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五之所以下不了決心留下來,是顧忌人魚們的力量。海豚族群遠比人魚壯大得多,但即便這樣也沒能保護得了小五。程俊不過是一個普通人類,雖然擁有動物不能比拟的智慧，單槍匹馬也鬥不過擁有超自然能力的人魚們啊。
這一點程俊自然也是懂的，既然小五和醜醜都可以變成人上岸，那海裏一定還有其他動物也會,人魚可能首當其沖,這從她們讓小五守護海溝這件事當中就足以看出。
可程俊又不是膽小怕事的人,他撫摸着小五的頭發，語調平緩而從容，“不管你是因為顧及什麽而不能留下，總之我是不會讓你回去的。我說了，我們是一家人，如果我保護不了你，我就不配做你男人。”
愛一個人就要應該好好保護他，全心全意思，即便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這種時候就不用在意小五的想法，繼續在意下去，最終的結果就是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離開，而自己落得終生悔恨。
“你沒有那樣的能力。”小五平躺着，微微歪着頭，自下而上看着程俊。在程俊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能感覺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堅不可摧一般的氣勢，有那麽一瞬真的讓他産生了“那就留下吧”的想法，可很快，人魚那兇悍的厮殺畫面在腦子裏劃過，他清醒過來。
程俊笑了一下，拉開被子躺下去，單手枕着腦袋，側身與小五面對面，“我或許沒有超自然的特殊能力，可我是人，我有腦子，有毅力，我至少會想辦法解決問題，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所謂愛人，所謂家人，就是在困難時一起分擔，一起抵抗，一起改變，懂嗎？”
小五的腦袋動了動，頭發輕輕蹭着程俊的手肘，“希望我有一天能明白你說的這種感情。”
夜深了，小五已經睡熟，可程俊依然未眠。
程俊心知肚明，小五所說的事情只有一部分是對的，還有多少是沒說出來的他不得而知。譬如，有關發情期這回事，程俊清清楚楚記得，自從他們七年重遇後第一次結合到現在，小五在做的過程中前面始終沒有反應，從何來“發情期之外的時間也可以根據心理因素而發情”？
小五在說謊，似乎在掩飾什麽，聯想到他們七年前的初次，夢中的小五那麽主動和渴切，明明不是發情期卻那麽熱情，怎麽想都有問題。
至于還剩下多少事情小五沒說，程俊已經不想去猜測了，知道又怎麽樣呢？重要的是怎樣留下小五才對，只要知道是人魚在牽制小五，找到他無法留下的根源就好——
知道根源所在，就能對症下藥了。
第二天，程俊把那串珠子拿了出來，問小五這東西是怎麽來的。
昨晚，醜醜說這珠子是小五從人魚那裏要的，這顯然是謊言。根據昨晚的談話來分析，既然小五在千方百計躲人魚，肯定不可能回去找人魚要這玩意兒。
小五也沒隐瞞，明白告訴程俊，這是他回到海裏找海豚族群裏的長老拿的，據說，是他的人魚媽媽當年留下的。
程俊心頭一震，頓時感到手中如托千斤，“你怎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拿給我讓我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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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要嗎？”小五很茫然，沒人告訴他這東西很重要啊，不過是人魚曾經懦弱過的證明，是她們的恥辱，若不是無法銷毀，她們早就把這東西化成灰了。
程俊也不理解，“這可你是母親留給你唯一的東西了，你難道不想你母親嗎？”
小五愣了好一會兒，蹙眉說：“我不懂你說的。”
程俊一口氣窒在胸口瞬間癟了下去，是啊，小五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父母，有關這兩人的記憶為零。記憶中并不存在的對象，沒有能夠用來懷念的交集和經歷，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親情，何況他還只是一條不懂情感為何物的海豚。
程俊無奈失笑，他又拿人類的情感表現方式套在小五身上了。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拿去賣了吧，以後等我賺了錢再贖回來。”
程俊周末去了S市一趟，聯系了孟奇，準備讓他幫忙介紹一家靠譜的珠寶行或者文物機構。知道程俊的意思後，孟奇建議他不要把東西賣到珠寶行，而是讓他拿到典當行去抵押。
“賣給珠寶店，你以後想買回來就難了。而文物機構很少會從個人手中購買藏品，而且，如果你那東西如果只是尋常的珠寶而不具備收藏價值，他們是不會要的。但是典當行不同，那裏有專門做鑒定的人員，評估後你可以直接拿錢，到期後可以再贖回來。”
程俊了悟，沖孟奇豎起大拇指。
兩人驅車來到一家典當行，這家店的店主是孟奇認識的，比他爸爸還大幾歲，當年孟奇的爸爸白手起家時第一筆資金就是從這裏借走的。
進店後，孟奇跟店員說明來意，便被直接帶進了內室。沒多久老店主就來了，接過程俊遞給他的珠串，只一眼，他的神色就變了。
“這串珠子你從哪裏得到的？”
程俊微微一笑，說：“是我外婆的遺物，應該是她年輕時候的首飾吧，小時候沒見她戴過，她去世之後我清理遺物時發現的。”
老店長蹙眉，眼神殷切，“真是你外婆的首飾？”
程俊心裏一緊，但面上卻故意露出茫然的表情，看了孟奇一眼，“呃，有什麽問題嗎？”
孟奇擔心程俊這串珠子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便緊張地追問，“泉叔，是不是這珠子……
“哦不不，沒什麽。”老店長緊蹙的雙眉松開，笑着安慰他倆，“只是這串珠子太完美了，我開典當行這麽多年，看過不少珍品，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好貨。”目光看向程俊，“你外婆家一定很富有吧。”
“是挺好的。不過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外公去世得早，後來算家道中落了吧。”程俊面不改色地胡掐，心裏卻暗暗松了口氣。
老店長愛不釋手地看過那串珠子後，重新将它放回盒子裏，點點頭，“原來如此。這真是一串不可多得的珍珠啊，三十顆珠子的顆粒大小完全一致，光澤度高，顆顆沒有瑕疵，更難能可貴的是這如同血一樣鮮豔的色澤。簡直就像傳說中人魚泣血的淚珠啊。”
程俊剛放松的心又收緊了，可随即他聽見老店主惋惜地嘆了口氣，“不過也只是傳說，這世上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程俊默默松氣，這一緊一松的情緒還真是有夠折騰人的。
孟奇很高興，“那，泉叔，您看這珠子可以抵押多少錢？”
老店主呵呵一笑， “我曾經參加過一次珠寶拍賣會，會上拍賣得最貴的一串珍珠，價值六百五十萬美元，換算成人民幣大約是四千萬人民幣。你們拿來的這串珍珠，雖然不管從什麽角度來看都比那串要完美，不過我目前資金有限，我就按照那串珍珠的價格給你們四千萬怎麽樣？”
程俊吃了一驚，顯然沒料到這串珍珠有這麽值錢。不，老店主說這串珠子比拍賣會上那串還要完美，那也就是說，應該還不止這個價錢。
“那就謝謝泉叔了。”孟奇倒是沒什麽表情變化，聽到這個數字完全不為所動，果然是見過世面的富二代。
這份淡定和從容，程俊自愧不如！
雙方很快簽訂了抵押合同，緊接着去相關部門辦理備案，開具當票，發放當金。
付過綜合費後，程俊沉沉地凝視着手中的銀行卡，對孟奇說：“師兄，如果酒店不能做成功，我一定會恨死自己。”擡起頭灼灼地瞪着孟奇，“所以我們一定不能失敗！”
在對症下藥之前，自己要強大起來！
程俊請了假，要和孟奇一起去人魚灣。臨走前，程俊把醜醜拎到一邊，叮囑他一定要看好小五。
在跟小五談過之後，程俊也跟醜醜聊過，其實是側面跟他打聽小五的事情。但這家夥平時看起來那麽蠢，關鍵時刻還真他媽機靈，只要提到小五，他一縷哼哼哈哈蒙混過去，弄得程俊也沒了耐性，最後直接轟炸他——
“小五什麽都跟我說過，有關他混血的身世以及海豚族群王子的身份……”
可醜醜在大吃一驚後，轉身就跑去找小五求證，繼而對程俊假笑連連：“既然你都知道了，幹嘛還問我那麽多啊？不就是你知道的那些嘛。”
程俊知道已經問不出什麽了，只好嚴肅而凝重地跟醜醜說：“我要留下小五，不希望他回到海裏被那群人魚欺負。如果你想的跟我一樣，就好好支持我。”
醜醜那張裝糊塗的臉果然變了。
在程俊請假前往人魚灣前兩天，醜醜終于考慮好了，決定暗搓搓的支持程俊，幫他看着小五。
程俊和孟奇自己開車到了人魚灣，第一件事是去勘察開發區。孟奇不知從哪裏搞到了一張人魚灣的開發規劃圖紙，從圖紙上可以得知政府意欲開發的重點。程俊和孟奇要買地，自然是要越靠近景區為最好。根據圖紙顯示，開發區東部算是最好的選擇，這一片比較平坦，不像西邊和北邊那樣有許多小山丘，有利于挖地基。
孟奇把圖紙卷起來，迎着海風，擡手指向開發區東部那片較為開闊的地帶，“接下來就是要了解這片土地，涉及到多少戶人家。”
初春的風還帶着寒氣，程俊攏了攏領口，“這事簡單，去找漁村以前的村長就行了。”
根據年前回來的記憶，程俊在搬遷區內找到了村長的家，說明來意後，村長便跟着他倆去看了東部那片地，回來後他翻了土地登記冊子，挑出那片土地的所有人，總共有十二家之多。
“要全部買下來還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十二家農戶，就我知道比較刁鑽的就有兩家，屬于那種【我就不讓你好過】的類型，恐怕很難搞定。而且，賣地是大事，有頭腦的人家就會想自己留着将來蓋房做小賓館和餐廳之類，不一定會賣。”程俊一邊開車一邊說。
今天只做了考察這部分功課，了解了農戶的情況。
孟奇抱臂坐在後座，神色緊凝，“你說的我想過，最基本的做法是把村長拉攏過來。一村之長，多少都有些說服力的，我們在開出價錢的時候，有他從中協調，會比我們自己游說那些人要省力。不過遇到真心不願賣地或者存心找茬搗亂的，我還真沒有什麽經驗。”
程俊換了個檔位，“沒關系，先從簡單的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