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去買車票當天，冷毅起得很早，就在白鷺門口站着，既不敲門也不說話。
白鷺迷迷糊糊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才發現冷毅，她眯着眼看他，“你怎麽起這麽早？！”
冷毅沒說話，而是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裹在白鷺肩上，說：“外面冷，你不怕感冒啊？”
白鷺愣住。
“去吧，回來收拾一下，道遠着呢！”
“......好。”
白鷺跨出門把身上衣服甩到了冷毅的肩上，她清楚自己和冷毅沒可能，所以暧昧這種事她也做不來。
何況她心裏已經有江河了。
今天難得晴天，萬裏無雲，白鷺和冷毅邊走邊聊天，差不多說的都是以前上學時候的事情。
“诶，雲舒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
冷毅看着白鷺一臉懵然的樣子又給她解釋，“昨天打電話的時候跟我說的，在成都談了個對象。”
“誰讓你不用電話，雲舒想找你都找不到，昨天她打過來的時候你正好不在，我倆也沒說上幾句電話就沒信號了。”
白鷺抿抿嘴，望着路兩邊的草叢，說：“我想雲舒了，要不我們去成都看看她？你要是着急回去的話我可以自己去。”
冷毅笑笑，“我當然陪你啊。”
一拍即合，終點站由明川改為了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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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不是很好走，再加上前幾天下雨，有些地方還有積水，白鷺腳底打滑快要滑倒的時候被冷毅伸手拉住了，她感受到那雙手傳來的溫度，有點冰......等重新站穩後冷毅還沒一點要松手的意思，白鷺甩了一下。
沒甩開。
“冷毅，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生氣？
冷毅一點都沒在意，說：“我認識你這麽久了，你什麽時候生過氣？脾氣好得就差把腦袋給人踩了”
白鷺停下腳步，仔細考慮着冷毅的話，貌似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怎麽了？還真生氣啦？”
白鷺趁他說話飛速把手抽了回來，說：“快點走吧，下午回來還得批試卷呢。”
冷毅攥攥手指，笑得兩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路程過半，走到一處山腳下時白鷺突然聽到一陣轟隆聲，先是不太清楚，而後越來越大，直到幾塊碎石從山頂滾落下來，冷毅一看不好，他一手護着白鷺的頭一手拉她往前跑。
就在這時一塊更大的石頭朝白鷺砸過來，她慌忙閉上眼睛，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一樣，沒有疼痛，也沒有了轟隆聲......
白鷺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冷毅倒在她腳下，滿臉鮮血，一瞬間，白鷺整個人陷入一種巨大的恐懼，她能感覺到有一種東西正從身體裏急速抽走......
“冷毅，你怎麽樣？”
白鷺嘗試将他扶起來。
“你快走，不要管我！”，冷毅不顧自己滿臉鮮血，用手去推開她，盡管他已使不出多少力氣。
“你別怕，我這就背着你去醫院，一定會沒事的。”，白鷺拉起冷毅背在身上，她知道最近的醫院還有十幾裏路......
這一天是連綿陰雨後的晴天，太陽很大，白鷺全身都被汗水浸濕，她不停和冷毅說話，只是他回答的氣息越來越弱。
“冷毅，你不要睡，你不是喜歡我嗎？我現在就做你女朋友。”
“那我們...直接結婚好不好？”
白鷺滿臉是淚，咬着牙不停地點頭。
“要是我有幸活着，你就嫁給我吧...我家人都很好...他們也會對你好，等支教結束了...咱倆就回新海教書去...我娶你。”
十幾裏山路，白鷺把冷毅背到醫院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癱軟在地，他的血染紅了她外套的整片衣襟......
坐在醫院冰冷的地上白鷺沖醫生喊着：“一定要治好他，求求你！”
“病人的情況不是很好，受傷部位在頭部，要趕緊手術，你和病人是什麽關系，得要家屬簽字。”
主治醫生帶着口罩，白鷺看不清他的模樣，聽聲音應該是個歲數大的醫生。
“我是他女朋友，我來簽。”
......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白鷺卻怎麽也站不起來了，雙腿好像失去了知覺，有個護士過來扶她才勉強坐到椅子上。
“呀，你胳膊受傷了，這麽長個傷口，得趕緊止血縫合。”，扶起白鷺的小護士看着她胳膊上還在流血的地方，即使作為陌生人，即使她看慣了醫院裏每天的生死演繹，還是對面前的小姑娘生出一份心疼來。
“沒事，等他手術完再說吧。”，也許是太過擔心與害怕，白鷺竟然沒有感覺到痛，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受的傷。
“他在手術，你這樣等着也幫不上忙，還是先止血吧。”
白鷺想要說什麽的時候感到一陣眩暈就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白鷺發覺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背輸着液，胳膊上還纏着白色紗布，她猛然想起冷毅，不知道他有沒有脫離危險，她拔掉手上的針頭跑出病房，找到剛才那個主治醫生一問才知道手術做完了。
“情況不太好，我們這裏的醫療條件有限需要盡快轉院，還要通知他父母做最壞的打算。”
聽到醫生這麽說白鷺眼前一黑，有些站不穩，醫生上前扶了她一把：“姑娘你要挺住，病人如果轉院後還是有治愈希望的，我們能做的只是維持現狀。”
“......”
白鷺回到病房從冷毅的衣服裏找到他的手機，還好有電，她顫抖的手翻開通訊錄，終于找到了他父母的聯系方式。
......
把冷毅轉到市醫院的時候他父母也已經坐飛機趕到了，他媽媽在他爸爸的攙扶下看着病房裏全身插滿管子的冷毅泣不成聲。
醫院走廊長椅上，白鷺把事情緣由都和冷毅的爸爸說了，“對不起叔叔，冷毅是為了救我。”
“你是白鷺吧？”
白鷺有些驚訝，看來他爸爸認識自己，“嗯，我是。”
“我兒子追到你了嗎？”
“啊？我......我答應他了。”
此時的白鷺滿心愧疚，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冷毅的父母。
“那就好，我兒子從小到大都很優秀，也懂事孝順，唯一忤逆我們的一次就是他非要去支教，我讓他給一個理由，一個能夠說服我們的理由，他說他愛的姑娘在這，如果夠幸運的話他能給我們領回來一個兒媳婦，你放心，我們不會責怪你，等冷毅好起來你就跟他一起回來吧。”
白鷺望着冷毅爸爸仿佛一夜蒼老的臉，淚水怎麽也止不住了，她何德何能讓冷毅為她付出這麽多，如果他醒不過來怎麽辦......
不會的，他會好起來！
冷毅在昏迷後第三天醒過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見站在媽媽身後的白鷺，她兩只眼睛哭得紅腫，卻還是很好看。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我就是受了點兒小傷。”
“兒子，你感覺好點沒？，有沒有覺得哪裏痛？一定要跟媽說！”，冷毅媽媽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沒事，你別擔心。”，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看白鷺。
“鷺鷺，你還好嗎？”
白鷺往出挪了一步，“我沒事。”
“沒事就好，那你在路上答應我的還算不算數？”
白鷺的臉“滕”地一下紅了起來，“什麽？”
“跟我結婚的事啊，正好我爸媽在這，省着我打電話通知他們了。”
“結婚？跟誰結婚？”
冷毅的媽媽愣住，還想再問什麽的時候他爸把她拉住，“咱先出去，讓他們小兩口說會兒話。”
“過來。”，冷毅向白鷺勾了勾手。
白鷺慢慢走近，坐在冷毅床邊，，他的嘴唇因為病痛而變得暗色幹裂，白鷺拿起桌上的棉簽沾了水，小心塗在他嘴唇上。
冷毅眼神晃動得厲害，連同長長的睫毛也跟着上下忽閃......
“你反悔了？”，他問。
“沒...沒有。”
“那你表示表示。”，冷毅指着自己的臉示意白鷺。
看着冷毅熱切的眼神，她小心在他臉上親了親。
“我有點困了，想睡一會兒，你出去陪陪我媽吧。”
“好。”
走出病房的時候白鷺看見冷毅他媽正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着她，白鷺明白她的意思，兒子這麽突然要結婚換了誰的父母都要緩一下。
雖然知道自己一時腦熱答應了冷毅，但白鷺一點準備都沒有，到目前為止她心裏只有感動，并沒有愛，但她不後悔，一條命換一個人，她願意給。
也許用不了多久她就不會再想江河了，不是總有人說嘛，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別人來取代，雖是這麽說，白鷺也沒有把冷毅當□□情的替代品，她只是給自己找了條活路，以後她跟了這個男人，才能忘記另一個。
......
冷毅的病情突然惡化是在當天晚上，看見手術室燈再次亮起，白鷺緊張得不停踱步，手掌全是汗，她在心裏百次祈禱，只要他能救回來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可是最終，當手術室燈熄滅的時候，她看見一具用白布蓋着的冰冷遺體，世界瞬間坍塌了一般......
白鷺趴在他身上聲嘶力竭，“冷毅你起來，你說過要娶我，為什麽要離開我？！”
傷口被撕裂的錐心之痛，她已感覺不到，冷毅離去的事實鞭打着她的每一處神經，直至麻木。
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