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約
安素從沒想過和這些富家子弟能有什麽交集,回學校以後立刻回歸了正常的生活軌跡,把這一段小插曲抛諸腦後了,那幾個自命不凡的公子哥也沒在她的腦海中留下什麽深刻印象。
這一天的化學實驗課上,安素穿的一條牛仔褲上繡了幾只蝴蝶。
愛說笑的男班長忽然指着它們調侃道:“你褲子上的這幾只蝴蝶,哪只是周潤白呀?”
安素對這句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意外,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見周潤白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操作臺邊含笑不語。
安素急忙心虛的逃避,和實驗小組的同學讨論試劑的用量,轉移了周圍人似乎在側耳傾聽的注意力。
因為她和周潤白很少溝通交流,那是一個把全班女生都迷得神魂颠倒的風流校草,也是整個化工學院裏所有女生的心中偶像和男神。
為了避免大家揣測自己對他有非分之想,安素從來都是對他敬而遠之。
事實上,安素在入學第一天見到周潤白的時候,就已經情根深種,無法自拔。
他實在是太符合安素追求古風的審美觀了。周潤白相貌俊美,含蓄優雅,斯文貴氣,還帶着幾分憂郁的氣質,一看就是含着金湯匙長大,有着良好的身世和教養,卻絲毫不驕不躁不炫富,低調奢華有內涵,似古代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又像民國時期思想前衛的留洋學生。
她對周潤白的暗戀程度幾乎成了的一個夢魇,生怕哪天說夢話的時候都會喊出他的名字。
因此,安素在他面前都十分緊張,平時上課的時候盡量坐在離他較遠的位置。
雖然安素和周潤白做了四年的同班同學,但他們之間只有那麽為數不多的幾次交集,卻如刀刻斧鑿般深深的嵌入了安素的記憶深處。
記得有一個下雨的天氣,安素坐在教師最後一排。周潤白遲到了,像是從雨中漫步走來的雨神,額發微卷,眉眼氤氲,面容柔和,帶着滿身清涼走進教室,他收起雨傘就直接坐在了安素身邊的空位上。
安素幾乎能聽到他淺淺的呼吸,感覺到他無意間瞟向自己淡淡的目光,安素緊張的一節課都不能專心聽講。
還有一次是冬天下雪的傍晚,安素穿着新買的黑色毛呢大衣,越發顯得她膚白勝雪,亭亭玉立,雪花紛紛落在她披肩的秀發上,襯着她的盈盈眉眼和花瓣型的嘴唇都閃着晶瑩幽光。
在去教室的路上竟引得好多男生頻頻側目回頭,她抱着一摞書走進自習室,路過周潤白的身邊,見他正好擡頭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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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素似乎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抹驚豔的目光,那一晚安素興奮的整整一夜沒睡着。
又有一次,安素和李浩出去吃麻辣燙,一進餐廳就看見周潤白獨自坐在那享受美食,安素沒有和他說話,只是用微笑打了個招呼。
從來都反應遲鈍的李浩,卻忽然坐在了安素的對面,擋住了她和周潤白之間的視線,并在周潤白走後一針見血的指出:“從你的眼神就能看出來,你明明就是喜歡他。”
是啊!那樣一個俊逸非凡的帥哥,相貌和氣質把大衆臉碾壓的一片狼藉,走到哪裏都讓別人自慚形穢。
若哪個正常的女生說自己不喜歡他,那肯定是虛僞的假話,會遭大家唾棄的。
安素每每遇到別人向她提起周潤白,都只能用「沉默是金」來僞裝自己。
最值得一提的一次,是在詩詞選修課上。選修課是憑着自己的興趣愛好任意選擇的一門公共課,周潤白與她難得志趣相投,并且安素的班級裏只有他們倆選了這門課程,才讓安素和周潤白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又一次坐到了安素的身邊,破天荒的主動與她說話,竟然是求她給自己寫一篇假期的實踐筆記:“我最頭痛寫作文了,聽秦宇說你是一個網絡寫手,文筆非常好,麻煩你伸出援手。否則我明天肯定交不了假期作業,從網上下載的難免會和別的同學重複,老師發現了肯定扣我學分。”
安素就像一個熬了十年寒窗苦的古代酸秀才,終于能參加科舉考試,有了蟾宮折桂的機會,恨不得掏空肚子裏所有的墨水,雕章琢句,洋洋灑灑寫了一篇文采飛揚,辭藻華麗,內涵深刻,引經據典的——暑假實踐筆記。
最後如願以償的得到了周潤白一句褒獎贊嘆,又樂的她好多天都雲裏霧裏的找不到方向。
安素和周潤白宿舍的秦宇是很要好的朋友。安素剛入學那會兒為了避免尴尬,決定不和同班男生談戀愛,拒絕了很多追求她的男同學,卻單獨對秦宇開了一扇窗。
這也是許多男女朋友一種奧妙的心思。因為對自己暗戀的偶像不好意思直接表白,就與他身邊的人套近乎,想通過間接的方式打探自己自己心儀對象的一些信息。
安素的身邊經常圍繞了周潤白的很多好兄弟,而周潤白的身邊更是美女如雲。
尤其是班級組織的戶外活動、元旦聯歡或集體出游什麽的,這種尴尬的境地更為明顯。
因此,她對周潤白往往只能嘆息遙望,根本沒有機會介入他的身邊。
暗戀一個人的酸甜苦辣,美妙滋味是不可言喻的,比相戀的感情更能觸動一個人的心弦。
因此安素和李浩分手以後,雖然思念難忍、痛苦不堪,但是夢到他的次數卻寥寥無幾,反而周潤白依舊頻繁入夢,讓她寤寐思服。
這一天的生物課上,周潤白坐在了安素的前排,卻忽然回頭問她道:“你的男朋友是哪裏人?”
安素想了一想,如實回答道:“我和他已經分手了。”
周潤白愣了一下沒做聲,過了一會兒他又回頭,似不經意間用他的手機拍了一張安素的照片。
這又讓安素心裏激動不已,幻想着他或許把這張照片在手機裏保存到地老天荒,在他的餘生歲月中經常拿出來偷偷看,說不定他也在暗戀自己啊!
但回過頭來安素又立刻否定了這種荒唐的幻想,如果周潤白真有這種心思,那所有人都看出來自己喜歡他,他為什麽不主動一點呢?
哪怕不用談戀愛,只是約自己吃頓飯,交個朋友也行啊!然而在漫長的四年大學時光裏,他卻僅僅和自己有過這麽幾次簡單的互動。雖然少的可憐,卻讓安素反複咀嚼了無數遍,回味無窮。
這天晚上,簡穎回到宿舍興沖沖的對安素說道:“想不到你個小妮子魅力還挺大的,賀敬玄居然對你有意思,今天他從我要了你的電話號碼。等他哪天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哦!”
安素一臉蒙圈的問道:“賀敬玄是誰?”
“你丫的就別裝了,那樣一個鍍金的海歸闊少,有魅力的青年才俊,上層社會的成功人士,是多少女生的夢中情人?
你這相當于頭一次買彩票就中了大獎,走了狗屎運才會被他看上。等你們成雙入對以後,可別忘了給我這個牽線紅娘一份謝媒禮。”簡穎不相信那麽光彩奪目的優秀男人,她會真的不記得。
安素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一起吃飯的高冷帥哥,啞然失笑道:“聽你的口氣,就像我是被冷落的後宮嫔妃,突然被皇帝翻中了牌子一樣。難道他看上我,我就要感激涕零的接受他的寵幸?
我還真見不得他這種高調耍酷的男人,拽的像皇帝他二大爺似的,一點也不符合我找情侶的标準。”
簡穎吹胡子瞪眼的怒斥道:“就李浩那種不入流的渣男符合你的标準?你要敢拒絕這麽好的一樁桃花運,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雷電,劈死你個二百五!”
賀敬玄打來電話的時候,簡穎守在一旁張牙舞爪的威逼恐吓,安素只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他的邀約,心想出去當面和他說清楚,也是一種成年人該有的社交禮貌。
賀敬玄那天開着一輛豪車來學校門口接她,安素從來不關注這些車的牌子,因此也不知道這輛車有多名貴。
下車以後又和他走進一個優雅的餐廳,在隔音良好的包間裏,賀敬玄開門見山的問道:“安素同學似乎對我沒有多少好感?”
安素很詫異他的直覺竟如此敏感,忙虛僞的逢迎道:“怎麽會?我只是覺得您太卓越超群,高不可攀了,俗話說登高必跌重,我覺得還是和自己平行空間裏的人相處比較有安全感。賀總不覺得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嗎?”
“我之所以想和安素同學交往,是因為聽簡穎說你是一個不婚主義者,我不知道你對不婚主義的概念是什麽。
既然不想結婚,那麽交往情侶的目的就只是為了生理需求,只要身體方面能達到和諧。至于家庭生活以及精神層面應該不作為參考對象。”
賀敬玄一邊優雅的掃碼點餐,一邊直言不諱的說道:“想必安素小姐和我一樣,對兩性生活是有潔癖的,不喜歡頻繁的更換異性朋友,想找一個固定的性伴侶,這樣有利于身體健康,又不會被生活瑣事、家庭矛盾和多變的情感所束縛,只要我們能在這一點上達成共識,那也未嘗不是一場能促進身心愉快的合作。
如果哪一天彼此厭倦了或者誰想提前退場,咱們就好聚好散,不要用感情相互拖累,給彼此造成心理上的負擔和生活上的麻煩。”
安素想不到他說的這樣直接了當,簡明扼要的幾句話,就把這層暧昧關系剖析的深入到位、清晰透徹、合情合理的,而且每句話都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和她的未來規劃不謀而合。
果然是商界精英,談判桌上的高手。安素對他的印象也有了改觀,既然有如此志同道合的情侶,對方的條件又這樣的優越,那不妨放飛一下自我,勇敢的試一試,否則過了這個村就怕沒有這個店了,說不定自己将來會追悔莫及。
最主要的是,這樣土豪階層的傲驕孔雀男,不會以此為借口達到騙婚目的,或者日後因動了真情而對自己糾纏不放。
雖然他的性格不是安素喜歡的類型,但人無完人,也只能遷就一下了。
畢竟他倆在生活上不會有頻繁的接觸和摩擦,也就無需苛求過甚。
而且不喜歡就不會有太多牽挂,更能拿得起放得下,也不擔心自己再一次迷失本心,受感情的創傷。
協議終止時也會走的潇潇灑灑、毫無眷戀、揮一揮手、不再回頭!
于是安素毫不扭捏、實事求是的回複道:“俗話說面由心生,從賀總的堂堂儀表可以看出您也是個潔身自好的人,女人總是喜歡憑直覺判斷人心的真假善惡,我雖然因此受過慘痛的教訓,但也不能因噎廢食,裹足不前。
不婚主義已經是新時代男女向往自由、解脫束縛、縱容個性的一種潮流和趨勢,能遇見賀總這麽前衛、高檔的合作對象也是我的幸運。彼此信任是合作的前提,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君子協定,一諾千金。”
賀敬玄聽了,冷峻的面容竟然流露出意外的驚喜,他原以為要大費一番口舌才能達成共識,想不到她這麽爽快就答應了。
不禁暗自得意:誰讓自己如此帥氣多金又魅力四射呢?可見沒有哪個女人能對自己無動于衷。
更何況這樣一個花癡膚淺的學生妹。于是進一步讨論道:“看來面由心生這個詞确實不靠譜,安素同學外表雖然稚嫩,心性卻成熟有主見,勇于嘗試新穎的成人游戲和社會潛規則,看來我也算是慧眼識珠了。
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先小人後君子,履行這樣的合約,我肯定是需要付出一定酬勞的,安素同學對此有什麽要求和建議。
盡管把條件都提在明面上,畢竟這也是一樁交易,誰也不用故作清高,把這層關系粉飾的多麽純潔、不染塵埃。”
“不不不,若要付酬勞也應該是我付。因為賀總各方面條件明顯都比我優越一些,與你做情侶,我覺得已經占便宜了。
我們的目的是各取所需,而我的需求也不是金錢。雖然我的經濟條件不寬裕,家庭背景與你天壤之別。
但我們只是兩性伴侶,我無需參與你的交際應酬,我也沒有公關的才幹,不能伴你出入公衆場合去撐場面,因此也用不着裝飾的太奢華。
我只是不婚主義,又不是拜金主義,我有做事的原則和底線,也有高尚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如果在這方面讨價還價,我就成了出賣肉體或是被人包養的情婦了。”
安素急忙闡述自己的觀點,免得讓對方誤會自己別有用心,有什麽陰暗的企圖:“還有就是,國家也有婚前體檢的規定,咱們雖然不是結婚,但也應該為彼此的健康負責任。如果身體的各項指标都正常,再讨論合約的具體內容,拟定一份書面協議,也不用簽字畫押的,搞的像賣身契似的。
只要咱們都說到做到,當斷則斷,也就沒有什麽後顧之憂,遇到具體問題再具體分析吧!從賀總的風度和氣質上看,相信您也是個言出必行、不會拖泥帶水的人。”
安素就是這樣一個人,從前與李浩出去消費都是AA制,她不想占任何人一分錢的便宜,也不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她最推崇的至理名言就是「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不勞而獲的錢財都是倘來之物。
而且這些話在她的生活境遇中每每得到應驗。如果當初只是單純的為了戀愛和李浩交往,而不是欺負他老實,為了拒絕那些糾纏不休的追求者才讓他做擋箭牌,更或是為了轉移自己對周潤白那種快要走火入魔的癡迷,也許安素不會喪失判斷力,盲目的選擇了李浩作為初戀對象。
吃一塹長一智,這個教訓也讓安素對男女關系有了更理性的認識,她總結出:異性的交往。無論是為了感情寄托還是生理需求,都不應該有誰吃虧誰占便宜的說法。
一旦與金錢利益挂鈎,那就更沒有正确的衡量标準了。
因此安素以科學的精神探索了一個新領域:她客觀的認為精神、感情、生活、物質都不談,只求生理上的互補,是最簡單淳樸的交往方式了,不容易誤入歧途、互相傷害,也能夠求同存異、和諧共處。
但她卻忽略了人心的多變,高估了男人的情操。他們無情起來确實涼薄狠絕,可一旦被激發了征服欲,他們糾纏起來比女人還不可理喻。
安素只見識了前者就自以為是的給男人下了定義,卻不知這形形色色的衆生皮相下頭,不都是表面上那般光鮮亮麗。
賀敬玄對她的贊美之詞欣然接受了,覺得愛說實話的女人就是可愛,也不去拂逆她的意願,只是暗自決定:等合約結束再對她一次性做出補償,絕對不能空手套白狼去占一個女人的便宜。
的确,單論他的外表,足以令那些外貌協會的女人瘋狂的趨之若鹜,想要倒貼他的富婆不知有多少,追求他的白富美也不在少數。
他之所以會在自己的圈子外頭,尋找一杯清水似的女學生,就是想讓自己的生活簡單化,防止各種累贅和複雜背景的相互沖突。
他們在歡愉的氣氛裏共進了晚餐,之後賀敬玄把安素送回學校,并約好一起去醫院體檢的時間。
回家的路上賀敬玄覺得心情特別的舒爽,就像談判成功了一單大生意,相當志得意滿,不自覺的嘴角上揚、眉飛色舞,哼着愉快的歌曲,心裏對那個獨特的小女人,還有日後的新鮮生活充滿了好奇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