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養不教

◎在路上、蠱蟲、定居◎

一路上行走着, 能看見灌滿水的稻田，裏面還養的有魚蝦，螃蟹，李狗蛋在一條小河裏學會了游泳, 陳真計算着水深, 并沒有阻止, 反而叫李大牛也去學學，旁邊，丫頭兩只腳丫也放進水裏晃呀晃的笑。

路上雖然有些山匪劫道，但是在大軍面前都不是問題，安全絕對能保證，這邊聚在一起的都是跟着遷徙的百姓, 女眷也不少，所以男人們也不會放的太開。遇見有水的地方, 大家都是趁機洗一下頭發，整理一下個人衛生這些。

陳真一直在悄悄的修煉自己修改的心法, 慢慢提升着這個身體的體質, 她現在行走間步履輕盈，路過一些水坑或者荊棘樹叢時都能靈巧的避開，是以看上去比別人幹淨許多。

在她嘗試修煉武功內力的時候, 就發現這個世界對于武功的壓制，修煉內力的時候比前幾個世界要艱澀許多, 若非她早已有了經驗，恐怕即使把內功心法的口訣和運行路線擺在她面前，她也摸不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她自己根據心法改良的呼吸法, 因為只是針對人體自身生理結構的特點, 反而沒有受到什麽限制, 每日但凡有空她都會修習呼吸法，久而久之，身、體就會習慣成為本能，呼吸之間，內息綿長。每日迎着朝陽紫氣，亦別有一番滋味。

隊伍停下休息的時候，也是大家吃飯休息的時候，除了晚上一頓晚飯，其他飯點大多數人都是就着幹糧随便對付幾口水吃了。

倒是陳真不願意委屈自己，只要停留的時間充裕，條件允許，大多都會生火做些熱飯，反正對她這并不算什麽麻煩事。更重要的也是為了煮開水吃熟食。在科技發達的時代很多疾病都已經被消滅，也沒有人會喝不潔淨的生水。

但是古時候喝生水就很常見，在加上現在趕路，很多人嫌麻煩都是直接取的河邊溪邊的水，雖然看上去清澈幹淨，但肉眼看不見的細菌寄生蟲卵還是有很多，尤其是這些從未經過人類開發，治理過的水域。

一路上的隊伍中就有不少人患有各種各樣的急病或者水土不服倒下的。

陳真架起陶罐，下面燒上火，等水燒的滾沸後才開始煮東西，李狗蛋現在學會了捕魚，主要是他嘴饞，想要吃肉，陳真對他說想要吃肉就自己弄去，這裏到處就是水，路上人煙稀少，水裏的魚蝦很多，都不怕人，他就用削尖了的木棍插魚，熟練了以後，一插一個準，還讓陳真給他用麻繩編了一個小網，總能撈些小魚小蝦之類的東西，有時還有泥鳅，不過網口太松，一般扭幾下就又鑽了出去。

也捉到過水蛇，起先他以為是泥鳅，抓出水面後吓了一跳。他捉東西的時候，丫頭就在水邊等着，給他遞家夥，拿東西。

現在兩個人相處的挺好，雖然李狗蛋性格還有些霸道，但是丫頭不跟他吵，像個默默的小跟班，于是他也就接受了這個小妹妹的存在。

陳真熬了魚湯，裏面又放了一路上收集的一些調料，野菜是最後加的，聞起來香氣撲鼻，又把特地收集的生姜，花椒這些放進去，驅寒去濕，喝起來有一點點辣味，渾身都是暖暖的。

李狗蛋和丫頭早就蹲在一旁眼巴巴的守着了，陳真給他們一人盛了一碗，又讓他們把帶着的硬邦邦的雜糧餅子泡進湯裏軟和了吃。那邊，背着竹筐裏面有一大頓各種野草的李大牛回來了，這一路上，陳真一直在收集各種草藥，她有原身的記憶，知道原身的爹是個大夫，原主本身也會一點草藥知識，所以陳真的做法并沒有讓李大牛覺得有什麽不對。

只是以前張秋娘嫁了人，有了孩子以後很少幹這些了。李大牛的外公還在時，李大牛也見過張秋娘給他爹幫忙的。

李大牛性格憨厚，但是也細心沉穩，陳真就教他辨識各種草藥，他也就認真學習，雖然學習進度很慢，勤能補拙，這樣的人縱使不太可能大富大貴，但只要不出現不可抗力的天災人禍也能安穩一生。

李狗蛋相較之下聰明許多，但是也相較更加調皮搗蛋性格不遜。

丫頭看起來有些怯弱，但骨子裏也有一種深藏的倔強在。

目前的這三個孩子，各自有各自的特點。

陳真感覺自己仿佛分裂成了兩個人，一方面她在這幾個孩子和外人面前扮演一個或許不那麽成功的慈母形象，帶着三個孩子為了生活發愁的普通婦人。

一方面她的內心始終毫無波動，以一種漠視的态度審視着一切，對于眼前發生的一切也更多是出于一種無聊時的順手為之。但其實，哪怕是他們現在真的死在陳真面前，她心中也不會有什麽傷感。

她感覺自己的感情在日益稀薄。

陳真又盛了一碗叫李大牛吃着，這時候一個士卒跑過來找陳真，讓她去一趟，原因是很多吃了她做的飯的人拉肚子。

畢竟活了那麽多世，見識的多了，陳真做飯的手藝還算不錯，花樣也多。所以在有限的生活條件下，也有不少士卒想要改改口味，變着法讓陳真做些新鮮花樣出來。因此隊伍停下生火做飯時，陳真有時也會幫忙掌勺，當然幫忙也不是白給，相應的每次也都會給陳真拿些糧食食材之類的，和很多士卒的關系也混的熟稔起來，受到了些額外關照。

這會兒陳真被叫走，就有很多原先嫉妒她的人露出了快意的神情，憑什麽大家都是逃難的，她一個寡婦帶着三個孩子還過的不錯。

孩子們都露出擔心的表情，李狗蛋現在也知道關心陳真了，起碼他知道陳真是自己娘，才是關心自己的人，要是他不在自己就真的只能被大哥欺負或者流落街頭和先前的丫頭一樣了。

每次李狗蛋扯着丫頭調皮時，鑒于丫頭最小，又是女孩，所以李大牛就主要教訓李狗蛋，現在他娘已經不護着狗蛋了，因此李大牛教訓自己這個熊孩子弟弟時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

陳真過去的時候，有些士兵已經開始上吐下瀉了，還有些發起了低燒，而且竟然還有個穿着銀亮铠甲的将軍過來查看，光看身邊的護衛就知道身份不低。

很多人都覺得陳真這次要惹上禍事了，就連以前和陳真熟悉的一些人也以冷漠或者飽含憐憫的眼神打量着她，陳真卻沒有慌亂。她做事一向喜歡留有餘地，就算是做飯的食物也是都留下來一小份完整的樣品出來。

經過随軍大夫的驗看确實都是常見食材，并沒有毒，那個将軍卻眉頭皺的更狠了，若不是毒，那就是病，行軍途中，人員密集，最忌諱的就是傳染疫病，這一路上雖然有些個生病的，但是從來沒有一下子那麽多人過。

這時候，一個士卒急匆匆過來彙報，讓那個将軍的臉一下子就變了。

因為，現在軍中好多都出現了生病的現象，頭疼，發熱、腹脹咳血，上吐下瀉。

到處都是人心惶惶，一片嘩然。

雖然有大夫開的清熱解毒的湯劑灌下去，但是卻沒有什麽效果。

“這位将軍，依民婦看，這恐怕不是疫病，是蠱。”

眼看着對方大夫并沒有什麽辦法，仔細觀察了這些生病人的反應，一番查探之後，陳真才走上前去。

這裏說的蠱，其實就是寄生蟲，和那些真正傳說中神乎其神的蠱蟲還是有區別的。這些在蟲子在寄生人體後會随着人體代謝排出蟲卵和小蟲子，有些大夫偶然觀察記錄到了，就冠以蠱蟲的稱呼。

陳真叫人把病患的嘔吐物和排洩物扒開，果然能看到細細小小的蟲卵，往天南走的一路上多水多瘴，天氣濕熱，時人吃河鮮未煮熟或者飲用生水，寄生蟲或者蟲卵就會随之進入人體內。

在一問這段時間都吃過什麽，得知很多都吃過螺蛳田蛙等這些河鮮後，就更加确定了。

原本只是寄生蟲還好，加上這些這些士兵大多都是北方來的，一下子來到這裏水土不服，所以病情才會顯得特別厲害。

因為陳真準确找到了病因，所以她的話信服度就很高，在陳真讓李大牛幫忙取出自己先前的收集的藥材熬制湯藥，見效之後，在那個将軍的指揮下，讓更多的人出去尋找草藥，按照陳真的方子熬藥給病人服用。

同時，陳真也在與軍隊了本來就有的幾個大夫一起商議着預防的方法，生水是不能喝了，以後入口的東西，尤其是河鮮一定要煮熟，還有病人的嘔吐物排洩物就地掩埋，千萬不能混進水源裏造成二次污染。

還有屍體，盡管因為控制得當死去的人少，但是也有十幾具，不少有好奇的普通百姓看了都臉色發苦，尤其是近距離接觸的大夫也手抖的更是厲害，他們先前也不過都是普通百姓，這次大易朝廷開放天南才被征召随軍的罷了。

倒是陳真一個婦人，在一衆随行大夫中表現的還算平靜，讓不少人暗暗稱奇。不提先前原主逃荒一路上就見了多少死人，就是她自己，經歷過那麽多世界，見過的死亡也多了去了。

不過是一堆腐朽的軀殼罷了，碳水化合物的組成。

屍體是要焚燒掩埋的，有些親人不肯，想要入土為安，陳真沒有多話，而是其中一個感染最嚴重的，因為寄生蟲感染到腦部而死去的屍體“你知道這裏面都是什麽嗎？”

“什麽？”那人被陳真的舉動吓了一下，但還是問道。

“啊！”

陳真動手了，只輕輕一碰，腦殼就被打開了，然後就是圍觀人的驚叫和嘔吐聲。

蟲子，密密麻麻的蟲子，充斥着整個腦子，很多竟然還活着蠕動着。

“還要看嗎？”

這一幕太過刺激，就連原本不太贊同陳真這個主意的銀甲将軍也微微變了臉色，随即趕快命人按照陳真的辦法去處理。

其實陳真自己也被驚了一下，因為寄生蟲即使感染侵入到了腦部，也不可能造成眼前這個結果，太誇張了。像這種情況，更有點像是真正的蠱蟲所造成的。

寄生蟲入體一般都有個侵入過程，而且多會呆在一個固定的區域生存産卵，一般的話初期不會立即導致宿主死亡，但也有些寄生蟲在受了驅蟲藥物的刺激，卻沒有被殺死，就會突破腸道毛細血管蠕動着在人體內游走，入侵大腦心髒和身上的各處器官。

陳真雖然配置的驅蟲藥效果不錯，可是在執行過程中，誰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寄生蟲的種類有很多，其中能在人腦生存的也不少，但卻絕對沒有這種密密麻麻的恐怖現象。

陳真悄悄的取了一點樣本封在瓷瓶裏。

天空中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後的山間起了霧氣，行走的長長的隊伍也多了分沉悶，就連活潑的李狗蛋也不在帶着丫頭調皮了，在孩子們尚小的心中，已經明白，這些山林不僅有美麗的景色和各種食物可以吃的，還有潛藏在下面的危險，毒蟲、猛獸、開的妖豔卻致命的毒草，有一次他們甚至看見一條有人粗的巨蛇。

大概走了大半年之後，翻過山，越過嶺，在李大牛都不記得走了多少路之後，他們的目的地，天南終于到了。

天南，天之南，這裏确實離中土要很久很久，朝廷的一封政令緊急送達到這裏也要小半年，離這裏不遠處就是大海。

這裏是被中土看成蠻荒之地的地方，如果家鄉不遭難的話，李大牛是絕對不會來到這裏的，可是現在，望着那些還未開墾過的肥沃土壤，李大牛覺得自己娘做的決定是正确的，這裏沒有過多的苛捐雜稅，也沒有兇猛狡詐如狼似虎的胥吏，盡管時不時面臨山裏野人的襲擊威脅，但在李大牛看來這裏依然是世外桃源一樣，因為這裏有土地，而有土地，就有希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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