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晚飯口時間到了,烤肉店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白鷺一開始還能聽到身後隐隐約約的笑聲,但是沒有江河,他那人,就算笑的時候也很少出聲。

再往後就只剩下周圍食客的吵鬧,白鷺也就不再分心聽了。

本來徐佳佳還提議喝點酒,可是白鷺不想喝,她一個人喝又沒意思只好作罷。

吃得差不多了白鷺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跟徐佳佳說,“我們撤吧。”

她沒回應,而是盯着白鷺,“把你手機拿過來我看看。”

白鷺不明所以,趕忙遞了過去。

徐佳佳前後看了兩遍,說:“都什麽年代了你還用這個,諾基亞都退出手機市場好久了,真是搞不懂你,長這麽漂亮卻又活得像個老太太,微信也沒有,真是......”

白鷺拿回手機,放在手裏小心地摩挲了幾下,“那你就當我是老太太好了,以後你可以叫我白阿姨。”

徐佳佳被白鷺一句話逗笑了,她把自己的手機還有紙巾收回包裏,說:“走吧,吃了這麽多,得走回去消消食。”

兩人走到前臺結賬的時候碰到了江河,他背對她們站着,白鷺扯了下徐佳佳的衣角輕聲說:“我去外面等你。”

她走得飛快,門打開,卷進來一陣涼風。

江河忽然回過頭去,看見了徐佳佳。

“徐老師,過來吃飯啊?”

最普通不過的客套話,來飯店不吃飯還能幹嘛......

“嗯,和白鷺來的,她在外面等我呢。”,徐佳佳有意說給他聽。

江河拿錢包的手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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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打完折三百二十元。”

“......”

“先生?!”

“嗯?”,江河回過神,他指向徐佳佳跟收銀員說,“連這桌一起結。”

徐佳佳聽了忙擺手,說:“不用不用!江老師,今天是我請白鷺吃飯,怎麽能讓你付呢?”

江河笑笑,說:“沒事兒,改天你再請她也一樣,這頓就算我的。”

徐佳佳拿錢包剛要湊過去就被江河伸手攔住了。

收銀員對顧客搶着買單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按照經驗一般都會讓男士結。

“先生,兩桌一共是四百八十五元。”

江河從錢包裏拿出五百遞過去,“不用找了。”

小費再少也是意外收獲,收銀員趕忙說了聲:“謝謝,歡迎下次光臨!”

......

店外,白鷺抱着手臂站在街邊,她只穿了一件黑色衛衣,夜裏風涼,有點冷。

從包裏拿出一根煙點着,煙霧從肺裏走了一圈又呼出來,白鷺覺得暖和多了。

道兩旁有很多柳樹,在夜幕下像是無數個城門守衛,白鷺倚着身後一顆樹慢慢地抽着煙,風吹柳樹條不時地刮在她身上,像被抽打一樣。

回想剛才江河和那女人在一起的畫面,親密又讓人豔羨,白鷺咬咬嘴唇,忽然覺得心口疼。

煙燃了三分之一的時候她聽到了身後徐佳佳的聲音。

“江老師把單買了,根本沒給我表現的機會。”

白鷺從柳樹後直起身慢慢轉過去,徐佳佳愣住了。

“你抽煙?!”

白鷺手指點點彈了下煙灰,一臉淡然,“怎麽?不能抽?”

徐佳佳擺擺手,說:“之前沒見你抽過。”

白鷺:“我不在學校抽。”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子特別像個小太妹,就是......你懂的,就像學校裏的小女生蹲在牆根抽煙的那種。”

徐佳佳邊說邊笑,一只手比劃着白鷺,從頭到腳。

白鷺看着店門口五顏六色的燈光明晃晃地照着,江河不在,連影子也沒有,他這回可能都懶得解釋了。

“你住哪?打車還是走回去?”

徐佳佳擡手指了西邊的方向,和白鷺家正相反,“離這不遠,我走回去就行了。”

白鷺點點頭,說:“咱們不順路,那我打車吧,先走了,明天見。”

......

八點半,白鷺一臉疲憊地回到家,她把所有窗簾都拉上,然後脫光衣服直接進了衛生間,打開花灑,她定定地站着直到身上水珠不停滑落。

水是涼的,很涼。

沖了一小會兒白鷺開始打冷戰,她裹着浴巾鑽回被窩裏,和很多人一樣,白鷺也覺得這世上只有被窩是最溫暖的地方,不管你是什麽、做了什麽它都不會嫌棄你。

屋裏漆黑,白鷺把身子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個小腦袋在外面,她雙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剛才她在幹什麽?瘋了?!

白鷺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江河和那個女人的事,她裹着被子把屋裏的每個角落都瞧了一遍,最後想起了秦惑的作文本,她從包裏把它扯出來,沒再看那幾個字,反正看了也不會消失。

她把第一頁撕掉揉成團扔在床頭櫃上,又拿本子對着窗外的光晃了幾下,确認第二頁沒什麽痕跡才塞回包裏。

“明天就這麽還給他好了。”,白鷺想。

打開手機放了一段鋼琴曲,這首曲子不知是後來下載還是本來就有,白鷺很喜歡聽,她一個人的時候總習慣放點音樂或者放部電影,這樣屋裏也不至于太冷清。

第一遍結束,等待的空隙白鷺忽然想到她回來的時候忘記鎖門了。

想到這個她趕緊下床朝門口跑,生怕下一秒就會有小偷奪門而入。

只是沒等白鷺到門口門就開了,奪門而入的不是小偷,是江河。

江河看着渾身上下只裹着一件浴巾的白鷺深吸了一口氣,黑暗裏,她白得晃眼。

江河輕咳了一聲,越過白鷺身邊朝裏屋走。

他需要緩沖一下。

卧室,江河搭床邊兒坐着,滿屋子都是她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有點像橄榄。

白鷺站在門口,一只手抓着肩膀,說:“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不要再來找我!”

江河低頭,順着地板的紋路看到了白鷺的拖鞋,還有她纖細白淨的腳趾。

“先出去,我換件衣服。”

江河點點頭,站起身去了客廳。

白鷺拿起床上的手機把音樂關了,換了件及膝的長格子襯衫,還沒系完扣子江河又走了進來。

“小白,對不起。”

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白鷺捏着扣子的手頓了一下。

“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唐棠在,否則我不會去。”

最後一顆扣子系完,白鷺坐回床上,從床頭櫃的煙盒裏拿出一根點着,屋裏靜的只有煙絲燃燒的聲音,她慢慢呼出一口煙霧,說:“原來你女人叫唐棠啊。”

江河恨恨地咬了下牙齒,說:“她不是我女人......”

白鷺彈了下煙灰,擡眼看他,嘴角帶着嘲諷的笑,“難道還有別的?”

“白鷺!”,江河突然擡高音量喊了她的名字,胸腔一起一伏,像是憋着火。

白鷺嘴裏叼着煙,火光一閃一滅間她被江河扯着胳膊從床上拽起來,抵在門板上。

黑暗中,他低下頭來與她對峙,像是烏雲瞬間壓過頭頂,白鷺夾在他與門板之間,感到一陣陣的窒息。

“你跟我裝什麽傻?!你明明......”

明明愛我!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江河驀然沉靜,他意識到自己從來都沒這麽大聲吼過她,他看着白鷺小小的身子裹進寬松的襯衫裏,顯得那麽單薄,在他找到她之前她都是一個人這麽過的吧,不喜歡開燈,偶爾發呆,沒人陪她說話......

江河擡手将牆上的開關按開,忽來的光亮讓白鷺很不适應,她捂着眼睛,透過指縫望過去。

“你給我放那!”

白鷺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江河看見了她扔在床頭櫃上的紙團,并且打開了它。

他一只手拿着那張紙,一只手擋着白鷺,短短幾個字,他看了半天。

“所以現在已經有人開始跟我搶你了是嗎?”,江河揚着手裏的紙,臉色不怎麽好看。

白鷺莫名心虛。

盡管紙上的內容已經被江河看到可白鷺還是堅持搶了過來,她三下兩下把紙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秦惑吧。”

乍聽是問句,實為肯定。

江河認出那是秦惑的筆跡,他的字在班裏是出了名的難看,江河也好像忽然才意識到他還要面對情敵出現的問題,以前怎麽一次都沒想過?......

白鷺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問他:“你以後還會換工作嗎?”

話題轉移的毫無征兆。

江河:“什麽?”

“你不是聽清了......”

剛要把局面扳平的江河此刻卻被白鷺一句話打壓回去,他看着她,說:“應該不會換了。”

白鷺心底笑得無奈,亦無聲......

在飯館門口抽煙的時候她就想清楚了,如果江河一直在新海一中教書,那麽她和江河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回到同事的關系上,她能看見他,每一天,不用像過去那樣相隔萬裏。

“總好過從前。”,她想。

白鷺夾煙那只手指向門口,“你走吧,別再來。”

江河兩步走近她,輕掐着她的下巴搖了搖,“你除了趕我走還會什麽?”

白鷺用力打掉了他的手。

這一幕似曾相識,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也曾這樣對過他。

江河向後稍了一步,滿心頹敗感,在找到白鷺之前他以為只要把她找到了那麽剩下的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可現在看來,好像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他看着白鷺,說:“小白,你先靜一下,我過幾天再來找你。”

白鷺呆呆地站在原地,江河走路的聲音漸遠,直到完全消失。

他走了。

......

藝術節舉辦那天是周六上午,地址在學校禮堂。

表演節目的差不多都是高一高二的學生,高三要參加高考,學校沒給他們分配任務,但勞逸要結合,還是允許他們當觀衆放松一下。

教師合唱的節目是第一個,學校給他們定了統一的白襯衫和西褲,在後臺換衣服的時候徐佳佳看着只穿一件胸衣的白鷺傻了眼。

白鷺不明所以,問道:“怎麽了?”

徐佳佳還是盯着她看,做了個吞口水的動作,“看着挺瘦,原來身材這麽有料。”

白鷺趕忙拿襯衫去擋,臉都羞紅了,“快穿你的,馬上要開始了。”

徐佳佳又不時瞅了兩眼,低頭比較自己的飛機場還是“啧啧”了兩聲,“我估摸着有C杯。”

“佳佳!”,白鷺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終于封了她的嘴。

上臺前白鷺還是有些緊張,她怕江河看到她像個小學生比比劃劃唱歌的樣子,可是從早晨到現在她連江河的影子都沒找到。

沒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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