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侍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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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覺得自己很會見風使舵,但奈何有時候會意氣用事,好在他掌舵技術高明,才沒在很多次意氣用事中翻了船。
本着為老師翻案的心願,侍郎答應了和小皇帝的合作,在暗中助小皇帝扳倒害了他老師全家的攝政王。
可惜他太意氣用事,看到攝政王那張臉時,就幾乎要倒戈到攝政王的陣營,好在家裏的妻子和兒子讓他想起來他的翻案大業。
等報得師恩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送走家裏這兩尊大佛,所以倒戈是不可能倒戈的,他盡心盡力地做起了間諜,為讓攝政王不懷疑他,他什麽事都可以做,包括獻出自己的身體。
可惜途中出了點兒差錯,他一個不小心把攝政王反壓了。
他這麽過分,攝政王竟然都沒怪他,真不像攝政王平時睚眦必報的性子。
侍郎有點心動,如果攝政王不在中途誇獎他那同父異母的弟弟的話,侍郎會更心動。
好在侍郎平時一直都是古古板板的樣子,所以連攝政王這人精兼情場高手都察覺不出他那一點點的心動。
縱觀侍郎這平凡的一生,他沒什麽太大的志向,幼時只想着吃飽穿暖,少挨幾頓打,沒少在大夫人面前裝乖賣傻,出賣家裏面其他庶出的兄弟姐妹;大一點了也想着吃飽穿暖,便好好讀書,拼命鑽研科考死氣沉沉的文法,以及學着抱各路大腿。
他那官至宰相的老師是他抱的所有大腿的例外,竟然會提點他要好好做人,不要把人生浪費在歪門邪道上。
還沒等他考中報答師恩,老師全家被抄,只剩下一個孤女,和孤女腹中不知是誰的孩子。
于是,為老師翻案,便成了他平凡人生裏最大的志向,他為之努力奮鬥到了京城——不奮鬥的話,他會被他妻子給撓死。
他就這樣迎來了機會,也就這樣正式認識了攝政王。
把同父異母的弟弟獻出去是計劃的第一步,他調查了很久攝政王的喜好,思來想去只有自家便宜弟弟最合适。
就這樣,他順利和攝政王打好了關系,明面上加入了攝政王的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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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如何跟攝政王滾上床的,侍郎也不知道,反正一看攝政王那張臉他就走不動道了。
他是真的很沒出息。
當年借住在老師家裏學習備考,侍郎有幸遠遠瞧見過年少時期的攝政王,打馬過長街,引得街邊樓閣紅袖翩翩。
而他當時立于街邊,懷抱着小山般的參考書籍,衣服上還有寒酸的補丁,看着人騎白馬遠去的挺拔背影,都快流出了哈喇子——真像條狗啊,他想。
狗一般草莽生長的年少,侍郎從未想過會與那打馬過長街的翩翩公子有何交集,以至于他與攝政王真正厮混在一起時,他都還恍惚睡在他枕側的人是否是真實。
碰一碰,是溫熱的。
侍郎咬牙,又哭又笑,差點沒給自己一巴掌。
他怎麽敢的啊?怎麽敢對不屬于他的人動心啊
但動心是一碼事,要除掉攝政王又是另外一碼事,誰讓攝政王害死了他老師。
在他狗一般草莽生長的年少,給予他庇護的最好的老師。
侍郎沒多大本事,但到底也不是個人雲亦雲的傻子,他自己私下裏去查了些東西,最後查出來攝政王跟他老師的死沒有任何關系。
老師就是死于先皇本人的不信任,沒有人挑撥、沒有人教唆,只是先皇本人并不信任他那在黑暗湍流中獨善其身的老師。
那這要怎麽翻案告先皇有罪嗎?
先皇是現任小皇帝的親生父親,讓兒子宣告老子的錯誤,這怎麽可能?
唯一能翻案的法子,就是找到一只替罪羊,替先皇認了這個錯誤。
誰最合适?攝政王,只能是此時于朝堂一手遮天,而彼時也在先皇面前有一定話語權的攝政王。
侍郎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騙了。
而此時的攝政王已然出于烈火烹油的境地,不用旁的人多添柴火,他自己就得走向毀滅。
侍郎第一反應是搭救,冷靜下來發覺自己也不是什麽能決定局勢的大人物,更沒有在攝政王心上占據那麽一點點地方。
他憑什麽去搭救攝政王?反正攝政王罪惡滔天不缺這麽一條殘害忠良。
是啊,攝政王該死,他本來就該死。
那是個臨近除夕的日子,侍郎冒雪步行至攝政王府邸的後門。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來此處,只是聽說攝政王每領回府邸一個男寵,都會從這後門進。
他連男寵都算不得是,對于攝政王來說,只是一個還有利用價值的爪牙下屬。
侍郎沒想到會在門口見着攝政王。
攝政王身披銀色狐裘,依舊那麽矜貴端莊。
侍郎為此撒了個謊,狼狽逃開時想起了自己年少時的街頭。
自此,他沒再和攝政王厮混。
出于心虛的愧疚,也出于自己着實配不上這般貴人的自卑自棄。
就這樣吧,他是個沒什麽大志向的人,替老師翻案結束他就把不屬于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托付給該托付的人,孤零零赤條條地返回老家的鄉間,将與攝政王的糾葛與前塵都抛于九天外,然後混吃等死地度過餘生。
談不上後不後悔,侍郎想,也沒什麽可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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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想起來了。
出于那麽一點點愧疚,我還是覺得填一鏟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