的東向燕今天第二次停下來,滿臉驚疑的轉過身。

“你在擔心我?”

葉孤城不語。

東向燕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翹起。

“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見他不再走動,葉孤城索性先走一步。

東向燕被他的衣角掃到鼻子,張開手打了個大噴嚏,趕忙擡頭去看,卻見他已經距離自己遠遠的了。

揚起眉梢,東向燕笑容古怪的追上去,連連追問:“你是不是擔心我?快說快說!是不是是不是!”

然而直到他抵達皇子居住的華元宮,遠遠的能看見芍藥她們向外張望,葉孤城更是得了機會“嗖”的一下消失了,獨留東向燕笑容詭異的自言自語:“分明就是擔心我,這家夥個性這麽別扭的嗎?”

以為擺脫累贅的葉孤城陡然背後一寒。

人死了還會有所謂的預感嗎?

因為某些原因心情不錯的東向燕回屋就被一雙手捂住嘴巴拉到屏風後頭,他不見絲毫慌張的撓撓對方手腕。

司空摘星:“噓!!萬一那個女鬼還在怎麽辦?”

東向燕用力扒拉下他的手,轉身沖向他無語道:“你當時不是暈了嗎?”

“我暈了又不是失憶了!因為什麽暈的我還記得好不好!”司空摘星沒好氣道:“話說你居然真能操縱鬼啊,小小的一只本領倒不小嘛。”

東向燕抱拳:“過獎,然後你等我回來還有什麽事?”

“就……就那個……”司空摘星突然扭捏:“就是我聽說憐花公子留下的憐花寶鑒被天家收錄到藏書閣裏,所以……所以我就……”

“你就好奇夜探皇宮,然後好幾天沒找到。”

東向燕仿佛親眼所見般的語氣,弄得司空摘星連耳朵都臊紅了。

“快別說了!”

他急急忙忙再次捂上東向燕的嘴,不顧他的鄙視,語氣狂熱道:“我不要裏面其他的內容,我只想要憐花公子易容的本事!”

東向燕再一次摘下他的手:“輕功加易容,你是打定主意當大盜啦?”

“盜亦有道你懂什麽!”司空摘星退後幾步,還算英俊的一張臉上充滿認真,“說真的,你如果全了我這個心願,以後但凡有事只要吱一聲,我司空摘星定然唯你是從!”

他說的鄭重,卻見東向燕已經邊脫衣服邊坐到床邊,懶洋洋的沖他說道:“藏書閣裏面的大多都是一些常見的珍品,真正麻煩的東西都被父皇收到他的小書房。你說的憐花寶鑒不出意外就在那裏,當然……半個月前我因為好奇其中內容拿走翻看,現在正好在……”你旁邊的書桌第三本書下面。

脫下鞋子的東向燕慢吞吞的擡起頭,卻已經不見司空摘星的身影。

“咦?什麽時候走的?”

兩天之後,東向燕在自家卧房抓到一只被追的雞飛狗跳的司空耗子精。

司空摘星怨念的捏住他的衣領:“還我命來!!”

東向燕連忙揮手推開他靠近的臉,迅速解釋道:“不怪我好不好,誰讓你不聽我說完就走了。”

司空摘星這幾天被追捕的滿心血淚,身上傷處都多了好幾塊,聞言更加像是冤魂附體陰氣森森道:“你就不知道重要的話需要先說嗎?”

“說白了還是你自己急脾氣吧?”一把将宮內上好的金瘡藥灑向他腰上的箭傷,東向燕啧啧稱奇:“虧了你能從禦林軍手下逃出來,因為有不少軍機大事的手稿,父皇的小書房一貫戒備森嚴。”

“那是!”司空摘星自鳴得意,但是下一秒就被東向燕拔箭的力道弄得倒抽口涼氣,手指拼命抓撓下方床板,呼吸聲斷斷續續:“嘶哈嘶哈……你就不能輕點兒!”

“……”東向燕默不作聲的推開司空摘星再一次湊過來的大臉盤子,一巴掌抽他後腰上,“滾,你當小爺我願意多看你裸體呢?這幾天宮內守衛戒嚴,我當時就猜到肯定是你的緣故,本以為要不要去把落網的你撈出來,現在看你這麽有精神……啧啧,想來也不需要我出手相助了……”

司空摘星不等他話說完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發亮,他相信自己對那個不存在的老娘态度都沒這麽誠懇過的對東向燕說。

“大俠,給根大腿抱好不好?”

東向燕這回是真被惡心的默了一下,然後一把拍他的手,惡心的臉都皺了。

“滾!誰特碼會讓你抱大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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