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之後每次排練白鷺都沒有看見江河,在學校,如果不是特意他們也很少有碰面的機會,她不知道江河最近在忙什麽,總之他一次都沒有去家裏找過她。

她的生活突然變回以前的樣子,平淡,平靜,她又恢複了一天吸一根煙的頻率。

周四下班她接到一個電話,秦惑打來的,第一遍的時候被白鷺挂斷了,随即他又發了條信息過來,“我是秦惑。”

白鷺把電話撥了過去。

“小白老師。”

“嗯。”

“我明天去上學。”

白鷺想起他的傷,問:“你都好了嗎?”

“差不多了。”

白鷺又“嗯”了一聲。

秦惑那頭倒是歡快,“小白老師,明天見。”

“......明天見。”

白鷺不知道秦惑為什麽給她打電話,如果為了感謝那次相救他應該打給江河才對。

江河......白鷺感覺很多天都沒和他講過話了,可仔細算來也就只有幾天而已。

坐在院子裏白鷺抽完一支煙,又把煙頭扔進園子,秋天到了,很多葉子都開始泛黃,不再開花,也不再結果。

白鷺拿起鑰匙鎖好門準備去超市一趟,她家附近大概走十分鐘的路程有一家大型超市,她要去那買點水果。

Advertisement

她平時吃得少,所以買的也少,水果也都是吃應季,什麽新鮮買什麽。

白鷺現在很習慣一個人的生活,自由,随意,不受任何人影響,她經常會在超市碰見一起來買東西的情侶,兩個人指着商品架互相商量着。

每每這時白鷺都覺得很溫暖,卻從不羨慕。

酸奶櫃前,白鷺微弓着身子,雙手拄在購物車的把手上,盡管她知道自己想買哪一種還是會在那站一會兒,她覺得冷櫃的涼風很舒服,相比超市其他熱賣區,她更喜歡這裏。

看了兩分鐘,白鷺伸手拿了一大桶酸奶放進購物車,轉身剛要走的時候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江河。

他身邊還站着一個女人,看樣子是前幾天在學校大門口找他的那位,這一次離得近,白鷺能看得清楚,她個子很高,起碼比白鷺高很多,嘴唇塗着嬌豔的紅色,她笑看江河,含情脈脈。

他們站在一起,手臂相互挎着,就和白鷺經常看見的那些情侶沒什麽區別。

白鷺低頭看了看自己,剛剛一米六的個頭,小孩子模樣的臉,不知怎麽的竟無故生出一股自卑感。

“诶,你走不走?擋着道了!”,一位中年婦女在白鷺身後喊了一句,她推的購物車裏還坐着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兒。

白鷺回過神來忙說了句“對不起”,然後挪身,當她再擡眼的時候卻撞上了江河的目光。

他慌了,白鷺從他眼裏确切地看到了慌亂。

而他的慌在某種程度上給了白鷺暗示。

白鷺沒有打招呼,她面色平靜,就算是僞裝的也好,總之她就那麽走了。

他們中間隔着好幾個人,但要擠過來也不是什麽難事,白鷺心存僥幸,以為江河會追過來,可直到她結賬走出超市都沒有再看到他。

......

生子和小月從另一側的食品區走過來,他看江河發愣,伸出拳頭對着他肩膀怼了一下,“買完了嗎?一個老爺們買點東西那麽費勁呢!”

唐棠趕忙護着江河說:“我幫他選選,他工作忙,要多喝點牛奶.”

小月撇嘴,說:“江哥可事兒了,平時來超市都是他一個人逛,今天真稀奇,還肯讓你陪了。”

唐棠幹笑了兩聲,有點尴尬,剛才明明是她自己主動湊過來......

江河一句話不講,望着白鷺小小的身影慢慢消失,他覺得心裏堵得慌,他不能當着這幾個人的面去找白鷺解釋,他最不想讓唐棠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白鷺,否則以她的心機,傷白鷺一萬次的本事都有。

在收銀臺結完賬唐棠和小月兩人要去廁所,生子就和江河在停車場等她們。

兩人手裏都夾着煙,靠在車前抽。

生子:“江哥,你最近總來店裏,不用陪小白姑娘啊?”

“學校最近弄藝術節,她也沒時間。”

生子朝江河一挑眉,說:“不怕她又跑了?”

江河叼着煙斜眼看他,“跑了可以再找。”

生子聽完朝他屁股狠踹了一腳,罵道:“你他媽還找上瘾了!”

江河一個閃身躲開,在離生子稍遠的地方站定繼續抽煙,玩笑話過後他心裏陣陣不安,白鷺剛才肯定看到了唐棠,所以他該怎麽解釋?

怎麽解釋都是欲蓋彌彰。

回到家,白鷺把買來的東西放進冰箱然後簡單沖了個澡,她關了手機,想好好睡一覺。

可她并沒有睡好,做了一夜的夢,亂七八糟,與現實毫不相幹。

九月夜裏的風,怎麽一下子冷這麽多。

......

秦惑第二天真去上學了,白鷺剛進班級上課的時候就聽見秦惑沖她喊了一句:“小白老師,我來啦!”

白鷺只是點頭,想笑卻沒笑出來。

上午,白鷺連續兩節語文課,下課那十分鐘她也沒回辦公室,就一直在教室呆着。

也許是因為白鷺年輕的緣故吧,學生覺得和她沒有代溝,也都知道她什麽性子,所以在這個老師面前根本不避諱,該怎麽玩就怎麽玩,該找誰聊天就找誰聊天,鬧哄哄一片。

秦惑上完廁所回來一進屋就徑直朝白鷺走過去,他雙手拄在講臺上,長腿一伸在白鷺的凳腿兒上輕踢了兩下,說:“小白老師,你給我補補課吧,我這幾天落下好多課呢。”

白鷺看着秦惑的臉,之前的傷恢複得很好,幾乎看不出來了。

“語文還用補課嗎?有那時間你還不如找江老師多補補數學。”

秦惑聽到白鷺提起江河皺了下眉頭,“我就想補語文,小白老師,晚自習你給我補課呗,難得我想好好學習了。”

她不說話。

“你要是答應我還給你買那家的烤面包吃。”

白鷺回想那次打針秦惑買給她的面包,還真挺好吃,想到這她忍不住笑了,說:“我不要面包。”

“那你要什麽?”,秦惑暗暗思忖着,“難道要補課費?!”

“這次月考你要考進前30。”

秦惑瞪大了眼睛,他一直都墊底,一下子前進那麽多,怎麽可能?

“小白老師,我是本着奉獻的精神,這個倒數第一總得有人考吧,我不犧牲誰犧牲,你說呢?”

白鷺不說話,但是一臉決絕,不容商量。

秦惑站直了身子,狠了狠心,說:“好,我答應你。”

白鷺知道秦惑在逞強,“那你要是沒考進呢?”

心思被猜中,秦惑看着白鷺,隐隐覺得不好,他剛才是不是決定的太草率了?

“......你說怎麽辦?”

白鷺朝窗外看了一眼,說:“四百米跑道,二十圈,怎麽樣?”

秦惑捏着手裏的粉筆,稍一用力,粉筆斷了好幾截。

“好,一言為定!”,他做好了随時慷慨赴死的準備。

......

晚自習,白鷺跟任老師打過招呼就坐在秦惑座位旁給他講這幾天上過的課,她很小聲怕吵到前面的同學。

講完一篇課文,白鷺挑了些生字讓他寫。

秦惑一筆一劃寫得認真,白鷺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看不下去了,那個字簡直都要飛上天了,

“你的字兒真醜!”,白鷺一點都不懂得諄諄教導,直戳學生短板。

秦惑放下筆,手掌攤着看得仔細,說:“我這雙手以後可是要拿手術刀的,再說你看哪個醫生寫字好看了?不信我去我媽醫院給你拿張處方單,你要是能看懂我就服你!”

白鷺暗自嘆了口氣,說:“要不給你留篇作文吧,題材你自己定。”

秦惑從他那一堆狗爬字兒裏擡起頭,問白鷺,“多少字?”

白鷺想了下,說:“你看着寫,如果寫得好的話我會忽略你字數不夠的問題。”

秦惑笑着點了下頭,“好,寫完交給你。”

白鷺低頭無意瞥了一眼他的書桌堂,整整齊齊,就像上次她整理過的那樣,唯一不同的是角落那一沓情書不見了。

......

臨近下課,安靜的教室響起了敲門聲,還有下一秒江河的聲音,“任老師,我找下白鷺。”

全班同學齊齊回過頭朝窗口看,只有秦惑一人擡着頭,他在看江河。

白鷺起身前跟秦惑交代了句:“把那些字寫完,下節課我考你。”,說完她就走了。

樓梯口,白鷺和江河面對面站着,“什麽事?”

“去外面說吧,學生馬上就下課了。”

白鷺咬咬嘴唇,“好”

她跟在江河身後下樓梯,他一手插着西褲口袋,微低着頭,樓道的燈是聲控的,皮鞋走過大理石地面,燈就亮了。

白鷺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停下了腳步。

樓梯拐角,一上一下,江河仰頭看向白鷺,“怎麽不走了?”

“哦。”,她馬上又跟了過去。

白鷺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麽了,只是望着江河修長的背影她忽然覺得難過。

一出教學樓就有夜風吹過來,有點涼,江河腳步沒停,一直走到後花園。

這地方在教師辦公樓後面,與外面街道只隔着一排鐵栅欄,平時很少有人來,白鷺恍惚想起上次秦惑逃課好像就是從這跳出去的。

“有事嗎?”,白鷺停住腳步,她真不想再往裏走了。

江河站在白鷺對面,可能是因為身高差有點大,他每次看她的時候都垂着眼,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小白,昨天...她是我朋友。”

白鷺的臉色并沒有因為江河的話而緩和,相反,她對這種千篇一律的解釋感到厭煩,她也讨厭感情裏的不純粹,可這只是她單方面的不喜歡而已,站在路人的角度,她可能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

後花園昏暗的路燈下到處散落着花瓣,花青素褪去,下個季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了。

江河看着白鷺那一雙充滿靈氣的眼睛,明亮又平靜異常。

“我這幾天有點忙就沒去找你。”

與白鷺視線平行的是江河襯衫上的一粒紐扣,簡單的圓形,十字交叉的白線,幹淨,平整。

“這好諷刺......”

白鷺想,她連他身上最普通不過的一粒扣子都喜歡,而江河呢,他對她做了什麽也不會妨礙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周圍是不知名的蟲子在叫,像是在幫白鷺填補她的沉默。

“小白。”

江河說完向白鷺靠近了一步,有意為之,“那天你說的話還記得嗎?”

“什麽?”,白鷺依然低着頭,很多時候她不敢看江河,他那張臉,那雙眼睛,都能讓她分分鐘失去定力。

江河輕掐着白鷺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然後一字一頓地對她說:“就你喝醉那天說的話。”

白鷺心裏一驚,喝醉那天...她有說了什麽嗎?難道不是江河把她送回家就走了?

“我說了什麽,你告訴我!”,白鷺直面他的目光,迫切地想要得到回答。

看來她是真忘了......

江河在夜色下不可聞地笑了一聲,他放開掐着白鷺下巴的手,說:“你告白了。”

“你說你忘不了我。”

就像聽到那晚的雷聲一樣,白鷺失了神。

酒精這東西到底有多壯慫人膽?......三年的逃竄一朝敗北。

盯着滿是碎葉的地面,白鷺的手心一陣陣地冒冷汗,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羞辱,比較江河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畫面,她的告白就像是不自量力的倒貼,而江河嘴邊的笑在她看來也多了一絲嘲諷。

白鷺顫抖地抽了一口氣,看着江河,說:“我看人一向不準,所以時隔幾年的今天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愛錯了人。”

江河嘴角的笑不見了,一瞬間臉若冰霜。

他伸手去拉白鷺的胳膊,“小白......”

白鷺閃身躲開,說:“江河,以後你過好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來摻和我的,如果你做得到我會很感激。”

說完,白鷺一步沒停地跑到校門口打了輛出租車直奔回家方向,她給秦惑發了條短信,說自己臨時有事,明天再給他補課。

雖然這一舉動作為一名教師來講有些不負責任,可白鷺管不了那麽多了,在她看來不回去才是負責,以她現在的狀态能把一篇課文講稀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