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傳言

我按照自己的期望,沿着帝都的方向一邊前進一邊躲藏,而安迪的隊伍的确如我所料往回折返了好一段路程,發現一無所獲後,才無奈地準備班師回朝。

直到事情塵埃落定,我才松了口氣,但仍舊小心翼翼沿着來時的路搜尋起韓籌的蹤跡。

但令我焦慮不安的是,韓籌一直沒有消息,因帝都教堂被毀,沿路許多人群見到巨龍震撼性的姿态,現在整個帝國都被籠罩在一種惶惶不安的情緒下,到處盛傳惡龍滅城的謠言,但具體真實的消息卻一個也沒有。

自逃跑後,我已肚子流浪了十八個村莊與五座城鎮,花費了大概兩個月的時間,風餐露宿對我而言已不算稀罕事,至于投宿在魚龍混雜的傭兵酒館更是常事,就好比今天,我就落腳在了一個叫布萊鎮的傭兵酒館裏。

這間酒館比前幾天我住的傭兵酒館條件要好,加上最近生意不好,我花費了五個銅板就得到了一間獨門獨院的房子。

今晚我并不太疲倦,暫時不打算去休息,于是便挑了一個在酒館大廳角落的位置,暗搓搓地觀察着四周的動靜。

盡管我不喜歡太過喧嚣嘈雜的環境,但我之所以選擇價格低廉的傭兵酒館就為了多聽些小道消息,這些亡命之徒般的傭兵,将夜晚的消遣都當做最後一天的晚餐,放浪形骸地炫耀着自己的冒險事跡。

得益于此,我一路上也收集到了不少消息。

例如帝國邊境戰事緊張,最近瘟疫大肆蔓延,許多神職人員都疲于奔命,連帝都的教堂總殿都派遣了無數人力物力下到各個地方進行救援,連被譽為下一任教皇的萊茵神官也親自帶人去了爆發瘟疫的前線村落。

“……傑克,你這只滿嘴謊言的豬,你要是再講不出一個可信的故事,今晚的這餐你就沒得賴了!”

酒館大廳的中央,那張圍着坐了八九個人的方桌上,一個滿臉雀斑的紅發男人正抱着酒瓶朝另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肌肉壯漢大聲嚷嚷着。

那個肌肉壯漢顯然沒有請客的意願,但四周幾個人都跟着那個紅發男人一起起哄他,他惱怒地看了一眼身旁衣着暴露的豐滿女支女,似乎在埋怨對方跟着起哄的愚蠢,于是他一把抓起那個女人,大聲朝紅發男人道:“這個臭女人今晚是屬于我的,我讓她講故事也不算違背游戲規則吧?”

“婊子,你要是講不出來,今晚你就等着享受吧!”傑克面目猙獰地朝她威吓道,那女人面色驚恐,但嘴角柔膩的笑容還挂在臉上,予人一種說不出的別扭。

“我…我說…”女人看着全桌,不,是整個酒館大廳的目光都被她吸引,頓時不自在地牽動起胸前低垂的布料,““我前段時間跟姐妹們去教堂找埃裏克牧師,”酒館大廳的人一聽到埃裏克牧師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側耳聽了幾句,貌似這個埃裏克牧師在這個小鎮是專門替女支女治病的牧師,等笑聲逐漸變小時,那女人不甚在意地繼續道:“我發現了一個秘密,教堂裏的年輕姑娘與男孩們都不見了。”

酒館裏嘈雜的聲音頓時小了起來,只餘那女人故作嬌柔的尖細嗓音在回蕩着:“我一開始以為他們都出去辦事了,畢竟最近的村莊到處都是瘟疫橫行,人手忙不過來也正常,但接下來幾天我都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年輕人,直到有天晚上,我一個姐妹受了重傷,急需醫治,我便帶着她去了教堂,但夜晚教堂一片漆黑,我敲了許久的門都沒人應,情急之下就偷着溜進去了,誰知道……我竟然看見了那些消失了好幾天的年輕人,他們都聚在教堂,脫光了衣服,就像被邪靈入體一樣放縱身體。”

酒館此刻寂靜得就像一座空房子,直到那個女人面色忐忑地坐下時,一道刻意被壓低着的聲音才響起:“她沒有說謊,我前幾天在丹布鎮聽見過一模一樣的故事版本,只不過丹布鎮的教堂現在已經關閉了,聽說那裏的神職人員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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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還挺多事情發生的。”

酒館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可怖起來,紅發男人大口喝下一杯麥酒,有些言不由衷地緩和道。

“自從神旨預言後,我們國家就沒好過!不……應該說,自從安迪殿下捕獲那條惡龍後,瘟疫就開始大規模地蔓延。”肌肉男傑克也随之附和道。

酒店這才開始重新地喧鬧了起來。

那個說故事的女人低頭喝了幾口酒後,忽然再次開口:“其實,那天晚上我還看到了其他東西。”

“看到了什麽?”紅發男人緊張地問道,酒館再度寂靜了下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其實我的好姐妹安娜也看到了……有一條巨大的黑影,整個教堂都沒有它一半大,我想那個應該是龍。”

酒館靜了一瞬,随即爆發出比剛才更為喧嚣的巨大音量,紅發男人與傑克都哈哈大笑地取笑着那個女人的無知,女人的臉色閃過了一絲挫敗,但很快就恢複成了嬌媚柔膩的模樣。

我默默低下頭,正打算吃點東西時,卻發現那盤油膩粗糙的肉塊不知在什麽時候被我切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

而自己拿着餐刀的那只手,也因過度用力而泛起了青白之色,我有些愣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半晌,才站起身來快步離去。

我以為今晚會是個無眠之夜,但想不到很快就失去意識,沉沉睡了過去。

直到我被一陣嘈雜聲驚醒,我納悶又警惕地爬起身,酒館老板不是說我這地方是獨門獨院麽,怎麽還有人不識相地來院子裏打擾?

這五個銅板花的真不值啊!

砰砰砰——

院門外響起了清晰又沉重的敲門聲,這讓我即刻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四下看了看,決定從房子的另一邊逃走。

誰知此時卻從門外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伊斯!我敲門是尊重你,別想着逃走了,這酒館都被包圍了。”

是萊茵!

我冷靜下來,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的萊茵不同于我以往見過他的任何模樣,盡管他那張神聖美麗的面容絲毫未變,但他臉上所蘊含的神情,以及周身淩厲的氣度,卻像極了祈神日那天驚鴻一瞥的不可一世的教皇。

我看了一眼他身後,密密麻麻全是神職人員與騎士護衛,每個人臉上都像戴了面具一樣冷漠且毫無生氣。

他上前一步,走了進來,卻将身後的門關上。

我有些吃驚地看着他将自己獨自一人留在這屋內。

難道,他有什麽秘密要跟我說嗎?

“好久不見。”他微微一笑道。

“嗯……也不算久,前兩個月還見過。”我扯了扯嘴角,算是應付。

“找到你可花費了我不少時間。”他輕嘆了口氣,眉眼間的淩厲忽然就軟和了下來,就像終于卸下了某種不堪重負的責任。

“找我?你們此時不是應該出現在瘟疫蔓延嚴重的村落嗎?花費時間找我來幹嘛?”我壓下心底的忐忑不安,神情平靜地反問道。

“我現在終于知道了那件事是誰幹的了。”萊茵忽然風馬牛不及地來了這麽一句話,他澄澈的藍眼直視着我,仿佛在拷問着我的心靈。

我被他的眼神壓得有些踹不過氣來,但仍強作鎮定地回道:“萊茵神官該不會以為是我做的吧?”

聞言,萊茵難得哈哈地大笑了兩聲,但很快他就斂起了笑意,“當然不是你,不過我來找你,也的确為了這事。”

“這件事我調查了很久,但一直找不着線索,直到你跟那條龍逃走後,我才尋到了一些蛛絲馬跡,”萊茵頓了頓,才續道:“沒錯,那個罪魁禍首正是那條惡龍!”

“噢,拜托,伊斯你別這麽看着我,服侍神的人是不會說謊的,我明白你很難過,但這條龍無疑是邪惡不祥的,它引誘納塔爾堕落,迷惑你與安迪殿下的心,讓你們為它失去一切……”

我木然地看着對方在那不停地勸說着,不,應該說是安慰着“我”,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偏偏腦中又響起了昨晚那個女人所說的話,與萊茵此刻所說的混合成了一個聲音。

“別說了,”我打斷萊茵的話,有氣無力地道:“那你找我做什麽?”

“很簡單,找你去阻止它,它現在已經肆虐了無數教堂,想必你也聽說了布萊鎮教堂的事,不止這個小鎮,連帝都平民區的教堂也受到了侵害,如果再不及時趕回去的話,恐怕帝都大教堂也不能避免。”他目露憂愁與憤恨,身側緊握住的手因用力過度而泛白,這讓我不禁想起了自己。

“你怎麽确定我能阻止它?”我冷笑着回道,“好像你一開始就認定了我與它關系親密,而且,你又是怎麽一而再再而三地知道我的行蹤?”

萊茵笑了笑,臉上的神情洋溢出一股自信,“我不敢确認你能阻止它,但你既然被我找到,試一試總是無妨,總比沒有辦法來得強,至于怎麽找到你的,這可是艾爾神賜予神職人員的秘密,等你有天成為牧師或者神官,我再告訴你。”

見我還要說什麽,萊茵毫不客氣地先張嘴為強:“這些話我們一路上可以慢慢談,或者你事到如今還想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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