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沒看見4
高空萬裏無雲,也不見日暈,炎炎酷暑,像是把他們籠罩在巨大的蒸籠裏,地表蒸汽騰騰,無風無雲,又悶又熱,連鳥獸都不敢輕易離開蔭蔽之處,淋淋的汗水淌了滿臉,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卡車的輪胎碾過坑窪斷裂的路面,車廂裏很疲憊卻難忍酷熱的人随之跌宕起伏。
由于日光太毒辣,車廂頂棚拉了一張遮陽防水布,但這并沒有清涼多少,反而是罩住了不通風,有股不散的汗味和血腥味。
受傷時最怕這種天氣,炎熱,悶躁,粘稠,容易滋生細菌。
“嗞嘶——”
一聲悠長細微的聲響之後,勻速行駛中的卡車車速緩慢下降,最後穩穩地停在路邊,車廂裏的人疑惑的探頭出去。
負責開車的士兵拉開車門下車,繞車一圈後,無奈且習以為常地朝他們攤手:“輪胎又抛錨了。”
這一路,各個輪胎都換了一輪,新換的輪胎沒多久又抛錨了。
像他們這樣日夜兼程地跑,時不時還要極限操作和怪物賽跑,加上道路坑窪破損,爬山下河,不廢點輪胎也說不過去。
車上的備用輪胎已經用完了,他們現在停在郊區之外,距離進入城市少說還有十數公裏,那麽遠的路途,只能人力推行。
大叔受傷時而清醒時而昏迷,老婆婆和雙胞胎一個年邁,一對幼小,就只有初迢和小鏡能勉強充當一下勞力,外加六名軍人士兵,大家齊力推動卡車,但依舊既吃力又寸步難行。
小鏡伸手擦去臉上宛如雨下的汗水,“太熱了,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中暑的。”
初迢也停下來擡手擦去額頭的汗,又看了眼明明早已傷痕累累疲憊不堪,此刻依舊站如松硬如鋼鐵的士兵們,或許連給他們委派這次任務的首長都不确定他們能否帶着這些家屬同志安全抵達首都,但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遺忘自己的使命或臨陣脫逃。
沖鋒在前,用性命在保護任務對象。
明明他們也有家屬,明明他們的家屬或許仍然失聯且生死未蔔。
“別推了。”
初迢說着,從口袋裏拿出了她那輛小電驢的車鑰匙,“或許我們可以先讓兩個人開車進城,找到輪胎之後再找輛大車把輪胎運送回來?”
已經老老實實推了半個小時的衆人:“……”
最後兩名人高馬大的兵哥騎上了初迢那輛嬌小的電動車,橄榄綠配上少女粉,竟有一種讓人頓時耳目一新神眉清目秀的反差萌。
剩下的幾位兵哥笑到直不起腰,用他們響亮的笑聲友愛地送上了他們的戰友情。
坐在車後座的那位兵哥甚至連腿都不知道該怎麽放,就算收起來也是撐在地上的,兩人面對其他兄弟的大笑一臉憋屈,誰讓他們猜拳輸了呢。
兵哥騎上小電驢走了,初迢站在路邊不舍的看着他們遠去,
她的小電驢還能安然地回來嗎?
“大叔,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初迢聞言回頭,大叔已經醒了,小鏡在給他喂水。
這段時間大叔的傷情反反複複,一直不見好轉,甚至有些惡化,人也日漸消瘦。
以他們現在這個日夜颠簸又沒有更好醫療條件的情況,他很可能撐不了太久了。
初迢屈伸了下手指,最後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明明已經看過了很多生死,也曾多次親身置身兇險九死一生,她卻依無所适從。
十幾公裏的路程,那兩位兵哥來回花了将近兩個小時,他們開着兩輛皮卡車回來了。
給軍卡換了輪胎,之前開走小電驢的兵哥特別不好意思地推着一輛全新的小紅電驢來到初迢面前。
“初小姐,非常抱歉,你原先那輛電車我們開到城裏的時候就壞了,所以找了一輛款式一樣的,就是顏色不一樣……”
早有心理準備的初迢擺了擺手:“沒事,白月光不在了,找個替身也不錯。”
原先那輛小粉驢陪她開了幾個月,颠沛流離,到處尋人,電瓶和車身耗損嚴重,早就已經是“風燭殘年”,還沒散架就已經很厲害了。
這次負荷着兩名人高馬大的兵哥又走了十幾公裏,也算是“壽終就寝”了。
難得他們有心還找了一輛和原來的一個商家車型的,就是顏色更鮮豔了一些。
這個“替身”找得相當有水準。
由于天氣過于悶熱,繼續坐在後車廂太遭罪,大家分開坐進兩位兵哥開回的皮卡車裏。
車內開足了冷氣,将連日來的悶熱煩躁一掃而空,倦怠的人頓時都神清氣爽了。
大軍卡在前方開路,兩輛小皮卡跟在大哥後頭,比列齊行。
塵土在車後飛揚,又靜寞地歸于平靜。
……
而另一邊,
軍隊的運輸車載滿了人,淌過嶙峋山路,越過兇險河橋,每走一步都讓人膽戰心驚,搖晃的車廂裏,時而有小孩的哭鬧,老人婦人的誘哄,也有青年中年的怒罵,更多的是對背井離鄉,前路漫漫的惆悵和擔憂。
“已經離開宜城了。”韋豪看着身後逐漸遠去的群山,還有些依依不舍地感慨。
畢竟他們在這裏待了幾個月,雖然是被困,但也屬實載滿了難忘的回憶。
要是放在幾個月前,有人對他們說,末日要來了,他們一定會嘲笑那人腦子有問題。
“前面是江寧城,你們要回去看看嗎?”侯俊突然問他們。
他們四個人裏,韋豪和仲文傑都是江寧本地人。
仲文傑抱着腿靠坐在車廂上,沉默片刻,苦笑道:“不了吧,江寧還活着能撤離的人早撤了,還回去幹嘛。”
回去看到人去樓空的家或是可能存在的屍骸徒增痛苦嗎?
如果他們不回去破滅唯一一點希望,就還可以期許,或許家人都已經安全撤離,在這颠沛流離的世道中,他們在某處仍健在,也可能有重逢相遇的一天。
侯俊沒再說什麽,他從外地來江寧上大學,如今也沒有辦法得知家裏的情況,獸磁場影響信號癱瘓,聯系全斷。
每個城市受災程度都差不多,都十分慘烈,撤離人數十不存一。
“你呢?阿野?”韋豪問旁邊的人。
“沒人,死光了。”洛野冷冷地回。
繞是五大三粗的侯俊聽了都覺得不妥,連忙扯了扯韋豪,怎麽哪壺不提提哪壺。
他之前放暑假去找過洛野,他去那裏旅游,知道洛野家在那個城市,就去找洛野玩,沒想到會撞見洛野和他父親争吵鬧掰的場景。
那天洛野被趕出那個家,從此他就再沒回去過。
侯俊還看到他那個繼母和繼弟在洛野走後臉上露出讓人惡心的得逞的笑,恨不得上去把他們臉打歪掉。
“爺爺,我想喝水,我餓。”
同乘一輛車的一對爺孫裏,小女孩晃了晃她爺爺的手,怯聲撒嬌着。
“剛吃過,怎麽還餓啊……”
手上和臉上都長滿了象征勤勞的曬斑和老年斑的老人有片刻的無助。
他摸着旁邊空了的面包袋和水瓶,已經倒不出一點碎渣,他們的食物現在都是由隊伍統一配發的。
“爺爺我餓。”
小女孩并不懂此刻他們的窘境,只知道自己現在很餓。
而老人只能伸出自己粗糙皲裂的手一遍一遍撫摸着孫女被汗濕的臉,哄着她,“再忍忍,再忍忍就要發食物了。”
“我餓……”
小女孩的哀求不斷。
老人正束手無策時,一只指尖蒼白的手捏着一袋壓縮餅幹遞到他們面前。
他們擡首,看見那位保護了他們整個村子的年輕人仍閉着眼,可原先放在他身邊的那袋壓縮餅幹此刻正被他捏在手上。
“吃吧,離發放晚餐還要幾個小時。”他聲音平淡得毫不起伏。
“爺爺……”
小女孩看着那包餅幹又急切地推了推老人。
老人頓時有些要老淚縱橫,他連說了幾個謝謝,才接過那袋餅幹,小心翼翼地撕開喂給一直喊餓的孫女。
韋豪幾人看着洛野将自己的食物和水都送了出去,想說什麽又住了口。
異能者覺醒異能之後,由于體內運轉異能會加速體能消耗,所以他們對熱量要求比常人更多,簡而言之就是飯量大。
現在他一口沒吃,全送人了。
“阿野,你餓了跟我們說。”幾人不放心地說着。
現在異能者就是頂尖戰鬥力,加上洛野整個隊伍也才四名異能者,要保護這裏三百多號人,少一位戰力都是巨大損失,更何況還是洛野這個殺傷力尤其恐怖的。
晚霞是暗沉濃厚的顏色,層層厚重的烏雲懸在天邊擋住了淡藍的天光,一縷淺黃的霞光穿雲而過。
一路搖晃的車廂停止抖動,所有隊列的車都停了下來。
“原地休整。”
“原地休整。”
背着槍的幾名士兵擡着裝着食物和水的箱子一車一車地發放食物,并且通知下去。
原本漫不經心的洛野站了起來,他踩在車廂上,看着底下發水的士兵問:“休整到什麽時候?需要停留多久?”
被問到的士兵愣了一下,認出他後,只是搖了搖頭,說:“不知道,長官只說讓我們休整。”
洛野看着這附近林野深重的場地,眉頭緊緊蹙着,心沉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這一世的迢迢在遇見阿野前必須有所成長,所以這一路會經歷很多,不會很快見面,大約十章左右會找到的,前期比較慢,但後面保甜!
信我(超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