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亂世醫者
◎醫天下不足以醫人心◎
鄭隆自身本就是敗軍之将,自然對不敢有意見,更何況人家還是幫助翊王出謀劃策,剛立下大功的。
因此對紀君态度頗好。
紀君就是紀若蘭的化名,此時因抗拒家族為她定下的婚事,剛從家裏逃出來。匈奴襲擾翊王領地的事情,她在上一世也有所耳聞,只不過上一世,她滿心滿眼歡喜着等待嫁人,沒有關注罷了。
這一世親自來到這裏,看到當地熙熙攘攘的百姓,領略到翊王領地內的民生繁華,她終歸是于心不忍,心生憐憫。
想起上一世翊王因為根基薄弱,被另外諸侯聯合匈奴一起攻破此地,翊王身死,此地也遭匈奴兵擄掠,傳聞中化為人間煉獄的場景。她最終還是決定要幫他一幫,至少自己能改變眼前的事情。
哪裏想到事情結束後,翊王竟然想要讓自己當他的軍師。雖然她自己裝成男子化名為紀君,但她知道她本來是女兒身。
可是,頭一次的,像個男子一樣,有人去重視她的能力,因她的才華而看重她,而不是去看她的出身,容貌,評判她作為女子的種種所謂是否合乎規矩禮儀。
她從家裏逃出來,本來也沒有決定好要去哪裏。因此在翊王誠心的邀請下,她留了下來。
從今天起,她就是紀君。
“這就是救了鄭将軍的那位女子吧?”
翊王看着被鄭隆叫上來的陳真,他已經知道陳真的身份,原本是送給自己作為禮物的舞姬。
只是沒想到這其中竟然有善醫術的,這究竟是個巧合呢?還是故意為之?
他看着站在他不遠處不敢直視自己容顏的女子,女子勾頭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纖細的身姿婷婷聘聘,那是常年練舞才能鍛煉出來的儀韻。也有可能是練武。
翊王自己都被自己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将這個念頭排除掉,匈奴夜襲這件事情其中存在的變數太大,若是故意為之,誰又能算得如此精巧,環環相扣呢?
“是的主公,她就是救了末将的人,因此末将鬥膽向您将她讨要來。”
鄭隆直接開口道,根本沒有問過陳真的意見,在他看來一個小小的舞姬,能夠跟在自己身邊,有份依靠才是最好的。亂世之中,女子性命最賤,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肯定不會薄待了她,若将來再有個一兒半女,後半生也就有望了。
翊王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女子,她并沒有因為鄭隆說的話而有什麽誠惶誠恐的反應,如果她真的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那她早就應該跪地謝恩了。
難得的,翊王對她起了一點興趣。
“你救了我的愛将,有什麽想要的賞賜,還是你親自說出口吧?”
既然翊王開口,鄭隆也無所謂的說的,在他看來陳真一個小小的舞姬根本不會反對。
“也是也是,既然如此,你可願意做我的妾室,俺老鄭必定不會薄待了你去。”
然而他想錯了。
“多謝将軍的厚愛,只是阿苧從小的願望就是想要做一名醫者,治病救人,如今既然有這個機會,阿苧不願意放棄。”
倒是有趣,有一條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路不選,卻偏偏要選擇地位低下的醫者。
一旁的紀君也第一次正眼去看這個舞姬,先前她與所有人一樣,以為她根本就不會拒絕鄭隆的提議。畢竟憑她的容色,再加上有一份救命之恩在,若是在鄭隆身邊,一定會頗受寵愛。
“你可要想好了,醫本是末流。”
翊王陳元開口說道。
“舞姬原也是賤籍,相比起跳舞以怡人耳目,阿苧更願意學醫以治人病疾。”
陳真說到這裏,陳元看向鄭隆:“不知鄭将軍意下幾何。”
“也罷,就随她去吧。”鄭隆雖然對陳真拒絕了他的事情,感覺頗為掃興,但也不至于對一個舞姬斤斤計較什麽。
于是陳真就被安排下來,跟随翊王手下的醫師身邊,學習醫術。
紀君随着翊王來此看過鄭隆後就回去了,臨走前,紀君好奇的看着這個出人意料的舞姬:“你叫阿苧是吧?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放着大好的前途不去,而偏偏自苦去學醫呢?”
“紀先生所指‘大好前途’可謂是做鄭将軍的女人?”
聽陳真說得如此直白,紀君有一時間的不适應,不過她還是點點頭:“正是。”
按她的想法來看,阿苧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容貌長得還不錯,偏偏卻出身低下。在這亂世之中,往往是随風漂泊凋零的命運,猶如莬絲花一樣,最好的出路就是憑借本身的容貌優勢找一棵強壯的大樹依附其上。
“所謂前途,不過是将來如何全看鄭将軍一念罷了,阿苧并不願将自身榮辱系于一人之身。像莬絲花一樣攀附大樹固然可遮風避雨,但是卻有也将自身性命與大樹相依連,若有朝一日大樹倒塌,自身又将如何?不若腳踏實地,來的實在。”
紀君聽了陳真一番話,不由對眼前女子産生一絲敬佩之情,同為女子感觸更深,見她雖為舞姬,然如今素容麻衣,卻正身如青竹,并無一絲卑微之态,始從對她容貌的注意轉移到對她品性的敬佩。
雖然還是不看好她的選擇,但卻是對她說:“阿苧一番話令我深有啓發,以後若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找我幫忙。”
言罷方離去。
陳真若有所思,早在見到紀君時,她就突然多了許多關于她的信息。
這是先前她所沒有的。
眼前這個人竟然是個重生者。
上一世的紀若蘭并沒有逃婚,離家出走,而是遵從父母的安排,嫁給了同為世家大族的北掖郡張氏子,完成一場世家之間的聯姻。兩家互為姻親,本是結兩姓之好,同時也在亂世中守望相助,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張氏野心勃勃,想的卻是問鼎中原,逐鹿天下。
為此他們早在暗中謀劃,統一北方,暗中聯合其他小的世族勢力一起吞并作為北方第一世族的隴西紀氏。
紀若蘭的父母親人因為姻親的緣故,事先沒有防備,紀若蘭一族全族被滅,隴西紀氏自此成為歷史。
而紀若蘭本人當時正懷着孕,也被一杯毒酒灌下去,對外宣稱難産而亡。
所以紀若蘭在定親後離家出走,也是因着重生的緣故?
陳真若有所思。
作為女子在古代的限制性很大,尤其是沒有一個好的出身與家世的時候,就像紀君所說的,絕大多數都只能依靠男性而活。但是作為一名醫生卻不然,陳真可以醫生的身份游走于灰色地帶,相比之下也便利許多。
翊王是行兵打仗,手下的醫師自然也忙碌許多,而且大多是以治外傷為主。剛開始陳真作為女子來的時候,許多人都不相信她能在這裏長久待下去。這邊雖然也有一些女子的身影,不過大多是一些已經嫁人的中老年婦人,做一些打掃輔助的工作。
像陳真這樣年輕的女子還從未有過。尤其是她的容貌漂亮,即使是最為普通的打扮,穿在她身上也有如清水芙蓉一樣的效果。
剛開始還有一些年輕的學徒男子企圖動手動腳,語言調戲,但都被陳真不着痕跡的避開,她并非不能出手教訓這些人,但是原本是柔弱的舞姬,與她的人設不符。
陳真每天處理藥材,按照不同的藥性,将它們進行晾曬,研磨,切割,為受傷的士兵包紮,他的記憶力極好,過目不忘,有什麽不懂的問題,問過一遍之後就很快明白,動手能力也極強。
有這樣的一個學徒在身邊,哪怕是個女子,也很快得到了許多醫師的喜歡。
此時學醫的要麽是家族傳承,家學淵源,要麽是通過醫術典籍搜集古方自己研究。雖說醫者的地位受到儒學的打壓,被視為奇淫技巧的小道,非正統文人所學,但是在古代知識珍貴的情況下,能接觸到醫書并且有所成就的,也絕非是真正的出生貧賤之人。
因此這些真正醫師的地位還算不錯,陳真在得到他們的欣賞之後,那些欲對她不軌的人明顯收斂許多。
陳真也慢慢正式接觸到醫書典籍,好在先前阿苧雖是舞姬,但到底是世家大族從小培養的,為了看懂歌曲、樂譜也識些字,她先是跟着有經驗的醫師辨識藥材的藥性,檢查就開始背藥方典籍,點擊學習藥理知識,陰陽五行,傷寒雜病,經脈脈絡。
許多陳真在以前有所了解,現在在學,卻有不同的體會。
一個聰慧的學生無疑是讓人開心的,也讓人更加有為人師的成就感,因此平日裏願意教導陳晨的醫師有許多。
漸漸的,陳真也不在處理一些沒有技術含量的活,而是跟着正式的醫師一起出去看病,他們給一些貴族權貴看病的時候,陳真就作為藥童在旁邊跟着,觀摩。
若是貴族女眷看病,就到了陳真出馬的時候。畢竟她身為女子總要方便許多,許多不能對男醫生開口的難言之隐卻可以對陳真說。
如婦科疾病,女性問題在哪個時代都有,但是在古代,女性卻礙于隐私和名聲,以及種種限制,得不到及時的治療,甚至很多活生生忍下來變成惡疾,危及性命。
這種事情,哪怕是在現代,也有很多男人計較如婦科産科有男醫生的問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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