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一口氣
“龍君。”
羽危燕握着危燕槍的手顫抖着, 她已經分不太清楚到底是她的手在抖動,還是危燕槍在顫抖。
龍君這個稱呼到底意味着什麽,羽危燕當然知道。
她也确實沒想到, 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親眼”見到上界三大強者之一的龍君。畢竟只有三個懷疑對象, 羽危燕也調查過跟龍君有關的傳說。
是的, 傳說。
龍君是所有神境強者當中,存世最長的, 仿佛在所有神境強者進階神境之前,他就已經存在, 就已經是神境。這麽多年,隕落了那麽多的神境修士,回歸天地煙消雲散,他也依然存在。
只是從很多年以前,他就避世不出,就連很多神境修士,都沒能親眼見過龍君的風采。甚至還有傳聞說龍君可能早就已經回歸天地,要不是神境強者歸天的時候,世間修士都會有所感應, 說不定大家都信了。
羽危燕關注龍君的傳說當中, 有一個最關鍵的部分,那就是龍君的身世。就像是邢崇天覺醒了鳳凰血脈一樣, 傳言龍君也是覺醒了龍族血脈的,只不過他沒能繼承真龍之血, 反而因為血脈的覺醒, 成為了半妖一般的存在, 修煉有着得天得厚的優勢, 同時也受到極大的天地限制。
如果這一切都是龍君所為,不管是跟邢家有關的鳳髓傳言,還是卓家覆滅後的煞骨,都變得更加複雜。
龍族血脈,享受天地靈氣的供養,完全沒必要再煉制一副煞骨之體去挑戰天地規則。就算鳳髓真的存在,身為龍族血脈的龍君,得到鳳髓也沒有任何意義。要說世上所有人都觊觎鳳髓,這其中也不會包括龍君。
羽危燕不解,她的推論好像進入一個死結,缺少關鍵的一環,來解開她的疑問。
卓郁笑着說:“你看她,好像一點都不意外你的身份。”在他提到龍君的時候,羽危燕接受得太快,他都有些驚訝,“她好像早就知道了。”
龍君的聲音還是那麽奇特,“她知道的太多。”
就是因為知道太多,覺醒自我意識,才妄想着要反抗這天地。這一點,龍君深有體會。當然也有卓郁這樣的異類,就算窺到天地真相,他居然選擇直接躺平認命。
學會反抗,有時候并不是什麽好事。
“你看我。”卓郁攤手,“你應該慶幸我沒有反抗,要不然你如何能做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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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龍君絕對實力面前,就算他反抗,也沒太大的作用,也就最多給龍君添點堵。
龍君平穩的聲線突然多了一絲波動,“你沒反抗?”
真沒有反抗的人,如何會在那陣法中被困數百年,日夜被煞氣侵蝕,聽着族人的哀嚎,還能保持清醒沒有被煉化?
“哎呀,那是本能,真是本能。這姑娘要是晚來那麽一天半天的,我說不定就已經沒了。”
堅持什麽的,那純屬意外。
這一點羽危燕能證明,再晚一點,卓家廢墟裏面确實什麽都沒剩了,甚至連跟卓郁有關系的玉華神君,人都沒了。這次提前時間線出現,她确實改變不少事情。
至少卓郁還能剩這麽一點,與世隔絕的龍君也顯出了身形。
“你想護她。”龍君十分肯定。
“算不上吧。”卓郁的魂體肉眼可見的又淡了一點,從危燕槍離開的那一瞬間,就注定了他這點殘魂就再也回不去,“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在你面前那不是班門弄斧嘛!”
以他現在的情況,自身難保,更別說護住誰了。吹口氣就能散去的魂體,能護住誰?
卓郁笑了笑,“我只是拖延時間而已。”
話音未落,一道驚天的劍意撕裂了這處被隔絕在外的空間,陣法化作片片碎裂,雷無涯淡藍色的光芒透過碎裂的縫隙落了進來,輕輕飄在羽危燕的眼簾上,帶來不一樣的觸感。
更熟悉的卻是那突然出現的劍意,就像是以往見識過的無數次一樣。
邢崇天來了。
明明沒有分開太久,邢崇天覺得就像是過去了一輩子。他最害怕的事情,仿佛就在他不經意的時候,再次出現。以往是夢境中所見,這一次突然就在眼前上演。
他最害怕的莫過于,只是一錯眼,羽危燕就死在他無法觸及的角落,夢境終究變成現實。
當從鍛劍石的傳承中出來的瞬間,他就察覺到不對勁,當即不假思索,就借助還殘留着鍛劍石餘韻的劍勢,一劍劈開了困住羽危燕的陣法。
神境強者的威壓瞬間炸裂開來,在漫天的劍意當中,清風自許衣袂飄飄。
尚在一臉懵逼的衆修士被這突然出現場景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從邢崇天消失,再倒他出現,他們仿佛經歷了太多,就被神境強者的威壓劈頭蓋臉地炸暈了。
即使常年沐浴在鍛劍石上神境劍意的威壓下,龍君的威壓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還來不及反應,識海就已經傳來了撕裂般的痛苦。
想要逃離,卻連一個動作都無法做到,呼吸都變得困難。
卓郁哎呀一聲。只有羽危燕一個人的時候,他還能勉強擋一擋,現在這裏這麽多人,他可擋不過來。他這小身板,可經不起這麽折騰。
他也只能慶幸,如今在現場的,并不是龍君的本體,只是他的一道化神,就有這麽強烈的威壓。真要是本體降臨,在場可能無人能幸免,會直接被龍君的威壓攪得粉碎,毫無抵抗之力。
到了龍君這樣的修為,一舉一動仿佛都能牽動天地之力,卻要被困在這天地之間,對這世界的感知,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束縛,想要破開這虛空,重獲自由的感覺,也就更加強烈。
邢崇天卻管不了那麽多,他才不管龍君是什麽情況,也不管龍君是什麽威壓,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羽危燕,誰也不能從他身邊奪走她。
神境強者那又怎麽樣!
在邢崇天身後,無形的巨劍化作有形的劍意,瞬間牽動了鍛劍石當中的劍意共鳴,整個雷無涯都在震動,仿佛有什麽随着這一劍,即将破空而出。
就在這一劍對準龍君斬下的時候,羽危燕動了。
她睜開眼睛,兩道血淚順着眼眶落下,伴随着那道超越神境的劍勢,她也以身化劍,握着危燕槍沖了過去。
卓郁嘆了口氣,好像并不意外羽危燕會有這種動作,他還能怎麽辦,趁着自己還剩這麽點,趕緊随着羽危燕回到了危燕槍當中。雖然羽危燕不承認,但卓郁已經先斬後奏成為危燕槍編外的器靈,如果他缺席的話,對于危燕槍能夠發揮出的威力影響很大。
對于卓郁的加入,羽危燕連眼神都沒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劍之所指,就算卓郁沒有回歸,也不能讓她動搖半點。
邢崇天也看到了,但他也感覺到了。他想停下來,因為他不想目睹羽危燕落入險境。但是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停,羽危燕所作的一切,都是恰如其分,最合适的——如果他真停下來,讓羽危燕功虧于潰,她安然歸來的第一件事,可能現場就一槍給他撅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關鍵時刻,在羽危燕難得配合他的時候,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在這時出手,他能做到的就是拼盡全力配合。
沖天的劍意瞬間撲到龍君面前,如清風峻嶺一般的人影,輕輕擡起了他的手,手指抵在了鋪天蓋地的劍意之上。一剎那間,所有的雷光還有劍意都停頓下來,天地間就只有龍君的衣袂還在輕輕飛舞,成為極靜之中唯一的鮮色。
邢崇天這一劍,再也斬不下去。
劍本無形,邢崇天這一劍是以身化劍,承載了他身後鍛劍石所有的劍意,唯一作為依靠的,就是他手裏的陣盤,此時也跟他本人一樣,承受不住強烈的劍意和龍君的威壓,發出即将支離破碎的悲鳴。
這樣的壓力對邢崇天來說也是巨大的負擔,在劍勢接觸到龍君手指的瞬間,他的身體也現出道道裂痕,鮮血迸裂,仿佛下了一場腥熱的血雨。
這樣的對決,就算邢崇天有鍛劍石作為後盾,也不是他現在的身體能夠承受的。就算這一劍能對龍君造成一點半點威脅,邢崇天的身體也會在這之前崩潰。
如果邢崇天沒有覺醒鳳凰血脈的話,可能就真撐不住了。
血液一滴一滴的飛落,在落地之前,就燃燒起來,幽冥火瞬間點燃了這一片空間。火焰舔舐着傷口,已經在支離破碎邊緣的邢崇天突然就煥發出新的動力,暗色的火焰順着劍意,片片流羽一樣,席卷到了龍君眼前。
“幽冥火。”
這确實在龍君的意料之外,他從沒想過,眼前這個覺醒了鳳凰血脈的年輕人,天賦火焰,居然是與鳳凰一脈生生不息的火焰完全背道而馳的幽冥火。
這在冥域燃燒的火焰,充滿死之一境的火焰,為何會在鳳凰血脈上覺醒?
不可能!
在幽冥火落到龍君指尖的瞬間,龍君一彈指,壓制在他眼前的劍意化作粉碎,但是那黑色的火焰卻順着他的手指,轉眼間就蔓延到了他的手臂,甚至繼續蔓延。
龍君被黑色火焰吞噬的那一刻,他擡眼看着羽危燕。随着巨劍之意碎裂,化作劍芒的羽危燕也再次露出身形。危燕槍的槍尖還指着他,就離他的指尖毫厘之差。
黑色的火焰星星點點在危燕槍的槍身上跳躍,混合着霜羽劍的白色霜華,拼湊出一副讓龍君無法想象的畫面。
“不可能。”
随着最後的話音,龍君的分神消失在火焰中,天地間只剩下了流竄的雷光,和碎裂的劍意。
以及時不時落下的黑色焰火。
羽危燕摸一把臉色殘留的血跡,“沒什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