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躲藏

“哥,你又挖苦我。”付晚聽出了齊烨話語中嘲弄的意思,“是昕嶼宿舍的床太硬了。”

“付早早,昕嶼的宿舍是全網好評的,豌豆公主。”齊烨緩慢把車駛出這片學區,街道邊,三三兩兩地正路過下晚自習的高中學生。

付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今晚必須回家,所以他把這句嘲諷給認了。

齊烨的嘴巴最近好像越來越毒了,逮着他就能打擊。

他伸出兩只胳膊,倦懶地爬回了車後座上,側躺着身子,揉了揉剛剛摔疼了的屁股。

齊烨掃了眼後視鏡,一灘嫌床硬的嬌氣包,正舒服地哼着歌。

齊烨把車載音樂的聲音調小了許多。

月光明豔,在滿城的燈火闌珊外不失風采。

“怎麽不提前發條消息給我?”齊烨問。

車路過一個家居城,碩大的廣告牌上,霓虹燈閃爍着“共築愛巢”這幾個字。

齊烨平日裏路過常覺得低俗,今天卻無比認同這一說法。

裝點過的房子,留得住飛不出去的小金絲雀。

“你那麽忙。”付晚打了個哈欠,聲音裏帶了點自己不易覺察的抱怨,“昕嶼太大了,那麽多項目都需要你過目,我不幹擾你,你就早點結束。”

原本因為老婆不在家不想歸家的齊烨嗯了聲。

付晚半躺着看前排的齊烨。

他哥的副駕駛位一直都是給他的,所以他很少從這個角度看齊烨。

這個視角下,齊烨挺拔的背脊舒展着群山的穩重感,側臉線條利落,眉眼清俊,手穩穩地扶着方向盤。

齊烨就像是無風之地平靜的冰湖,永遠理智,立于情緒之外,讓人安心。

他這能叫回家嗎,他這叫回到齊烨的身邊。

他忽然想起來,他們高中時,隔壁班學委在課間找齊烨告白,他豎着耳朵緊張地聽,聽到了齊烨的拒絕,還看到了那個女生臨走時眼睛裏的失落和淚意。

齊烨這張臉,還好沒喜歡過誰……不然還挺能蠱惑人的。

[安夏]:晚,你之前說,我們手游的男性角色,要準備載入聲音了。

[安夏]:因為招募的時候,咱們工作室給的多,來了不少人試音,我和同播音系的朋友一起篩了一下,挑了幾個我覺得不錯的,發給你聽聽。

[安夏]:你聽聽哪幾個比較心動。

[付二代]:中。墨鏡直男龇牙笑.jpg

[付二代]:剛眯了一覺,正好讓我醒醒神。

安夏那邊,傳過來好幾個語音包,付晚仰躺在車後座上,一個個點播放。

第一段音頻:“我最放不下的只有你,別哭,你笑一笑。”

很平穩低沉的男聲,但感情似乎把握得不太到位,付晚又聽了下一個。

第二段音頻:“你這人,總是丢三落四,好在有我,時時路過你的軌跡。”

這段好像好很多,清新明快,爽朗幹脆,很符合這段劇情對應的人設。

付晚又點開了第三個、第四個,耳邊是各種聲線的剖陳段落,有的沉穩、有的娓娓道來——

“下雪了,我來給你送傘,來時路上遇見了一只存儲過冬糧食的小松鼠,還挺像你。”

“這個好……這個也不錯。”他躺得不夠舒服,抱着手機在坐墊上左右滾了滾,給安夏發語音,“到位,有甜的感覺了,通通留下。”

齊烨瞥了眼後視鏡,目光像是雲層上躺着的無溫度的月光。

他的指尖随性地在車載播放器的音量開關上撥了一下。

付晚正在聽安夏補發過來的“絕佳冷感男聲”,音頻播放着,但他卻什麽也聽不見。

車內在放搖滾,主唱嚎得似乎能刺穿耳膜,鼓聲更是錘得驚天動地,像是要把人亂棍打死。

“哥,你最近改聽搖滾了嗎!”付晚沖着前排喊,“好吵啊,我什麽都聽不見了!”

音樂聲震耳欲聾,齊烨什麽也沒有聽見,一聲都沒理會他。

付晚尋思着在配音這方面,不如安夏他們專業,于是不再一一細聽,直接交給安夏定奪了。

[安夏]:行啊,我導入劇情再給你看看,需要你提供游戲場景支持,你在昕嶼宿舍嗎?

[付二代]:黃豆噤聲.jpg,我在我哥車上呢。

[安夏]:打擾了,你們繼續。

齊烨放的搖滾一路搖回了楓林公關,付晚躺在後座上,被噪聲蹂躏了一輪,雙目無神。

車門被拉開,齊烨抱臂站在月光下,倚着黑色的車門,嘴角随性地挑了點,聲音清貴淡漠:“腿軟?要我抱你?”

付晚:“……”

僅這一句,似乎比他剛才聽過的任何一句音頻都要有氛圍。

他本來不覺得腿軟,但齊烨的聲音仿佛帶上了命令和頤指氣使的冷情感,讓他給自己也貼了個腿軟的标簽。

耳後和頸間微微地熱,他側過身,把腦袋藏在坐墊裏。

好像就在不久前,他還騙過齊烨的公主抱。

直男的膽子就是大,什麽都敢嘗試。

他這副鑽地縫的躺姿,沒有紀錄片的畫外音解釋,落在旁人的眼裏,就成了疏離和不配合的意思。

月光清清淡淡地,藏到了烏雲的背後去。

齊烨轉身,沒等他,摔上了車門。

付晚趴在車後座上,頸間的熱意一點點淡去了。

敏感肌又好了。

他不太想動,想象着自己是一條被世界抛棄的僧帽水母,誰碰他他就毒死誰。

車門從他腦袋的那側打開了,一只微涼的手搭在了他的腦袋上,動作很輕地揉了揉。

“晚晚老婆。”齊烨俯身,擡起他胳膊,抱着他的腰,把他從後座上拖出來,“不鬧了,回家了。”

“那你背我。”付晚說。

月從破碎的雲層間往初夏施舍了一抹光。

二樓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裏,是嘩嘩的水聲,付晚抱着電腦,在齊烨的書房裏挂直播。

他今天沒打游戲,只是挂着直播,低頭鋪一鋪他的場景,人氣竟然比平時還高了一倍,打賞多得有些離譜。

[太好了,哪個好心人把主播藥啞了?我早就說了,晚夜少來幾句中二感爆棚的2B發言,早就暴富了。]

[哇,哪裏來的小帥哥,好乖好甜的長相,吃什麽長大的?]

[帥哥,唠幾句,唱首歌。]

[他是打游戲的,不賣唱。]

[?晚夜,聽着,我知道你游戲打得爛,但你也不能就此擺爛!]

[我蹲了兩天想看你打游戲,你擱這兒坐臺呢?]

“不要瞎說。”付晚擡了頭,“我本來簽的就不是游戲主播的合同,我只要播就好了。”

當初老張看中他,就是因為臉,卻沒想到他憑借游戲操作和測評能力,圈了一大波直男粉。

[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麽?主播晚夜。]

“我在水時長啊。”付晚無辜地說,“我這個月請假兩次了,再不水水,就沒有錢了。”

直播間的彈幕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主播經紀人張允儀忍無可忍地敲了付晚。

[平心靜氣-老張]:你是不是覺得我是死的?

[晚夜]:從你轉行拉皮條開始,你的墳頭草就開始發芽了。

老張問他,他直播間裏那個,發言甚少id是“夜晚”的管理員,能不能踢出去換成平心tv的人。

付晚說不能。

[平心靜氣-老張]:我不拉皮條,就憑你,你能有機會見齊烨嗎?你小子,傍上了齊副董事之後,很嚣張啊。

[平心靜氣-老張]:你倆睡幾次了?他給你錢了嗎?壞笑.jpg

付晚以前對老張的話,都是選擇性忽視的,當耳旁風。

這次一眼掃過去,臉頰卻有些微微地熱。

[平心靜氣-老張]:你跟昕嶼的齊副董事,最近還見過面嗎?

[晚夜]:天天見呢。墨鏡直男龇牙咧嘴笑.jpg

老張把他嘲諷了一通,讓他多幹實事,少吹牛。

他正想反駁一二,手機忽然響鈴了。

電話的備注,還是他之前存的“老公”。

不是在洗澡嗎,怎麽還給他打了電話?

他的指尖遲疑地擦過了那兩個字,點了接聽。

[主播手機鈴聲是雞叫,好好笑。]

[女朋友的電話嗎,他臉紅什麽?]

[不可以,我不允許晚夜有人。]

“怎麽了?”付晚關了直播麥,聽着電話那端的聲音,“哦,行,我知道了。”

“離開一下,馬上回來。”他在直播間內打字留言。

[去吧去吧。]

[別把我們忘了,不然你無了。]

[喲,他好自戀,在牆上挂那麽多自己的照片。]

付晚停在了衣櫃邊。

齊烨說,洗澡忘了拿內褲,讓他給送。

這種事,他先前沒少讓齊烨幫過忙,齊烨拜托他,也是應該的。

他低頭看着手裏那團深色的布料,碼號還挺大,齊烨的骨架比他大,也比他結實,他還真情實感地誇過。

甚至前不久……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他熱心幫過齊烨的“大忙”。

他又停在了嘩嘩的水聲外,想了想,跟之前一樣,一腳踢開了門。

“給你。”他說,“哈哈哈,哥,原來你也有忘東西的時候。”

齊烨默默地沖一旁的衣架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放過去。

付晚沒看齊烨,把衣服挂好,水汽打濕了他的睫毛,眨眼的時候帶來了一陣涼意。

大概是被水汽嗆到了,他小聲地咳嗽着,耳後薄嫩白皙的皮膚,泛起了微紅,像是春風吻在白綢緞上,點染了緋紅的花。

齊烨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藏在模糊的光與水汽背後。

“你不洗嗎?可以一起。”齊烨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我在直播。”付晚扔下一句話走了,“我得保證直播質量,不然平臺會……罵我。”

“哦。”齊烨應了聲,“那你去吧。”

付晚在直播鏡頭面前發完了三小時的呆,簽到打卡,數了數今日的打賞收入。

齊烨坐在床邊,手裏平板電腦是昕嶼最新發售的一款策略類游戲,他正在試手感。

正試着,就看見他剛下播的晚晚老婆飄進來,掀開被子躺下了,睡衣捂得嚴嚴實實,腦袋上還扣了個睡帽,一副要過冬的打扮。

“衣服,不脫掉?”齊烨出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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