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口氣

眼見其他誤入陣法的修士都在一瞬間被送了出去, 只剩下她還站在原地,羽危燕就看懂了對方清場的意圖。

只留下她一個人,那肯定是有話要說。

羽危燕也沒想到, 自己的存在有一天也能引起這麽多的連鎖反應。

危燕槍攪起的火龍卷依然張狂,她站在火龍卷的中心, 烏發飛揚。手中的霜羽劍也同時綻放出寒風淩冽的劍意, 為她在這火龍卷當中,破開一席之地。

片片霜華在她身後飄落, 仿佛張開了無形的羽翼。

也就在此時,一只手, 輕描淡寫地撕開了眼前的火龍卷,出現在羽危燕眼前。

那是一只纖細修長,每一寸肌膚每一個骨節都充滿美感的手,卻不會被這一份美麗迷惑,以為它很孱弱。它充滿着力量,指尖仿佛輕輕地顫抖,就能毀滅整片天地的威壓。

神境強者。

更準确地說,這是神境巅峰的強者,與傳說中那從未有人突破過的境界最接近的強者, 這世間能夠容納的, 最強的存在。

與玉華神君那種神境強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要說攪亂蒼岚界, 和上界的一切陰謀,羽危燕不是沒懷疑到這些神境強者身上, 畢竟也只有在他們那種高度, 才會渴望着有一天能夠踏破虛空, 去往更廣闊的世界。

只是在人選上很難确定。

上界的神境強者并不多, 像玉華神君這樣統禦一方的神境強者,有名有姓的也就那麽多,剩下能夠超脫神君的境界,真正觸摸到那個屏障的,屈指可數也就只有三位。

這三位避世不出已經很多年,據說都在閉關,為了争取最後的時間,尋找打破屏障的方法。

正常的,或者說大家共知的方式,都是從自身修煉出發,提升自身實力,受限于自己的悟性和天賦,還有就是氣運相關。但是能走到這種高度的強者,不管是悟性和天賦,還有氣運,都不是尋常人可以比拟的。可就在觸摸到屏障的時候停了下來,他們甚至比其他人更清楚地認知到,受限于這片天地,他們根本無法打破那層屏障。

那麽等待他們的,就只有壽命耗盡的那一天,煙消雲散,重歸天地。這樣的結局,很難有人能平常心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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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只看到一只手,羽危燕就已經感受到完全不一樣的威壓,她的神識瞬間就傳來幾乎撕裂般的疼痛,悶哼一聲,腥熱的鮮血順着唇角流下。

在這樣的強者面前,自己猶如蝼蟻一般,毫無抵抗之力。

霜羽劍就在自己手中,她卻連自己的本命劍都快握不住。骨節傳來吱嘎的聲音,那是她最後的堅持。

危燕槍微微顫抖着,迸發出更加強烈的靈光,擋在了羽危燕面前,也擋住了那威壓的侵襲。

一道淡薄得幾近透明的黑影,出現在羽危燕眼前,那挺拔的背影,仿佛能感受到他活着的時候,也是多麽精彩絕豔的存在。

神君卓郁。

羽危燕認出他來。即使從未見過,她也在這一瞬間認出來這個背影的主人。寄存在危燕槍中那殘魂的碎片,妄圖占據危燕槍器靈的位置,将危燕槍當做自己複生的載體——那個想法很神奇,還差點讓他成功了的神君卓郁。

卓家的老祖宗,玉華神君的好友。

此刻他那道已經淡得快要維持不住人形的殘魂,就站在羽危燕面前,幫她擋住了對方的威壓,還有閑心笑道:“你看我都這麽努力了,就不能商量一下?”

“不能。”羽危燕板着臉,嚴詞拒絕。

卓郁的存在感太強烈了,羽危燕完全無法想象自己的器靈成長成他這樣,和他這樣的人心意相通會是什麽場景?

聽到羽危燕的話,卓郁的笑聲更大了一點。

“老家夥,你怎麽就不信呢,現在已經是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也不知道你在折騰些什麽?”

這些話當然不會是對羽危燕說的,半空中那只手,在卓郁的影子出現的時候就已經停頓在那裏,如果不是周圍的火龍卷還在肆虐,都能誤以為眼前的是靜止畫面。

卓郁的語氣,是熟稔,甚至是不客氣的。羽危燕還有些疑惑,卓郁和這個人這麽熟悉,聽卓郁的語氣,兩人關系還不錯的樣子,怎麽就對卓郁下手了?

卓郁都死了好幾百年,他殘魂受損嚴重,要不是找了危燕槍這個載體,他可能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可見對方對他出手之狠,完全不有一點餘地。

而且按照煞骨成型的關鍵,以及卓郁的實力,以他為底煉制的那塊煞骨,應該還是整個煞骨之體的關鍵。

這一瞬間,羽危燕有些不确定,如果對方是這麽強大的存在,又知道了煞骨在玉華神君手裏,在撕開臉面暴露身份之後,玉華神宮還能幸免嗎……

那剛剛把那些無辜的修士都從陣法裏扔出去是什麽意思,都殺了這麽多人,難道還擔心更多的殺孽?

也就是一息之後,那停頓的玉手再次動作,火龍卷上的裂隙突然變大,猙獰的火龍卷仿佛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沖擊,吱嘎作響之後,終究煙消雲散。

陣法中的火焰消失殆盡,一道人影也從裂隙中出現,落在了羽危燕的視線中。

一眼還沒看清楚,神魂就收到巨大的沖擊,羽危燕立刻閉眼,安撫撕裂的神魂,捏着危燕槍的手指更加收緊,痛苦的力道仿佛要頂開脆弱的皮膚,破體而出。

這就是真正的神境強者,一只手就有着讓她難以承受的壓力,整個人出現的時候,她連直視的可能都沒有。即便對方可能并沒有在意自己對下方蝼蟻的影響,他本身就已經是最具威脅的存在。

就連卓郁,在對方顯出完全身形的瞬間,那單薄的魂體也搖晃着,又變淡了些許。

“你說你,每次出場都這麽大的陣仗,也不考慮一下我們的小身板是否能承受。”卓郁還能笑得出來,“都是老家夥了,也該服老了,你怎麽就是不肯放棄?”

目不能視,神魂受損也不敢輕舉妄動,羽危燕安靜乖巧地站在原地,筆直得跟她手裏的危燕槍有的一拼,對方的威壓,卓郁幫她擋住了大部分,剩下的她勉強可以承受,也就有暇感受到了危燕槍傳來的動靜。

危燕槍在顫抖,即使沒有卓郁,身為半神器的它,也擁有自己的靈性,只要給它成長的時間,就能生出器靈。如今卓郁離開,反而讓羽危燕在這微妙的環境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它在顫抖,卻不是恐懼或者害怕,而是興奮,很開心的那種興奮。

這讓羽危燕很是不解。

也就在此時,空氣中傳來對方的聲音,一種很奇怪很詭異的聲線,就不像是正常人類會發出來的聲音,甚至感受不到聲線的波動,卻已經聽到了對方的話語。

“卓郁。”

只是一個名字,仿佛已經帶着強大的沖擊力,将卓郁的殘魂沖擊得險些七零八落。

卓郁費了不少勁才把沖散的殘魂又凝聚起來,眼看着又變淡了許多,“啧,你還真不客氣。”但他也知道,對方要是真不客氣的話,在開口的時候就他就已經魂飛魄散了。

真正已經觸摸到屏障的神境強者,早就有自己的規則力量,言出法随,對方開口的瞬間,那巨大的規則力量就足以将他碾碎。他們聽到的根本不是對方本身的聲音,而是利用空氣的震動,另外的發聲方式。就連神魂傳音都不能,因為他們承受不住。

“我都已經變成這樣了,你也沒想着對我客氣點,要是我真沒了,你就一個朋友都沒了。”卓郁依然大大咧咧的樣子,“你說你活這麽多年也不容易,怎麽就想不通呢?你以為你在與天争命,其實不過是又一顆小棋子兒,你以為走的是不同路,其實橫七豎八都在那棋盤上,怎麽也走不出去的。”

卓郁這話說的,羽危燕就不愛聽了。

她也不過是一枚小棋子,可誰說小棋子就一定要認命了,她拼命掙紮,就是想要為自己搏出一番不同的天地,而不是認命地在棋盤上任由擺布。就算是棋子,她也是一枚覺醒了自我意識的棋子。

那聲音繼續傳來,“她并不認同。”他口中的她,指的當然是卓郁身後的羽危燕。

卓郁回頭看一眼羽危燕,清冷絕豔的女修眉眼低垂,如果不是唇角還帶着鮮血的痕跡,還真是一幅寧靜優美的畫卷,讓人驚嘆。

他笑道:“你別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她是什麽身份,你恐怕是最清楚的。”

羽危燕眼睫微動,卓郁這話她每一個字都明白,可連在一起,她就不懂了。她還能有什麽身份?卓郁又知道什麽?而且聽卓郁的意思,對方也知道?

這樣隐藏的劇情,是羽危燕也未曾料到的。

就聽到卓郁的聲音還在繼續,“你既然親自出現,想必也已經有了答案,我就覺得好奇,在你下這一盤棋的時候,有沒有想着手中的棋子會有奮起反抗不受控制的一天?”

本就身為棋子的他們,可能會深有體會。

“操控棋盤的你,面對不聽話的棋子,你又會怎麽做?”

同樣都是不聽話的棋子,想要在棋盤中走出自己的路,甚至想要擺脫棋盤的限制,又怎麽會不懂。

“你看,你也會對不聽話的棋子下手,不會讓失控的棋子繼續出現。”

想要掙紮嗎?可曾想過操控一切的存在,是不是早就算好了自己掙紮的一切,都只是棋盤上微不足道的劃痕?

“同樣身為棋子的你,換個身份,怎麽就不明白了呢?”

“龍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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