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俞離懷看着她，眼裏盛滿了懷疑。
林闌心擡起咖啡淺淺抿了一口，說道：“嗯，我看你倆挺別扭的，有點看不下去了。”
“不過我本來也是想跟你說個故事的，只是現在有些不太想說了。”
俞離懷不太明白她的心思，怎麽突然就又不想了。
擡起杯子喝了一口，苦味在舌尖迅速蔓延。他皺了下眉頭，确實是喝不慣的。
他也不說話，就看着林闌心。
見他挺沉得住氣的，林闌心嘆了口氣，無奈說道：“你真的要聽嗎？”
“嗯。”
“那好吧，你就當個故事聽，也別太當真。”林闌心調整了下坐姿，選了個舒服的姿勢，才慢慢開口。
“聿哥身世你應該是知道的，這我就不多說了。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八年前，那天我爸剛領他們母子回來……
他們剛回去那天，林闌心站在二樓落地窗前，看到了這個所謂的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只是安靜地站在他母親身後，臉上帶着少年人的倔強，就像一棵挺拔不屈的青竹。
那個時候的林闌心因為不喜歡林聿的母親，連帶着也不喜歡林聿。
加上那個時候的林聿也總是喪着臉，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林闌心沒少在心裏罵他裝。
人算是在家裏住下了，可林闌心總見他一個人躲在角落裏看手機，倒是和他平時樣子不同，眼裏滿是溫柔。
有次她偷偷從他身後走過，看到了屏幕上的人，是一個很秀氣的男孩子，跟林聿緊緊擁在一起。
被林聿發現她偷看後，兩人還吵了幾句，林闌心更讨厭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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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好幾天林闌心都沒見到林聿，她還以為他只是躲在房間不愛見人。過了兩天才知道，他半夜跑出去，被抓了回來後，讓他母親給鎖在房間裏了。
那個時候林闌心不太明白，這人好不容易被帶回來了，還非要跑出去做什麽。
關了一個多星期後，林聿母親才把人給放了出來。可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會乖乖聽話時，他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家裏隆重地備了一桌豐盛佳肴，請了幾位族中長輩出席作見證，算是正式接納他們母子。
飯桌上，他父親本來還在感慨說林聿像他年輕時候，林聿卻當着所有人的面說自己喜歡男人，問他父親是不是也一樣。
一桌人被他的話吓得目瞪口呆，他父親反應過來後氣得當場摔了碗筷，揚言這逆子不認也罷。
林聿母親見他如同瘋魔了一般，只說他是賭氣說胡話，叫人一起把他拖回房間又關了起來。
一頓飯吃得人仰馬翻。
林闌心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是相信他沒有說胡話，她想手機裏的那個人想必就是他喜歡的人了。那時突然有點佩服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哥哥，對他也有所改觀。
不過那天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林闌心都沒再見到林聿和他母親，房間裏也沒人。她以為是他父親真的不願意再認這個兒子，讓他們走了。
直到有一天，林闌心跟自己母親說起他們母子時才知道，林聿被他母親送去治病了。
她問母親，林聿得了什麽病，他看那人除整天不愛理人外，看起來不像是得病了的。
可她母親卻說他喜歡男人，這就是一種病。
她心中啞然。
林闌心後來也是悄悄問了才知道，林聿母親是托人把他送到一家同性戀矯正的私人醫療機構裏。
三個月後，林聿回來了，不過整個人瘦了一圈，就像是個沒有了靈魂的提線木偶，眼裏已經沒有了光。
幾年後，她才明白，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而言，需要的只是一個聽話的提線木偶，一件可以帶來利益的商品，離經叛道本身就是一種病。
“後來呢？”俞離懷顫着聲音問她，握着杯子的手指因為過于用力而泛白。
“後來，後來我爸見他果真聽話了許多，就默認了這個兒子。再之後何姨帶他出國了一段時間，我再見到聿哥的時候，他就已經和現在差不多了。”
“那個機構……”他無法想象林聿那段時間裏經歷了什麽，才會變了個樣。
“不清楚，聿哥閉口不提。不過我偷偷查過，不太好。”林闌心查過，那何止是不太好，簡直可以說是煉獄。可她看俞離懷臉色不對勁，沒敢明說。
俞離懷從她話裏聽出了些隐晦意味，他明白那絕對不是什麽好的地方，不然怎麽能把一個鮮活的人變成一個木偶。
他突然覺得胃裏不舒服，跟林闌心說了聲抱歉，起身去衛生間了。
關上門，俞離懷覺得胃絞在一起難受極了，直接吐了出來。俯身吐了好一會，直到實在是吐不出什麽了，他才緩緩起身。
出來後，林闌心見他臉色實在是不好，問要不要去醫院看看，被他拒絕了。
他說想回去了，改天再約她，走之前要了她的聯系方式。
“你可以不要告訴林聿我知道這件事了嗎？”兩人分開前，俞離懷想了想還是希望她可以幫忙瞞着。
“嗯，我會的。”
回到家後，俞離懷累得直接躺在沙發上，可人跳到他懷裏，被他給抱住了。
掏出手機後，看到林聿給他發了消息，問他到家了沒。
他看着消息，心裏也絞着痛。
本來編輯了一段長文字，想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想想全部删了，只回了句【到了】。
然後拍了張抱着小貓崽的照片給他，露出一段白皙脖頸。
林聿很快回了消息。
他說：【喜歡。】
不明白這人到底說的是貓還是其他什麽，俞離懷想了想也回了句：【我也是。】
然後林聿就不回消息了。
胃實在是不舒服，俞離懷也不想吃東西，洗漱完就直接躺床上。
想着自己搜索到的關于同性戀矯正的信息，喂藥，催眠，電擊……他真的沒辦法把這些和林聿聯系在一起。
他心裏有點恨林聿的母親，恨她狠心這樣對林聿。
篤……篤……篤……
突然響起敲門聲，把俞離懷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他透過門上的貓眼，看到林聿站在門外，心裏有些慌亂。
握住門把手的手指有些發抖，閉着眼深呼吸了幾下，才把心裏的難過給壓了下去。
“你怎麽來了？”開門後，看他手裏還拎着一袋貓罐頭，俞離懷強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看着他。
“怎麽開門這麽慢，睡了？”見他穿着睡衣，眼尾有點發紅，林聿挑了挑眉。
“嗯。你不是有事嗎？怎麽這麽晚還過來。”俞離懷見他進門後徑自拿了自己的拖鞋換上，不合腳的鞋子并不能完全收住他的腳，露了一截腳後跟出來，看起來有些滑稽，可笑不出來。
“處理完了，你不是邀我來看貓麽。”他蹲在一旁，拿了盒貓罐頭在那逗可人，也不看俞離懷。
小貓崽本來還有些猶豫，見他開了蓋子，聞着味，沒一會就投降了。
俞離懷坐在沙發上，看着逗着小貓崽的男人，心裏壓着很多話想問他。
“林聿。”他輕輕叫了聲。
“嗯。”那人背對着他，也沒回頭。
“你是來看貓的，還是來看我的。”俞離懷終于還是問出口了。
他看見林聿摸着小貓崽的手頓了下，低聲道：“你說呢？”
“額……”額了好一會，俞離懷也沒繼續說下去，他怕自己會猜錯。
林聿起身走到他面前，單膝點地，半蹲在他面前，然後捉起他的右手放在自己心口，就這麽看着俞離懷。
手下的心跳，強勁有力，透過手指傳到俞離懷胸腔中，帶着他的心跳也快了許多。
林聿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深情望着人的時候總是讓人忍不住淪陷進去。俞離懷看到裏面盛滿了真摯與熱愛，還有自己。
他覺得自己要陷進去了。
不敢再看林聿的眼睛，俞離懷垂下眼眸，帶着點鼻音說：“今晚留下來吧。”
林聿擡起雙手，撫住俞離懷的臉頰，輕輕在他額頭上吻了下。
“好。”
兩人躺在床上，什麽也沒做，林聿從身後擁着他，鼻尖萦繞着淡淡的青檸香氣，一顆心被塞得滿滿當當。
俞離懷問他，分開後這些年他過得怎麽樣，林聿只說一開始不習慣生了場病，好了後出國待了一段時間，畢業後就回來幫忙打理家裏生意。
他又試探性地問是生了什麽病，林聿沉默了會，只說是一場有些嚴重的感冒，不過已經好了。
說得雲淡風輕。
可俞離懷聽着心如刀絞，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背對着他咬着下嘴唇，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察覺到懷裏的人身子不斷在抖，林聿吓了一跳。把人翻了過來，卻摸了一臉的淚水。
他胡亂幫着給抹了，貼了貼俞離懷的臉頰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沒事，我……我就是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真的。”俞離懷摟着他的脖頸，聲音有些哽咽。
林聿直起身子，斜靠在床頭，摟着俞離懷說了好多以前的糗事，好不容易把人逗笑了。又哄了好久，才把人給哄睡着。
第二天一早，俞離懷起來時，林聿已經在廚房忙活了。
看着他手背因為拎着鍋而微微隆起的青筋，從高櫃裏拿東西時修長的頸側，下颌線收得也很漂亮，俞離懷心想真性感。
見他倚在廚房門口看着自己，林聿沖他笑了笑，“快好了，你先去洗漱。”
依言去了衛生間，俞離懷将頭浸在水裏，強烈的窒息感讓他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擡起頭擦了把臉，額前幾縷濕發貼着額頭，他對着自己露出一個笑臉。
他想，這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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