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河下班後直接去了店裏,這家店是他和生子合夥開的——攝影工作室。
早些年江河上大學的時候經常和朋友一起開車出去自駕玩,天南海北走了很多地方,一路拍片,還在雜志上獲過獎。
研究生畢業後江河直接留學當了老師,生子沒有讀研,去南方闖蕩幾年沒闖出什麽名堂就回來了,之後和江河在明川市開了家攝影工作室。
江河回新海教書後生子說他一個人在明川呆着沒意思,張羅也要跟過來,兩人商量後就在新海又開了一家。
最開始起店名的時候兩人商量了很久,生子說從他倆的名字裏各取一個字。
生子的全名叫楊明生。
他把“楊、明、生、江、河”五個字擺在江河面前,還一手拿着碳素筆連線,江河看到後皺緊眉頭,說:“生子,有時間要多讀書。”
生子撓撓頭發一臉為難:“那叫什麽啊?我是理工男,又不是文藝青年,光是把這些字拼一起就夠讓我頭疼的了。”
後來兩人商量好久才決定叫“河生”,雖然跟“發財”搭不上邊,但生子執意要用這個,還說了句“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的話。
明川的店開了差不多四年,生意一直很好,來拍照的女顧客明顯比男人多,生子經常指着江河的臉對手下員工說:“看看,這是咱們店的活招牌。”
江河的确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撇掉長相不說,他那187的個子和模特一樣的身材就足以吸引女人了,可這麽多年他身邊竟然沒有一個女朋友,就算他性子冷了些也太說不過去。
生子曾一度懷疑他是gay,還很誇張地捂着自己的褲裆說:“你不會看上我了吧?我告訴你啊,我對小月那可是情比金堅,矢志不渝,你休想!”
哇啦哇啦地說了一堆,這時候他倒忘記自己是個理工男了。
江河聽後笑笑,說了句:“放心,老子喜歡女人。”
......
江河到店的時候差不多六點,他剛要進去就察覺到了不對,剛才他餘光瞥到一輛捷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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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棠來了。
唐棠也是江河的大學校友,只不過比江河小一屆,出生在上海,在明川長大,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富二代。
江河直奔二樓,一眼就看見了生子、小月還有唐棠。
“江哥,下班啦?”,小月帶頭喊了一句,唐棠從她身後跑過去直奔江河。
走到離他兩步之外的地方唐棠忽然停住腳步怎麽都不敢再上前了,她看到江河冷着一張臉,很不高興。
沒有朋友之間的見面寒暄,江河直接越過唐棠沖生子喊了句:“下樓!”
生子大氣不敢出趕忙跟了過去。
沙發上,唐棠窩在角落裏擺弄手機,一句話也不說,像是習慣了江河的态度。
小月知道唐棠和江河的關系一直是她熱他冷,江河都是明着拒絕,一點不懂得迂回。
“唐棠,你真沒必要這樣,以你這條件明明可以找個比江哥更好的。”
大家都知道江河心裏有個“小白姑娘”,也知道江河一直在找她,只是沒人點破而已。
唐棠在玩游戲,手指動得飛快,頭也不擡地對小月說:“只要他結婚我就死心!”
這句話小月聽過很多遍,每次她一勸,唐棠都是拿這句話回她,一次都沒變過。
小月看着玩得一臉興奮的唐棠不禁嘆了口氣,說:“唐棠,你已經32歲了你知道嗎?再耗下去真成老姑娘了,那個“小白”就算什麽都不如你,起碼她還占個年輕,你別......別喜歡江哥了,他那人一根筋,不走回頭路的。”
玩游戲的手頓住,唐棠放下手機擡頭望向窗外,長頭發散落一身,她用手抓着往後順了兩下,說:“我有預感,快結束了。”
唐棠轉過頭去看小月,說:“江河找那人快三年了吧,據我所知他好像很久都沒去派出所打聽消息了,再等等看,我覺得他快放棄了。”
“要是他沒放棄呢?”
唐棠雙手把手機舉過頭頂,然後仰頭盯着屏幕上江河的臉冷笑了一聲,說:“那就耗着!我倒要看看他江河能守着一張破照片入土還是怎麽着?!”
小月沒再說什麽,這幾年她和生子給唐棠講過的道理都能出本書了,只有唐棠堅定地認為自己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可現實呢?
......
店門口,生子點了顆煙蹲在捷豹面前,一口接一口地抽,透過薄薄一層煙霧,他看見江河臭着張臉杵在那,一副“老子很煩”的架勢。
他把抽了三分之二的煙頭扔到江河腳邊,說:“行了啊,唐棠畢竟是個姑娘,你對人家溫柔點,怎麽說也追你好幾年呢。”
江河把腳邊還在燃燒的煙頭踩滅,撿起來扔進路口垃圾箱。
“跟你說了多少遍別在屋裏抽煙,找揍是不是?!”
生子自知理虧,笑嘻嘻地回了句:“我哪有你那個毅力,說戒就戒了。”
江河哼笑一聲,他覺得這跟毅力沒什麽關系,當初戒煙也是因為他媽生了一場病,照顧她那段時間就把煙戒了。
生子瞄了二樓一眼,起身湊到江河跟前,小聲問道:“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
生子瞪着眼睛,一臉捉急的樣兒,“小白啊!”
江河臉色沉了沉,說:“沒怎麽樣。”
“江哥。”,生子吭吭嗓子,說:“我多句嘴啊,你有沒有打聽過她現在是不是單身,我的意思是她總這麽端着,不會早就跟別人好了吧?”
江河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舌尖舔着門牙,忽然就笑了一聲,耐人尋味。
“要不我去幫你打聽打聽?”
“不用。”,拒絕得十分幹脆。
江河轉過頭看着生子,說:“她只能和我在一起,別人都不行。”
一句話,聽得生子直發愣,他看着江河堅定的眼神,有種全身汗毛瞬間站立的感覺。
當初江河開始找白鷺的時候生子以為鬧鬧就過去了,然而幾年下來他才終于明白,江河動的情,是真的。
“那家店是不是盤出去了?”,江河指着街對面的一家門市說。
生子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你怎麽知道?”
江河擡擡下巴,淡淡地說:“原先窗戶上貼的“出租”不見了。”
江河那輕飄飄的語氣讓生子有種智商遭到碾壓的感覺,他白了江河一眼,說:“上午房東還真帶人來看過,要照你那麽說的話應該是談妥了。”
江河雙手插腰朝對面又看了幾眼,眼睛眯了眯,沒再說什麽。
......
周五早上,白鷺剛到辦公室放下包就開始拿拖布拖地,教師辦公室的衛生都由老師輪流打掃,周五的排班是白鷺和徐佳佳,可徐大小姐一向都踩點兒上班,打掃衛生的活就毫無争議的交給了白鷺。
天氣太熱,拖布拖到一半就幹了,白鷺拿着拖布往水房走,身後留下一條淡淡的水跡。
還沒走到水房白鷺就聽見了嘩嘩的流水聲,等她前腳剛邁進去就看見了江河,這幾天他們沒什麽交集,偶爾在校園裏碰到他也只是點下頭,好像連話都懶得說,白鷺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了他。
“給我。”
江河伸手奪過白鷺手裏的拖布,和他的那把一起扔進水池裏,水龍頭又擰開一點,流水的聲音掩蓋了兩人的沉默。
白鷺在江河右側站着,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門口的光。
“差不多了吧?”
白鷺看着水池裏三分之二的水提醒江河,他沒動,水花不時往出迸濺,落在他黑色的皮鞋上,透明晶亮。
白鷺擡手拽了拽他的袖口,猛然地,他回身按住白鷺的肩膀就往牆上推,長腿順帶把門踹上,“砰”地一聲,門關上的瞬間他吻了過去。
水房沒有開燈,黑乎乎一片,白鷺只能感覺到江河的身子緊貼着她,熱氣透過衣服輕薄的布料散發出來,吻得深入,喘息焦灼。
與那晚不同,這一次他沒有喝酒。
白鷺打他,踹他,沒有影響他一絲一毫,她不敢出聲怕招來人,她的臉被江河大手捧着,整個人快要被拎起來......情急之下,白鷺用力咬了他,在江河松開手的那一刻,她嘗到了一絲鹹腥。
兩人隔一米站着,急促地喘着氣,江河以為她會說點什麽,他甚至以為她會罵他。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白鷺走到門邊把門打開,光亮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她擡手把水龍頭的水關掉,滿滿一池水,已經溢出來不少,在水泥地上拐着彎流淌。
江河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突然很想笑,他咧了下嘴角,有點疼,血順着下巴流下來,看來被咬得不輕。
他接了一捧水把嘴邊的血沖掉,水很涼,傷口的疼痛被稀釋了些,血絲還在往外冒,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對白鷺說:“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
白鷺本不想再理,可是他的話讓白鷺心裏隐隐不安,她仰頭望過去,像是被一陣電流擊中,那鮮紅色的血液觸動了她的感官神經。
“以後你老實點!”,白鷺從褲兜裏掏出紙巾,遞過去。
他沒有接,揚着臉,下巴微微擡起。
空曠的水房裏只有滴水的聲音。
白鷺拿紙巾的手剛擡起來就被江河一把拉過,腳尖被動地往前蹭了兩步,她半張臉埋進江河的肩膀,鼻子貼上襯衫,一吸氣全是他的味道。
“小白,再見到你,我很高興。”
如果換做是以前的白鷺,她會毫不猶豫地說出:“我也是。”
可是現在她不能,也不會說。
“江老師......”
徐佳佳的聲音。
幾乎同時,白鷺推開了江河,他晃了晃,卻還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相當輕松,還不忘和徐佳佳打招呼,“早啊,徐老師。”
“呃...早。”
徐佳佳有點不好意思,來學校幾年了她也沒見過這陣仗。
白鷺拿起水池裏的拖布,水都沒來得及擰幹就走了。
......
整整一上午,白鷺腦子亂得跟漿糊一樣,她和徐佳佳的課是錯開的,兩人沒什麽說話的機會,午休的時候徐佳佳倒是問她是不是在和江河交往,白鷺否認,預料中徐佳佳不信。
“你和江老師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啊?”
白鷺點了下頭,說:“很久不聯系了,我也不知道他會來咱們這兒。”
徐佳佳還是撇嘴,“你倆肯定有事!要不他幹嘛抱你啊?那麽緊......”
白鷺生平第一次覺得詞窮,好像怎麽解釋都不對,索性閉嘴。
每周五下午第三節課都是體活課,所謂的體活課就是全校的體育課,只是沒有體育老師,學生們自由活動,除了個別學霸還在班級裏學習,大多數學生都會出去玩,女生成群結夥的在校園裏溜達,男生則去球場,有的打籃球,有的踢足球。
第二節課下課鈴剛響過白鷺就一個人到籃球場坐着,看那幫孩子打球。
幾乎沒有老師到球場上來,白鷺是新海一中唯一的那個,剛開始還有學生放不開,時間一長就都習慣了。
袁澈照例也在,她跟白鷺說今天五班和六班打比賽,白鷺知道魏明是班裏的主力。
還沒開場,六班學生都圍過來和白鷺聊天,只有秦惑坐在白鷺旁邊幾步遠的草地上,用手抓着籃球一圈圈地轉着,一點也不想過去湊熱鬧。
袁澈問白鷺:“白老師,今年十月一學校能給我們放七天假嗎?”
白鷺說:“還沒定呢。”
一屆一屆學生在變,可關心的話題永遠不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議論:“去年就沒放七天。”
“是啊,明年升高三恐怕一天假都不會有了。”
“白老師,你給我們求求情吧。”
......
正說着,人群忽然讓開了一條縫,有個人走進來,襯衫白得晃眼,除了江河還會是誰。
他走過去直接坐到白鷺身旁,縫隙又自動合上,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了。
“你來幹嘛?”,白鷺說話的時候看到他嘴唇上新結的疤,紅褐色。
江河指了指面前的學生,說:“看他們比賽啊。”
魏明:“江老師你會打籃球嗎?”
“不太會。”
衆人有些掃興。
“投籃還行。”,江河又補了一句,頓時間女生眼裏都放了光。
“江老師你投一個呗!”,一個學生提議,剩下的都跟着起哄。
江河擺擺手,說:“你們一會兒還要比賽我就不跟着摻和了。”
“比賽還要等幾分鐘呢,上課鈴還沒響。”
袁澈直接把籃球往江河手裏塞,他接過,算是同意了。
“你想看幾分的?”,江河突然轉過頭問白鷺。
剛才還都聚在江河的目光如數轉移到了白鷺身上。
“什麽幾分?”,白鷺有些沒好氣。
“籃球啊,你想看幾分球?”,江河把手裏的籃球轉了轉,等着她回答。
白鷺低頭擺弄着腳邊的草,淡淡地說了一句:“随便吧。”
江河沒再說什麽,大手抓着籃球走到球場中央,四周一下子熱鬧起來,所有人都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