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餐桌前,江河夾起一個蒸餃就開吃,粥是溫的,應該做好很長時間了。
白鷺把一個剝好皮的雞蛋放進一只空碗裏推到江河面前,“吃吧。”
他直接抓起,幾口就吃掉了。
“還要嗎?”
江河搖頭。
吃完飯白鷺把昨晚他沒吃的那兩粒藥遞給他,“把藥吃了。”
乳白色的藥片,沒有糖衣。
江河接過扔進嘴裏,他并沒有直接咽下去,而是上下牙咬着,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個字:“水。”
白鷺愣一下,“啊...我去給你倒。”
說完趕緊跑廚房去倒了杯水,她知道那藥很苦。
等江河把一大杯水喝完白鷺指着沙發讓他坐會兒,她回卧室換了件幹淨的灰色襯衫,雙肩包拎在手裏,又揀了兩本書塞進去。
江河就坐在沙發上看着她弄這弄那,嘴角帶着淡淡的笑,這樣子的白鷺他從未見過。
喜歡看她。
盡管江河知道屬于他們的以後還很長。
......
走出大門口,白鷺碰見經常過來收廢品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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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沒和她打招呼,而是盯着江河上下打量一番,貌似很滿意,還點了下頭表示肯定,說:“這兩人真般配。”
江河在一旁挺直身板,笑着回了句:“我也這麽覺得。”
白鷺瞪了江河一眼,她很想解釋,可這樣的清晨兩人從一個門出來,怎麽解釋好像都有點多餘,她沖阿姨尴尬地笑了下就拉着江河的袖口往前走。
“別蹬鼻子上臉啊!”,白鷺警告他。
江河一臉無畏的樣子,帶着點痞氣,“你要尊重師長。”
白鷺咬着嘴唇,有些氣不過,說:“你現在不是我同事嗎?而且我比你先來,你是後輩。”
“先是教練,然後才是同事、男朋友,順序你得搞清楚。”,江河揚着臉,這下白鷺更看不清他的表情。
“把最後一項去了,我不需要男朋友。”
江河突然拉住她,用力攥着她的手腕,臉色沉下來,“為什麽?”
白鷺低下頭,“不為什麽。”
江河看着白鷺的眼神開始回冷,早上發生的一切像是幻象般被她一句話打回了原形......
面對江河的逼問白鷺不知該怎麽說,也許在他看來她的回答連借口都算不上。
白鷺沉默着,頭頂的陽光突然變得很晃眼。
她心裏有話,盡管知道江河會不高興可她還是說了,“下次......以後不要在這留宿了。”
江河看着白鷺,“那你昨晚為什麽不趕我走?”
白鷺張張嘴竟然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她感覺江河在拿她的矛戳她的盾,而她是那個先挑起争端的人。
那一刻江河才意識到話說重了。
“你先走,我回家換件衣服。”
江河在胡同口向左拐了個彎,不見了。
他總是消失得很快,就像那天。
白鷺望着江河的背影忽然冒出一種慶幸的感覺,此刻她看到的是真實的江河,就算他走了,她也知道他的去向,他們在同一個城市,看着相同的風景,即使沒什麽交集,在學校也總能見到。
這些,總好過以前。
“我好想你,江河。”
白鷺對着那一道白色影子輕聲說了句,眼裏無限柔情,只是白鷺比誰都清楚,她的想念見不得光,更沒法堂而皇之。
......
下午上完課白鷺回到辦公室就一頭栽在桌上,她感覺渾身無力,一陣陣的發昏,連續咳了幾聲之後,白鷺意識到自己可能感冒了,昨天,她和病源親密接觸過......
這是個危險訊號,白鷺小時候得過肺炎,一旦感冒就要很久才能好,為了不影響給學生上課她決定下班去輸液。
和學校隔兩條街的位置有家診所,白鷺去那買過藥,一下班她就跟着成群的學生出了校門。
診所是私人開的那種,有兩層,白鷺剛進去就看見好幾個人圍着最裏面的診臺,診所沒有專門挂號的地方,基本都是進去直接找大夫,把自己的病症一說就等着開藥了。
白鷺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等着,看來輪到她還要一會兒。
這時門又開了,在她之後有個穿着校服的人走進來,是新海一中的校服,白鷺順着那道藍色向上望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小白老師。”,秦惑顯然先看到她了。
白鷺沒想到會在這碰到熟人。
“你生病了?”,兩人同時發問,然後看了對方一眼,相比較之下,秦惑更希望先得到回答。
白鷺:“感冒,過來打針。”
秦惑盯着白鷺的臉看了兩秒,問道:“發燒嗎?咳嗽嗎?”
白鷺:“......不發燒,有點咳嗽,還有點頭疼。”
“等着。”
秦惑說完就朝診臺走過去,也不知道和大夫說了什麽然後去了後面的屋子,沒幾分鐘又出來,手裏拿着一個鐵盤,裏面放着一瓶不知名的藥和輸液管,還有碘酒,止血帶,棉棒。
“你幹什麽?”,白鷺往後退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給你輸液啊,不是感冒了嗎?”
“這診所是你家開的吧?”
秦惑驚詫地看着白鷺,“你怎麽知道?”
白鷺:“昨天我聞到你身上有雙氧水的味道。”
秦惑笑笑,“怪不得咱班同學都說小白老師聰明,看來還真是。”
白鷺抿抿嘴,她完全不覺得這屬于聰明的範疇之內。
秦惑一邊撕輸液管的塑料袋一邊對白鷺說:“我爸那還有好幾個病人,等他忙完你就挂了,藥是我爸開的,我只負責給你打針。”
白鷺的手指動了動,沒敢伸出來。
秦惑這邊已經麻利地把輸液袋挂好了,他兩只手扯着輸液管一圈圈地搖着,滿臉痞樣兒,“怎麽?小白老師也有怕的時候?”
見白鷺不說話秦惑直接伸手扯着她襯衫的袖口就要往上卷。
白鷺見狀趕忙向後縮了縮,“我自己來。”
等白鷺把袖口卷上去秦惑卻不動了,她看着剛才還一臉興致此刻卻蔫兒菜的秦惑,問道:“怎麽了?”
“你胳膊上的疤,怎麽弄得?這麽深......”
白鷺這才意識到秦惑說的是什麽,她連忙捂住那條長疤,瞪了秦惑一眼,“跟你無關!”
秦惑一只手閑閑地揪着校服拉鏈上下來回拉,“怪不得從來都沒看過你穿短袖。”
白鷺繃着臉,沖他喊了一句:“你到底要不要紮?不紮我走了。”
秦惑再沒說什麽拿過止血帶在她手臂上打了個結,“握拳。”
白鷺照做。
他輕拍了兩下白鷺的手背,又拿棉棒蘸了碘酒在上面塗了幾下。
“秦惑。”
“嗯?”,他頭也不擡,滿臉認真地畫圖。
“你不是在拿老師練手吧?”
秦惑手裏的針頭已經對準了白鷺的血管,笑着說,“對啊,我第一次弄這玩意兒,你把臉轉過去,要不然我會緊張。”
白鷺咬咬嘴唇,把臉別到一邊,瞬間刺痛,像被蜜蜂蟄了一下,然後就聽到手臂上止血帶解開的聲音。
“好了。”
白鷺回過頭的時候秦惑正在給她調輸液的速度,她看見藥液一滴一滴流進她的血管裏,手背上貼着白色的膠貼。
講真,秦惑完成的近乎專業,和醫院的護士沒什麽區別。
白鷺這才仔細打量一下眼前的學生,瘦高的個子,校服穿得松松垮垮,倒還幹淨,長得也是青春帥氣的那一型,白鷺忽然想起昨天晚自習他手裏那些情書。
現在的小女生還蠻有眼光的。
秦惑在白鷺旁邊的椅子坐下,眼睛又朝輸液管看了兩眼,跟她說:“要是有什麽不舒服就告訴我。”
“哦......你不回家吃飯嗎?”
秦惑抻了個懶腰,十指反交叉停在半空中馬上又松開了,“我媽是市醫院的醫生,她今天值夜班,我來我爸這看看有什麽幫忙的。”
幫忙?
白鷺:“你爸讓你随便給別人打針啊?!”
秦惑扭過頭看着白鷺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當然不讓,說實話你真是第一個。”
白鷺驚得半天都說不出話,她有些懷疑秦惑剛才是不是誤打誤撞才。
“不過事實證明我的技術不錯,也許以後我會考醫學院當醫生。”
白鷺心底一沉,秦惑有這樣的夢想是好事,可他的成績真不樂觀。
“那你就好好學習。”,白鷺把老師教育學生那一套拿出來,雖然她很少有機會跟學生說這樣的話。
秦惑又恢複了以往那副無所謂的樣子,看來他對白鷺的教誨并不上心。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從座位上站起來直接向門外走去,也不說幹什麽。
白鷺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六點整。
不一會兒秦惑從外面回來,手裏拎着一個紙袋,他又坐在白鷺身旁,從紙袋裏拿出一個面包和一瓶果汁。
“給,面包剛烤好,你趁熱吃,很香。”
白鷺:“......”
秦惑見白鷺不接,又說:“這個藥刺激胃,你得吃點東西不然會不舒服。”
“謝謝。”,白鷺在秦惑拿着的面包上揪了指甲般的小塊兒放進嘴裏,嚼了兩下,真的很香。
秦惑看着面包上被揪走的那一小塊兒,笑着說:“喂小貓呢?快點都吃了,再把果汁喝了。”
白鷺望着那塊面包心裏泛起一陣暖意,她看着秦惑說:“你還沒吃飯吧?一人一半,我吃不了這麽多。”
“那你先吃,剩下再給我。”
秦惑指着面包示意白鷺。
白鷺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和秦惑是師生關系,而且也不熟,想了一下她說:“面包多少錢?”
秦惑瞬間就不高興了,他歪着頭看向白鷺,說:“之前上課我惹你生氣,你是不是還記仇呢?”
白鷺原本就沒有挂心那件事,有些哭笑不得,“怎麽會?”
秦惑:“那就趕緊吃,別跟我整那些有的沒的。”
白鷺盯着秦惑,一字一頓地說:“我是你老師。”
秦惑拉長音“哦“了一下,然後說:“小白老師,面包再不吃可就涼了。”
白鷺低頭把手裏的面包掰了兩半,然後把大的那一半遞給了秦惑,“替小白老師分擔一下。”
秦惑笑着接過,幾口就吃完了。
白鷺再一次覺得年輕就是好。
過了會兒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過來,他看了一眼正在輸液的白鷺轉頭就打了秦惑後背一下,“啪”地一聲,很用力。
“小兔崽子,誰讓你給病人打針了?出了事你能負責嗎?”
秦惑一下跳起站在白鷺旁邊,“爸,小白老師感冒了,我不能看着她難受吧,再說藥是你開的,我就紮了一下能出什麽事?!”
原來是秦惑的爸爸。
他瞪了秦惑一眼趕忙對白鷺彎腰點頭,“老師啊,我兒子不懂事惹你生氣了吧?”
白鷺擺擺手,說:“沒事兒,他很厲害,一點都不疼。”
許是看白鷺言辭真切,秦惑他爸也沒再罵他,和白鷺打了招呼就繼續忙去了。
這天傍晚,秦惑一直在白鷺身旁坐着,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白鷺輸液結束後秦惑和她一起出了門,他還有晚自習要上。
“小白老師再見。”,秦惑朝白鷺揮揮手。
“再見。”,白鷺轉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了。
事實證明白鷺及時來打針是對的,回到家的時候她感覺好了很多,頭也不像下午那麽疼了,她從包裏拿出秦惑塞給她的幾盒藥,又想起他說的那句想考醫學院,暗自嘆了口氣。
要是現在開始努力的話也還來得及,白鷺聽任老師說過這個孩子,智商高,學東西也快,就是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也沒聽說和哪個女孩子談戀愛,有點業餘時間都在打籃球。
所以,只是單純不愛學習?
想到這白鷺不禁搖搖頭,笑自己真是瞎操心,那孩子怎麽可能聽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