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就像是一棵青柏,安安靜靜的伫立在那裏。◎

“你說八百騎兵抓了多少人?”

衛青的大帳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衆人面面相觑。

這兩年的仗, 真要算起來,殺得比霍去病狠的, 衛青就算得上了。

這一次領兵出擊, 全軍斬殺了幾千人。

在這之前,衛青領兵共擊殺匈奴軍上萬人的情況也有。

但衛青那是領着上萬兵馬,多得時候六将軍齊出有近十萬人的軍隊。

可霍去病多少人?

八百騎!

先一步沖回來報信的人控制不住的咧嘴笑:“回禀将軍, 俘虜了二千餘人。伊稚斜單于大行父籍若侯産, 被霍校尉斬殺立威。伊稚斜單于的姑父羅姑及已經在被帶回來的路上了。那兩千人裏, 還有不少匈奴高官,霍校尉擔心出事,特命前來傳信,希望将軍安排人去接應!”

衛青知道這是幻境,也很清楚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這一刻,他依然生出了空前的自豪和驕傲。

姜煙原本是跟着霍去病的。

看着他從敵營大帳沖出來,一刀将籍若侯的屍體甩了出來, 震懾得敵營全軍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之後,又拿刀架在羅姑及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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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軍群龍無首,漢軍又被這一幕刺激得手下動作更快。

匈奴軍自然潰敗迅速。

随後, 霍去病安排人迅速将這敵營裏的俘虜都帶上, 拖着這個營地的馬, 朝着自家大本營跑。

路上一聲不吭就把姜煙送到了衛青這邊來。

待帳子裏的人都走了,衛青才輕笑出聲。

臉上是無奈,也是自豪。

姜煙看着衛青。

她發現,自己往日裏認為的那些情況,都在與他們接觸後被一一推翻。

姜煙以為, 如果衛青知道霍去病會英年早逝, 或許不會那麽放任霍去病頻繁上戰場。

對于漢武帝劉徹, 衛青若是得知自己的家族在他死後卷進了巫蠱之禍,盡管兩個兒子沒有死,也應該對劉徹是埋怨的。

可事實并非如此。

“你就不擔心嗎?”姜煙想問,也問出口了。

“你不擔心,他上戰場會遇到危險?漠南之戰時,他不過十七歲。”

十七歲。

姜煙作為現代人,真的很難想象。

在她的世界,十七歲也是拼搏的年紀。但應該是在教室裏為高考備戰。

霍去病的十七歲,在邊疆縱馬奔馳,以八百騎兵俘虜匈奴高官,讓最後以平局結束的漠南之戰,添上一抹亮色。

“擔心。”衛青跪坐在桌前,手裏拿着筆,在布帛上慢慢寫字:“他若是不想打仗,我不會逼他。既然是他自己要主動來的,就和我手底下的其他兵将沒有任何差別。別人去得,他難道去不得?就因為他是我的外甥嗎?”

衛青搖頭:“再說,他喜歡。不是嗎?”

一個“他喜歡”,就足夠衛青作為長輩,支持疼愛的外甥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再說,男兒志在四方,保家衛國。

衛青為何要因為戰場兇險就将外甥護在羽翼下?

他的外甥是蒼鷹,本就該翺翔于天際。

姜煙點頭,內心卻開始反思。

從嬴政到衛青,她好像一直都在用現代思維去看待這些事情。

她可以寫出“忠心”這兩個字。

也明白它的意思。

直到看到衛青,姜煙才真正明白,這兩個字的重量。

他這一生,都在為大漢效力。

帝王的猜測與玩笑,他都坦然以對。

七戰七捷,也不自傲。

姜煙跪坐在不遠處,看着衛青低頭寫字。

他就像是一棵青柏,安安靜靜的在那裏。

不需要過多贊美,也不曾想過自己是否名留青史,是否得到崇拜喜愛。

就好像現在,哪怕知道這是幻境,他還是下意識先處理軍務,而不是與姜煙交談。

帳內安靜。

直到兩個時辰後,匈奴俘虜被押送回來,整個軍營都在為霍去病歡呼。

衛青這才放下筆,起身的時候唇角還挂着笑意。

直到走出去,才稍稍收斂。

“舅舅!”霍去病翻身下馬,扶着環首刀的英俊小将軍激動得咧嘴笑,虎牙更透着幾分少年意氣。

完全忘記了,當初從長安出發的時候,還一個勁兒的跟陛下說,自己不能随便在外面笑起來,太不穩重之類的話。

到了衛青跟前,霍去病才努力斂下笑容,對着衛青行禮,聲音帶着少年氣,卻又洪亮有力:“俘虜匈奴兩千餘人,羅姑比也在其中,籍若侯已被末将于敵營斬殺立威。八百騎略有損傷,幸不辱命!”

“好!”

衛青只覺得此刻比他當日龍城大捷還要高興,重重的拍在霍去病的肩頭:“起來。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教導和陛下的器重!”

霍去病迅速起身,注意到後面的姜煙還下意識的挑了挑眉,擡着下巴意氣風發。

“那是!”霍去病也不謙虛,在衛青面前放松自如:“我的箭術是跟着舅舅您學的。騎馬也是!我的馬,我的刀,那可都是陛下親賜。”

霍去病拍拍腰間的長刀,對于自己第一次的勝利充滿了歡喜和激動:“這次回去,陛下定然會賞賜我。我可得好好想一想要些什麽!”

他自小是跟在衛青身邊長大,母親有了自己的家庭,比起加入進去其樂融融。

霍去病更願意在舅舅身邊騎馬射箭。

奈何衛青也有公務,所以霍去病偶爾也會出入未央宮,去見姨母。

稍大一些,又跟在漢武帝身邊,成為他的近臣侍中。

比起衛青在劉徹面前總是一板一眼,君臣相宜的樣子,霍去病要自然多了。

聽着他說這些話,衛青也只是低聲喝道:“這點功勞就沾沾自喜?莫要在陛下面前失了禮數。”

霍去病哈哈一笑,跳到衛青面前,一舉一動就是個玩心未泯的少年:“舅舅,我與陛下是有過約定的。若是我這一場得了戰功,陛下就給我再打一把刀,一把更好的刀!我這就寫信,把事情告訴皇後姨母,讓陛下給我準備好刀!”

驕傲勇敢的少年迎着夕陽奔跑,铠甲碰撞摩擦發出擦擦的聲音。

姜煙沒有去打擾這對舅甥。

就站在軍帳前看着。

近處,是挺拔魁梧的中年将軍,冷眼看着那些匈奴人被關進軍營。一偏頭,外甥正手舞足蹈的給同僚講這一戰是如何的英武骁勇。

将軍的眉眼染上夕陽的紅色,溫暖得讓人舍不得忘記,努力要刻印在心底。

遠處,長于錦繡绮羅的少年小将正意氣風發的給身邊人說自己昨夜如何一刀砍殺了那籍若侯,單于的叔叔羅姑及被吓成了縮頭烏龜的醜樣。

甚至都忘記了自己身上還帶着血跡,大漠風沙與鮮血在他臉上凝結成塊。遮掩不住英姿勃發的少年俊朗的面容。

就連那顆俏皮的虎牙,都好似染上了戰場殺伐。

長安的高門公子,從這一刻起,便要成為璀璨大漢星河中的一顆,明亮千年不滅。

——

說得正開心的霍去病好似感覺到了什麽,突然看向姜煙。

劉徹不知何時進入了幻境,與他一齊出現的還有劉恒。

“姜姑娘,看得如何?”劉徹伸手搭在姜煙肩膀上。

姜煙聽到劉徹的聲音,氣不打一處來。

然後仔細回憶了一下白起視頻裏的一個反擒拿動作。

剛有動作,姜煙就覺得天旋地轉,視線裏只有頭頂被夕陽染紅的天空。

劉徹把姜煙放下,瞥了她一眼:“空有招數,沒有力氣。聽說武安君教過你?”

姜煙氣得白眼都快翻暈過去。

晚年的漢武帝氣人。

現在放飛自我的劉徹也不怎麽讓人喜歡。

“徹兒!”劉恒走上前,警告的意思明顯。

劉徹攤手,幹脆退到劉恒身後。

要是別人,他肯定不會是這個态度。

但誰讓這是他爺爺呢!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說,劉徹也的确是敗光了爺爺和親爹留下的家産。

沒有文景二帝的財力積累和國力支持,劉徹不能連着打半世紀。

所以在劉恒面前,劉徹比在劉邦面前的時候還要乖巧一些。

“原來,匈奴戰敗的滋味是這般。”劉恒看着那群匈奴人被綁着驅逐關進旁邊的帳子裏,雙手都被死扣着,絕對不會有掙脫的可能。

劉恒在位期間,也與匈奴有過幾次摩擦。

但都秉持着與民休息的政策,大多都是抵抗和驅逐匈奴的入侵。

只是,匈奴人來得都沒有預兆,那時的大漢一直都處于弱勢。

向匈奴求和的話,這些人又是什麽信守承諾之輩?

不過,劉恒很快又想到。

劉徹這近半個世紀的征伐,的确是一雪前恥,卻也耗空了大漢。

“不看,我去休息了。”劉恒對姜煙道:“告辭!”

劉徹有些意外,這麽好看的一幕就不看了?

祖父就不覺得解氣嗎?

“想知道?”姜煙卻能猜到一二,看着劉徹,也想不通。

史書上那麽霸氣威武的劉徹,怎麽相處起來就這麽……街溜子呢?

劉邦基因太強了?

難怪太史公的史書裏沒有描寫過劉徹長相的內容。

要是寫出來,的确很不符合帝王霸道的感覺。

劉徹雙手環抱在胸前,饒是做出這樣的動作,也自有他的個人氣質。

喜怒行于色。

隐忍這兩字,就不會出現在他的生命裏。

“不就是覺得我花錢?”劉徹撇嘴,他反正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錯。

至于他聽那些人說自己晚年寫罪己诏的事情。

那也是晚年的自己寫的。

此刻的他,誰也不能說他錯了!

包括他自己。

作者有話說:

就兩千了?

你們是不是有點太猛了?

晚點二更六千字。

我在想,是不是要改一下更新時間?下午六點會不會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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