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養不教2

◎意外發現◎

逃荒的人終于來到了可以定居的地方, 有官府派來的人在前方守着，設立的粥棚和發放糧食的對方排滿了長長的隊伍，面色兇狠的士兵拿着鞭子在旁邊維持着秩序，敢不聽話的就是一鞭子下去。

陳真帶着李大牛和李狗蛋兩個先是領到了一頓吃的, 然後就是被帶去清理個人衛生, 原先髒的看不出原樣的衣服直接被脫下仍在一起燒了, 在幾個老婆子的帶領下一群逃荒的女人去河邊沖了個澡，換上一身粗布裙，勉強算是處理好了個人的衛生。

接着就是清理頭發，那些頭發裏長了虱子跳蚤的統統都被剪了個幹淨，輪到陳真這裏的時候，負責剪頭發的婦人撥弄了兩下“你這頭發倒是幹淨。”

她發的感慨也不是無端的, 從剛開始領這群女人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陳真，雖然陳真和其它逃荒的女人一樣都是面黃肌瘦的, 但是比其她人卻多了那麽些讓人瞧着整潔的感覺出來，洗澡的時候, 她更是注意到陳真的皮膚雖然粗糙, 但是卻健康，沒什麽暗瘡也沒什麽疾病。

“逃難來的？家裏還有什麽人嘛？”

“要不要老婆子我給你介紹個好去處，你是不知道, 雖然據說上面的官老爺們下令說是要對你們這些逃荒的人進行安置，但是這裏的地早就分完了, 我們這裏人都那麽多了，說要對你們進行安置，怎麽安置, 這難道是那官老爺空口白牙一張嘴就說出來的不成, 與其分了那兩三畝下等的旱田或者山田根本就沒什麽用, 到時候賦稅你都交不起，還不如去咱們這邊王老爺那當個下人呢。”

“我看你長相周正，身上也沒啥病啥的，去王老爺那賣身一準被選上，那王老爺最是慈善不過，對待下人也寬和，從不無辜打罵，逢年過節不僅能粘上葷腥還有賞錢哪呢，這樣的好事，平常可是得也得不到的，也是王老爺慈悲，看見你們這些逃荒的人來了沒地方安置，就讓家裏的人在買人進來。”

婦人的話說着唠叨，陳真卻知道一點不假，普通的王朝，越是發展到後期，人口繁衍越多，土地兼并越厲害，何況如今這個地方看起來也是繁華熱鬧的魚米之鄉，這樣的地方，只怕田地大半都已經被地主豪強攏在手裏了，就算有剩下的，也是輪不到他們這些外來戶插手的。

上面雖說把安置流民的任務交代了下來，只怕這裏的官員也多是心裏不樂意推诿行事的。

而地主豪強趁着災荒買進人口，讓更多的自耕農變成他們的佃戶和奴仆，從長遠看，是破壞國家根基的行為，在這些目前的官員眼裏，卻是幫助他們解決流民問題的制造政績的幫手助力。

陳真往不遠處看了看，那裏幾個管家打扮的人物正帶着家丁在挑選人口，那些活不下去自願賣身的人，就像挑選牲口一樣，掰開嘴看看牙齒怎樣，檢查一下四肢靈不靈活，健不健康嗎，有沒有什麽疾病，十幾年米糧養大的大活人，在正常時期最少要一二十兩銀子才能買到的現在十幾二十幾紋錢就行了，賣身契一簽，從此就要為人家工作一輩子，世世代代沒有出頭的機會。

“那是方老爺家的，他們家名聲可不太好，聽說經常有被打死的下人擡出來呢，說是暴病而死，可誰周圍鄰裏誰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勸你啊，如果想要賣身，還是王老爺那最好，你如果願意我可以引薦，銀錢也比這邊多不少呢”婦人見她目光望過去，以為她有意動，熱切的說着，主要是利益相關，為王老爺家提供奴仆她也有賞錢拿。

“不用了，我并不打算賣身。”陳真可沒有打算賣身，也沒有賣了原身兩個孩子的打算，一旦為人奴婢，就是入了奴籍，哪怕日後贖身，也是對科舉有礙，被人瞧不起的。

事情果然就行那個婦人說的一樣，看着官府頒布的安置政策衆人都議論紛紛，其中田地貧瘠荒涼不說，還要每年交八成以上的課稅，只是除此之外官府還給了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去更南方的天南定居。

凡是願意去哪裏的人，官府都會發五十畝上好的土地，而且還免去十年的徭役賦稅，免費提供糧種。

只是這個條件雖然好，但願意去的人卻不多，天南地處偏遠，是朝廷最近幾年才征服的土地，好不容易逃到這裏的人并不願意離開這裏，去前往一個在他們眼中的蠻荒之地。

只是陳真想了想，卻報名了，這裏的土地資源都被瓜分殆盡，很難在打開局面，天南則不同了，地處偏遠，人煙稀少，也就代表着勢力的真空，是起家的好地方。

至于原身的兩個孩子李狗蛋一小屁孩沒什麽發言權，李大牛一向孝順，雖然剛開始還有些微詞但是在五十畝土地的誘惑下也同意前往。

“寡婦？”負責登記招募去天南的小吏看着陳真一個女人，敢去天南那種蠻荒之地，膽子到不小。

“我有倆兒子跟着。”陳真把李狗蛋和李大牛拽過來，雖然死了丈夫，但是家裏有男丁就不算絕戶。

辦理好了一應事宜，等着過幾日就和去天南的一批軍隊一起走，在回到城外臨時搭建的居所去的路上，陳真卻停住了腳步。

那是一個小乞兒，正在被一個酒樓的店小二驅趕，手裏還僅僅咬着一塊饅頭不肯松手，頭發蓬亂，渾身髒兮兮的，卻有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乞兒擡頭的目光正好與陳真對上，片刻鐘後，陳真試着伸出了手。

小乞兒沒有躲閃，于是陳真快步前去，将人給帶回了臨時的住處，一個挖的土坑上面搭的小棚子。

此時小乞兒正拿着陳真給的吃食狼吞虎咽的吃着，陳真一邊給她倒了一碗水“慢點吃，不要噎着。”

“娘”狗蛋有些不滿，家裏吃的他都不能盡興吃呢，如今卻對一個小乞兒那麽好。

這邊李大牛帶着按照蘇溪吩咐買的一身新衣服回來，也是有些不解，他知道娘手裏還是有些錢的，畢竟當初逃難的時候娘可是把家裏存的錢都帶走了，一路上都藏的好好的，這可都是他們以後定居安家的保證，怎麽現在卻要為了一個小乞兒浪費。

“你們兩個出去。”

陳真拿過衣服以後，并沒有對他們解釋什麽，而是把他們趕了出去，好一會兒，才端着一盆髒兮兮的水出來，等到李大牛和李狗蛋進去的時候，卻都驚訝的長大了嘴巴。

那個小乞兒，竟然是個女孩，雖然身上穿了一身不合身的男裝，不過是洗了一下澡，把臉上的灰去掉後，卻是一張讓人移不開眼的臉蛋。

五官組合在臉上都恰到好處，雖然還小，但是一鼙一笑都獨具靈秀，一雙桃花目微微含情。

那是一種獨特的無法言說的感覺，尤其是小女孩身上的氣質，靈動自然。在發現李狗蛋和李大牛強烈的注視後，就怯生生的抓住陳真的裙角躲在了她的身後。

這不會是娘給他準備的媳婦吧，李大牛雖然性格老實，到底十五歲了，想的不免多點，一時間不禁想入非非，只是這年齡未免也太小了點吧…

“想什麽呢”陳真看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瞪了他一眼：“她是你們的妹妹，以後就是你們的親妹子了，不許欺負妹妹，知道不。”

陳真打量着女孩，猶如在看一樣罕見的珍寶，世間人與人的緣分有時候就是那樣奇妙，她能看出來，這個女孩在将來絕對能長成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這樣的人物，但凡生于世，都是不平凡的，總要為人間帶來一番風雨，不知道她摻和進來一筆，能帶來怎樣的改變。

更何況，在陳真窺見的關于她的命運中，一直流浪的她雖然小心隐藏，但還是被人發現了不俗容貌，被捉去賣到了青樓，長大後的女孩成為當時的名妓，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

後來更是被微服出訪的皇帝看中，接回宮中，成為禍國妖妃，皇帝的孩子被她害死大半，皇帝本人也濫殺大臣，任用奸妄，最後直接導致大易的衰落。

一個絕世美人傳奇卻也薄命的一生。

只是這一次，陳真的一次出手搭救，卻不知會讓她的人生發生怎樣的變化。

陳真很感興趣。

三天後，一行人收拾好東西出發，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全部加起來連一個包裹都不夠，跟着前往天南的人大約有幾百人，他們當中大部分是在這次逃荒中過來的，還有一些是被發配流放的官員，不過雖然是發配流放，待遇依然比那些這些貧民百姓要還很多。

陳真用身上的錢換了很多幹糧，又買了很多的一路上需要的東西，将小女孩又故意打扮的髒兮兮的，剩下的錢打點了一下運糧的小兵，可以在運糧的牛車上搭個座位，基本上錢袋就已經快空了。

陳真把小女孩抱上去，她沒有問出小女孩的名字，小女孩也怯怯的不怎麽說話，于是陳真就叫她丫頭，她也應了。

李狗蛋吵着也要坐車，他先前在逃荒的時候很多都是李大牛背着他的，于是陳真就讓他和丫頭換着做，但是并不縱容她，也不許他再讓李大牛背着，但凡看見他調皮或者欺負丫頭，就是一巴掌往他屁、股上拍去。

他先前還有些想要欺負丫頭的意思，但在陳真的教育下不敢在胡來，兩個差不多大的孩子，沒多久就玩到了一起去，陳真曾摸過丫頭的骨量，她應該就比狗蛋小一點，但長期的營養不良，讓她看上去比狗蛋瘦弱太多。

一路上越往南走，植物越來越多，水也越來越多，河流，湖泊，池塘，原先還感覺頗為新奇的李狗蛋也變得見怪不怪。

氣候越來越濕潤，似乎空氣中都有些濕濕的感覺，經常時不時下起一場小雨，陳真從沿途的村莊中買了防雨的蓑衣鬥笠，給李大牛的時候他還有些不敢置信，随即又說浪費錢，他大了，不需要，不就是一點雨嗎，被陳真強硬的塞下才作罷。

李大牛感覺到自己的娘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但她原本只投注在弟弟身上的目光也開始關心自己了，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內心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