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踢她的人是江河，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襯衫，掐腰站着，陽光從他胳膊與上身圍成的三角形裏透過來，明晃晃的。
白鷺沒看江河的臉，而是落在他的耳垂上，陽光把那照得粉紅、透明，連同他的人也柔軟起來。
有了剛才的踢腳打招呼，江河連開場白都省了，直接問白鷺：“你怎麽在這？這孩子是誰？你的？”
白鷺看着他，說：“你想讓我先回答哪一個？”
“......孩子。”
白鷺摸了摸瑞瑞的小臉蛋，“叫叔叔。”
瑞瑞眼皮一擡，随即又低下頭，直接無視。
白鷺想了下又跟瑞瑞說：“他叫江河，是我朋友。”
“江河。”，瑞瑞重複。
江河的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着白鷺，“你還沒回答我。”
“......這個說來話長，總之不是我的。”，白鷺把瑞瑞的水杯放回他的小書包裏，又問江河：“你怎麽在這啊？”
相比他，白鷺的好奇心明顯不夠。
江河随手一指，“我媽住這附近。”
白鷺點點頭，沒細問。
江河在白鷺旁邊坐下來，問她：“今天回市裏嗎？”
白鷺說：“回，一會兒帶瑞瑞吃完飯把他送回去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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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想吃什麽？”
江河有意請客，他等白鷺回答。
“這附近有什麽吃飯的地方嗎？”
江河想了一下，說：“有，一號門出口那面有家大型超市，二樓是美食廣場，好像有必勝客。”
白鷺起身牽着瑞瑞的手，說：“走吧，咱們吃飯。”
江河見白鷺絲毫沒有要把自己帶上的意思趕忙拽住她的胳膊，“小白。”
“幹嘛？”，因為瑞瑞怕陌生人，所以白鷺沒想帶江河去，有他在瑞瑞可能連飯都不敢吃。
江河松開她，抓了下後腦勺，有點尴尬。
白鷺繼續往前走了幾步不知怎麽又突然改變了注意，她蹲下/身，說：“我們和江河一起吃飯好不好？”
瑞瑞點頭，算是默許，白鷺對着他小臉親了下，“好乖。”
站起身，白鷺沖江河招手示意，“他同意帶你一起了。”
江河一愣，腳底打旋，趕緊跟過去。
......
路上白鷺簡單給江河講了瑞瑞的情況，其實就算她不說江河也能看出來瑞瑞和其他孩子不同，不說話是一方面，還有就是肢體動作，瑞瑞不停擺弄着手指，放在眼睛斜上方，嘴裏“啵啵”兩下，然後放下再換另一只手。
江河不了解自閉症，所以今天見到瑞瑞他驚訝之餘也覺得心疼，世界上患自閉症的孩子很多，能夠康複的卻很少，這幾年電視報紙對自閉症群體加大了關注，才使得這一病症逐漸被人們熟知。
......
周末商場，很多家長都帶孩子出來玩，人挨人，擠得水洩不通，白鷺直接把瑞瑞抱在懷裏怕他走丢。
“我來抱吧。”
江河伸出雙手示意白鷺把瑞瑞給他，白鷺一擡頭就看見了江河嘴角的笑，心跳漏了一拍，江河的确不常笑，如果不是偶然，她也看不到幾次。
“他...可能不願意。”
江河把手伸向瑞瑞，“我抱你好嗎？”
出乎白鷺意料，瑞瑞連遲疑都沒有直接奔向江河懷裏，雖然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
白鷺笑着摸了下瑞瑞的臉蛋，仰頭對他說：“你乖一點兒，別把口水弄江河身上。”
她又看着江河，說：“那個，瑞瑞的手停不下來，你別糾正他，要不然他會發脾氣，還有，可能有些人不友好，看到瑞瑞這樣會議論幾句什麽的，你別介意。”
“沒事兒。”
在必勝客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白鷺給瑞瑞點了份兒童餐，然後又随便點了一些她和江河吃的。
瑞瑞很喜歡吃披薩，小不點的胃竟然能吃三塊兒，白鷺幾乎沒吃什麽，一會兒給他擦嘴角，一會兒又喂他喝水。
“小白。”
白鷺聽到江河叫她擡起頭，“嗯？”
江河說：“一會兒一起走吧，我也回市裏。”
白鷺手裏的叉子一抖，面條全掉了。
“我......我還有事，要去別的地方，可能不順路。”
白鷺不能撒謊，每次都臉紅，而且她自覺情商不高，所以撒謊這種高難度技能總是玩不轉。
“我開我妹的車回去，你去哪辦事我送你。”
這簡直把白鷺逼到了死角，正為難的時候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陸梓格，趕忙接起。
“喂，梓格。”
“鷺鷺，你在哪呢？”
白鷺：“在靳姨的康複中心，今天來看瑞瑞。”
陸梓格說：“那正好，我剛過收費站，馬上就到你那了，一會兒去找你。”
白鷺突然有種被解救的感覺，她連忙說：“好，我先把瑞瑞送回去，你到了打給我。”
挂斷電話的時候白鷺瞄了江河一眼，他正專注地看向窗外，他的眼睛有一層薄薄的內雙，睫毛不長但很濃密，稍一垂眸，睫毛的影子鋪在臉上，根根分明。
白鷺一直都覺得江河的眼睛很好看，笑起來彎着，略帶些痞氣，很難讓人想到他曾是大學老師。
她低頭吃了一口意面，味道一般，放下叉子她對江河說：“我朋友一會兒來這接我。”
江河點點頭，沒再問什麽。
吃完飯付錢的時候江河執意要他來，白鷺有些不高興：“叫你來不是讓你買單。”
江河反而笑了，“我跟來也不只是為了買單啊。”
白鷺：“......”
最後錢還是江河付的，白鷺領着瑞瑞先走了，賭氣似地把江河扔在後面。
直到走回康複中心，江河就一直在白鷺身後跟着，她把瑞瑞送回靳姨那再出來的時候江河還站在門口。
他雙手插着西褲口袋，鞋尖踢着一小塊兒石子，玩得正起勁。
白鷺走過去，“你怎麽還在這？”
江河轉過身面對着白鷺站着，沒直接回答她，而是問：“我不能在這嗎？”
白鷺一垂眼就看到江河的鞋尖上沾了點灰，可能剛才踢石子的時候落上去的。
“我朋友就來這兒接我。”
白鷺真怕江河再說一句什麽她會扛不住，迄今為止，江河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解釋，他不說喜歡，也不說愛，只是一步步地逼近，讓她無措。
這次再重逢，白鷺看到江河每一次都會緊張，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她想要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問問他這幾年過得怎麽樣，可現實是她沒法單純地把他當朋友，那些輕易就能講出的話在白鷺這裏都像是圖謀不軌......
所以她只能後退，在身後無路之前。
江河定定地站着，一動不動，白鷺即使低着頭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她腦子裏描繪着他看過來的模樣，是一如以前的坦蕩還是會不高興？只是無論哪一種，她都應付不來。
陸梓格的車沒幾分鐘就到了，她本想按下喇叭讓白鷺直接上車，可是車剛拐過道口的時候她臨時改變了主意。
她看到了白鷺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這很稀奇。
陸梓格把車慢慢停在路邊，拔掉鑰匙下了車，她走到那兩人跟前，對着白鷺一挑眉，眼神充滿意味。
白鷺卻先把她介紹給了江河，“這是我朋友，陸梓格。”
“你好，我是江河。”
江河臉上帶着禮貌的笑，說完便伸過去一只手。
陸梓格忽然瞪大了眼睛，驚詫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你說你是誰？！”
“梓格果然還記得......”，白鷺心底暗暗嘆了口氣，她的擔心到底還是發生了。
江河有點尴尬，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我叫江河。”
陸梓格看了白鷺一眼，終于明白了怎麽回事，“原來就是你啊！”
不着邊際的話，江河一臉懵逼。
陸梓格一把摟過悶不吭聲的白鷺對江河說：“怎麽着啊？你是不是終于意識到我家鷺鷺的好回來找她了？”
“閉嘴！”，白鷺從後面掐了一下陸梓格的腰，順帶着給她使了個眼神，“江河現在是我同事，他媽家住這面，我來看瑞瑞的時候正好碰上的，他本來都要回市裏了，正好趕上你來......”
陸梓格盯着白鷺微紅的臉蛋，說：“鷺鷺，你解釋太多了。”
白鷺：“......”
江河回頭看了眼陸梓格的車，說：“方便捎我一段嗎？”
白鷺聽了皺下眉頭，“你不是自己開車嗎？”
江河雙手叉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什麽時候說過？”
唯一的證人不會說話，白鷺被他噎得夠嗆，拿眼睛瞪過去，他還是那副神情，似笑不笑地看着白鷺。
“那快上車吧，晚上正好一起吃飯，新海有什麽好吃的啊？”，陸梓格招呼江河上車，自己坐到了駕駛座上。
見白鷺還不動，江河突然來了一句，“小白，她剛才那些話什麽意思？”
“她抽瘋！”，白鷺說着拉開車門坐到了後面，她從不坐副駕駛，這是她的習慣。
江河也跟着上了車，緊挨着白鷺，後面很寬敞，白鷺悄悄往車門邊挪了兩下。
江河瞧見了她的小動作，俯過身子看她，“鷺鷺？”
白鷺一怔，然後恍然明白了江河的意思，說：“鷺鷺是我小名，不許你叫。”
江河梗脖，說：“我還是喜歡叫小白。”
白鷺看着車窗外不斷後退的街景，不自覺地抱緊了手臂。
......
陸梓格這車是路虎最新款，結婚的時候她爸送的，她了解這車性能好，開起來也無所顧忌。
一路上，她時不時地就偷瞄後視鏡一眼，江河的長相已經看清了，不可置疑他的确很英俊，剛才白鷺說他家住在那面，所以經濟條件也應該不錯。
陸梓格本着在找男朋友這方面替朋友把好關的準則把江河裏裏外外分析了一遍，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很滿意。
那兩人在後面完全沒有交流，白鷺一直看着窗外，而江河的視線始終在正前方。
陸梓格想起幾年前白鷺當着她的面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一晚，還有她說的那句：“他不會是我的了。”
......
下環城高架，陸梓格把車速減下來，她向後稍偏了一下頭，說：“江河你多大了？”
“三十三.”
陸梓格聽了不禁唏噓，三十多......看着一點也不像，白鷺是怎麽認識他的呢？
“有孩子嗎？”，陸梓格故意越過了結婚這一層。
江河也沒在意，他還是看着前面，淡淡地說了一句：“還沒結婚。”
“那有女朋友嗎？”
後座的白鷺終于繃不住轉過頭來，說：“梓格，你看着點兒路，市裏車多。”
陸梓格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追問：“有沒有啊？”
江河：“......沒有。”
安靜的車廂裏，每個字都格外清晰。
目的得逞，陸梓格嘴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意。
......
車子路過新海一中的時候陸梓格朝窗外看了一眼，問：“鷺鷺，這是你教書的地方嗎？”
白鷺望着周末空無一人的校園，眼神難得溫柔起來，她點點頭，“嗯。”
陸梓格從後視鏡瞄了白鷺一眼，說：“就你那小樣兒學生怕你嗎？”
好像也談不上怕不怕。
白鷺想起前兩天秦惑逃課的事，也許在學生眼裏她并不是一個有威懾力的老師。
陸梓格見白鷺不理她，又找江河搭話，“江河，你一直在這兒當老師嗎？”
“以前在大學教書，剛回新海沒多久”
碰到一個轉彎，陸梓格不緊不慢地打着方向盤，說：“那還真巧，鷺鷺也是今年到新海的，好像是四月份吧，是不是啊？鷺鷺。”
白鷺聽到叫她，眼神從窗外收回來，說：“嗯，四月末。”
一旁的江河眼神輕晃了幾下，四月末，比他知道的早那麽久......
突然陸梓格像是發現了什麽，一只手指向路邊，嘴裏喊着：“快看，那邊有打架的，還穿校服呢，不會是你們學校的吧？”
江河和白鷺齊齊看向窗外，幾乎是同時他們倆在那群打架的學生裏看到了秦惑，就目前的情況他好像被圍毆了......
“靠邊停車！”，江河先白鷺之前喊了一句。
陸梓格什麽都沒敢問緊忙把車開向道邊，剛停穩江河就俯過大半個身子一把拔掉了車鑰匙，開門下車的時候沖陸梓格喊了句：“把小白看好！”
車門關上的同時也被鎖上了。
陸梓格有些恍惚，剛才都發生了什麽......
而後座的白鷺則趴在車窗邊一臉焦急地看着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