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相比于頭上的劇痛,蘇海棠更加害怕外面會傳出什麽流言蜚語。她是女子,又是後宮嫔妃,若是昨兒的事情露出個一絲半絲的,世人不會說皇帝半分,只會說她蘇海棠是個勾引皇帝的淫蕩賤女人,到時候,除了死以外,她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路可以走。

“小主不必如此憂慮。”寒露大概是看出了蘇海棠的心結,不由勸輕聲說道:“李公公會收緊口風的,昨兒的事情絕不會有人知道。”蘇海棠是在解手回來的路上“失足扭傷”的,皇帝則是借着換衣的空當消失了一會兒,後來也是面容平靜的回去了,直到宴散方才獨自回了養心殿,至此為止還沒人把兩人的事情往一塊聯系,是以現在後宮中還是如往常般平靜。

蘇海棠咽下口中的藥湯,抿了抿唇角,露出個苦澀的笑容。的确,事已至此,再亂想也沒什麽用。一旁的微瑕見她用完了藥,趕緊遞上了盤腌梅,昨兒晚上自家小主好好的去赴宴,結果回來的時候确是鮮血淋漓的,可是把微瑕給吓破了膽,後來從寒露那問出了實情,心裏卻更加的七上八下了,既擔心蘇海棠的傷勢又恐懼于皇上厭惡了小主,當真是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主受了傷還是多歇息的好。”咽下滿腔辛酸微瑕輕聲說道。

蘇海棠點了點頭,她傷的是後腦勺是以現下就不能平躺,得趴在床上。微瑕和寒露在她床邊守了半天,直到她睡了方才放下帳簾輕手輕腳的去了外面。

“讓底下的奴才們把嘴巴閉嚴了,小主的事情半分都不能往外傳。”寒露冷下了臉面,囑咐道。

“放心吧由我看着,看哪個敢多嘴。”微瑕和寒露都是【嘉禧居】的掌事姑姑,不過兩者的側重點不同,寒露主要是照顧蘇海棠管着她的銀錢首飾等等,微瑕則是掌握底下伺候的一衆宮人。算是一主內,一主外。

兩人正說着話,門外邊就進來個小太監,禀道:“兩位姑姑,寧貴人來了!”

對視了一眼後,寒露皺眉道:“小主此時不宜見客,我出去把她搪塞走。”

微瑕自然點頭。

“已是睡了?”林凡聽後露出吃驚的表情,這大白天的怎麽就睡了呢?

“回寧貴人的話,實是昨天夜裏我們家小主不慎扭傷了腳踝,太醫說了這養傷期間得多得睡,多休息,多靜養,這樣傷才能好的快。”傷到腦袋,對于嫔妃來講可不是鬧着玩的,太容易讓人抓到把柄,腦子壞了,癡了,傻了,瘋了,流言一起那就能傳得沒邊,太容易被人拿來攻讦了,還不如說是腳踝。反正太醫那邊李公公也已經交代好了,她們只需要在小主傷好之前,把事情捂住就好。

“原來如此,我說昨兒姐姐從宴上離開後怎麽就沒回來呢!”林凡眉頭輕皺,露出一臉擔心的樣子:“姐姐可是傷的嚴重,我實在不放心,還是進去看一眼吧。”寒露聽了這話後卻擡起頭微微凝視了她一瞬,不過也沒阻止,引着她往內室走,隔着厚實的帳簾除了個隐約的躺着的人形,旁的可是看不太仔細。人家在靜靜休息,林凡到底不好過去掀簾子,把人弄醒了,那就不叫探視,而叫成心搗亂了。

憑着一股直覺,林凡覺得蘇海棠這次受傷的事情肯定有什麽貓膩。她仔細回想了“上輩子”是不是也發生過這種事情,不過無奈的是,“上輩子”她與最後這位人生大贏家的女人可沒有什麽太大的交集,實在是無法清楚的回想起來。最後,她也只能帶着滿滿的“擔憂”留下改日再來探望的話語,無奈的走了。如此又過了三日,本是該去鳳栖宮請安的而蘇海棠這個樣子肯定是不能露面的,寒露便去告了假,皇後娘娘也并沒有說什麽,反而讓人送了大堆補品過來。

半個月後,蘇海棠腦袋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傷口開始發癢,鑽心鑽心的就像是小蟲子不停在皮肉中進出,讓人難受的厲害。所幸,腦袋上不用再纏着厚厚的藥帶子了,只在傷處貼了個菱形的白帖。寒露給她縫了頂小帽子,绛紫色的絨布材料呈碗碗狀扣在腦袋上,雖然奇怪了點,但總算遮住了蘇海棠後腦勺那一大塊參差不齊活像狗啃了似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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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天氣已然轉涼。【嘉禧居】的涼榻、竹簾、冷布什麽的早就已經撤了下去。因為腦袋受傷,不能吃發物,蘇海棠已經茹了許久的素。現在傷勢總算好轉了,自是不能在苛待嘴巴,今兒晚膳用的就是燕窩炖蛋,麻油涼拌肚絲,小炒臘肉,并着肉松香蒜花卷和淡菜蝦子湯。蘇海棠吃相上極是規矩文雅,但下筷的速度倒是不慢,一頓飯下來吃的很是心滿意足。吃完了飯,蘇海棠在地上溜達了一會兒消消食,便叫微瑕拿了本書過來,依在金絲繡枕上随意翻看着。屋子內燃着淡淡的熏香,很好聞,讓人心情非常寧和。不知不覺的蘇海棠的眼皮便開始打起了架,不知過了多久,在昏昏沉沉間有一道濃重的陰影隐約站在她的前面,蘇海棠睜了條眼縫,入目的便是那明黃色,繡着蒼龍祥紋的下擺,一個機靈從腦袋深處蹦起,蘇海棠豁然坐起,那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是昭武帝端木殊又是何人。

“皇上來了怎麽不叫人通傳一聲,臣妾失禮了。”蘇海棠急忙從床上下來,附身行禮道。這是兩人從“假山”事情發生後首次見面。蘇海棠向來摸不準這人的心思,此時難免惶惶。

“起來吧。”端木殊看起來倒是極為自在。他一撩下擺自行坐在床上,上下看了眼蘇海棠突然道:“過來。”

蘇海棠嘴角一抽,覺得這人喚她時就像是在喚小狗兒。

一把挑開那礙眼的氈帽,端木殊仔細看了眼頭上的傷口,見那處基本上已經愈合,心裏不由輕松了些許,然而嘴上卻哼了聲,恨道:“活該!”蘇海棠心裏憤憤,暗想:也不知是誰害的。

“臣妾給您倒茶。”一個貓腰,從男人的掌心下鑽出,蘇海棠十分緊張的開始端茶倒水。

端木殊瞧她一臉戰戰兢兢的沒出息樣,到底沒忍住,用眼皮子狠夾了她一下。

“這是內務府新送過來的上好雪松,臣妾記得皇上是愛喝的。”蘇海棠的眼睛瞪的圓圓的,像小奶貓似的,因為怕被人嫌棄而一腳踢走,所以十分卑鄙的露出那種看起來純潔無辜其實內心十分狡詐的讨好笑容。

端木殊本來緊繃的面容微微松了松,從結果來說,他還是很吃這一套的。

見皇帝接過了自己遞出的茶盞,蘇海棠懸起的那顆心驟然落下。正巧時機不錯,蘇海棠便想着:她總要先低頭的。

“臣妾那日莽撞,傷了皇上實在是罪該萬死。”蘇海棠雙膝跪地,眼睛一紅,看着就十二的可憐:“求皇上寬恕臣妾。”

“現在知道讨饒了?”端木殊冷笑一聲,滿是諷刺的哼道:“那日蘇貴人可是一口一個大道理,真是好大的氣魄。”

“人在情緒激動之時總是會口不擇言。”蘇海棠跪在那裏柔柔弱弱的說道:“再說臣妾只是情緒失控罷了。道理卻還是對的。”

哪有這樣道歉的。端木殊幾乎快要被氣笑了。

真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正在兩個人相互大眼對小眼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只見李貴急急忙忙小跑了進來,見着屋裏的一幕,他也有些發愣,腳步不由頓了下。端木殊皺了皺眉,不悅道:“何事?”李貴定了下心神,立即說道:“啓禀皇上,陰嫔娘娘剛剛不小心摔倒了,下身見了紅,現在已經是昏迷不醒了。”一句話落下,蘇海棠霎時屏住了呼吸,下意識的就去看端木殊,只見他臉色猛的一沉,也沒說什麽,長身而起,大步的朝着門外走起。

“恭送皇上……”直到那道明黃色身影消失,蘇海棠方才膝蓋酸軟的站起身,寒露和微瑕急忙走過來扶着她。

“我養傷不便外出,寒露你帶着安德海去陰嫔娘娘那看看。”

寒露知機的點點頭,轉過身,走了。

“皇上駕到——”

端木殊普一踏進宮室,立即打破了室內緊張的近乎凝滞的氣氛。皇後、淑妃、端嫔、靜嫔、柳昭儀、以及兩個低等級的常在都起身相迎。皇帝的目光在這幾個女人身上迅速掃過,嘴上道:“陰嫔如何?”皇後娘娘眼眶通紅,咽聲道:“太醫院最擅婦科的李太醫已經進去看了,皇上安心,陰妹妹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

“皇後娘娘說的對……真是可憐見的怎麽就出了這事……小皇子是龍子不會有事的……陰姐姐……”屋子裏霎時響起雜七雜八的哭聲。幾個女人們一個比一個面容哀戚,便是柳依依都偷偷的用帕子抿了下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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