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沒看見5
烏雲籠在頭頂，黑沉沉的仿佛随時會傾倒下來。
洛野走到前方的一輛車旁，屈指敲了敲車門，車門從裏面打開，李仝抱胸居高臨下地看着底下的他。
洛野直接開門見山：“現在必須走。”
他們已經停留超過一刻鐘。
李仝覺得他不可理喻，她最是看不慣這人自以為是又我行我素的性格，冷聲道：“我的戰士需要休息，他們已經連日奔波又連續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都沒好好休息。他們是人，不是鋼鐵，其他人也需要休息，而且這天快下雨了，繼續走會遇到什麽危險你負得了責任嗎？”
江寧撤離之後，在彭城與其他城市駐軍共同建立起安全基地。
去彭城的路有江河阻斷，天災後許多路段橋梁已經毀壞坍塌，車輛無法通行，必須繞道，原本只需一天就能到的現在要花上幾天甚至十幾天的時間才能抵達。
洛野并不想跟她争辯什麽，直說：“那就換人開。”
“我說了，我的戰士們需要休息，是所有人，如果他們不能保持良好的精力，到時候在路上遇到危險，誰來保護大家？”李仝板着她那張嚴肅說教的臉，固守己見。
“這麽多人距聚集停留在這裏，你以為就安全了嗎？”洛野冷眼看着對方。
李仝冷笑：“至少戰士們已經休息夠了，無論遇到什麽危險都能從容面對。”
洛野舔了下幹澀的唇，因情緒起伏，垂在身側的手隐隐有火光，他沉聲問道：“李上尉，你經歷過幾次變種的戰鬥？”
李仝被問得愣住。
“你直面過變種圍襲嗎？你有戰場指揮經驗嗎？”
李仝是軍校生，畢業就進了部隊，沒上過戰場，天災時是第一批覺醒異能的人，直接被基地保護起來培養，還沒真正見識過變種的恐怖之處和殘忍。
但是這次任務是她主動請纓，她想她能勝任，也必須完美完成。
被洛野平靜戳穿的李仝有些惱羞成怒，她厲聲道：“在指教別人之前，先好好學會控制你的異能，而且我才是此次行動的指揮長官，你無權幹涉，我會為他們負責，任何後果我都能承擔。”
洛野凝視她一眼，見她很是固執沒有一點松口的意圖，最後冷着臉轉身：“但願你真的能如你所說的那樣承擔得起後果。”
李仝看着他的背影，眼裏充滿了厭惡。
她讨厭這人，讨厭他漫不經心的态度，讨厭他自以為是的性格，也讨厭他從來不将她放在眼裏的輕視……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令人厭惡的人……
“洛野就是這樣的性格，李上尉你別太介意。”
劉旻從車後走出，擡了擡眼鏡，看着走遠的身影溫和地說道。
李仝對他還算和顏悅色，雖然劉旻身體瘦弱，異能也比較無用，但溫和的模樣看起來就很順眼。
有人下車搭起火，将攜帶的少許大米放在不鏽鋼飯盒裏加水煮熟，人群裏有好些幾個月的嬰兒，他們并不能幹吃面包餅幹，軍隊有給他們專門發放牛奶，但光喝奶也不行，需要吃點輔食。
之前都是将面包放在牛奶裏泡軟給他們喂下，得知這次會停很久，幾個帶孩子的婦女就索性煮起米粥。
那些士兵看到了并沒有阻止，
很多人都下車在附近走動舒緩颠簸了一路的筋骨，洛野坐在高高的車頂上，一腿垂下，一腳曲起踩着車頂，冷眼看着這一切。
韋豪三人也不知道跑去哪了，他回來之後他們就不見人影了。
黑雲籠罩，不見天光，車前的大燈亮起，車頂安上了照明的太陽能燈，四周漆黑一片，而這裏卻亮如白晝，異常顯眼。
周圍的寂靜和這裏的吵鬧形成鮮明的對比，危險無形之中潛伏。
忽而，一聲慘烈的叫聲打破了山林的黝黑寂靜，驚鳥撲棱翅膀，獸吼響徹林野，看不見的黑影正極速在林中奔跑跳躍，
車列周圍的人受驚的全部站了起來。
林中的慘叫還在繼續，夾雜着獸類興奮的怪叫，簌簌林葉聲和急行奔跑的聲響，
終于，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從灌木叢中跑出，他滿臉驚恐，正欲向他們求救，
然而一團靈巧敏捷的火球卻猛地從他身後的灌木裏躍來，跳在他的背上，張開兩條靈活的前肢抱住他的腦袋，細長的尖牙瞬間刺穿他的天靈蓋，厚唇瞬間将腦髓吸出，那人頃刻就沒了生氣。
形容恐怖，死狀凄慘。
怪物松開那個已經被吸盡腦髓的人，屍體轟然倒地，它踩在屍體上，舔了舔滿是鮮血的嘴唇，猩紅的眼貪婪地看着眼前這些從它出現就已經吓得大氣都不敢出的人群。
“啊啊啊啊！”
人們仿佛才從這恐怖的一幕裏驚醒，人群頓時驚恐萬狀，紛紛逃跑躲避。
然而那怪物身形靈敏，片刻功夫就已經抓住幾人，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的類似怪物從兩側的叢林中竄出，它們身形瘦小，但動作相當敏捷，長肢靈活，如一團火焰在驚恐四散的人群中跳躍。
他們的車隊被夾在道路中間，真的成了甕中之鼈。
現場慘烈，叫聲凄厲，夾雜着孩童的驚恐哭喊聲。
洛野從車頂跳下，拳頭燃起火焰，穿梭在躲避的人群之中，将那些跳到人身上的怪物扯下來，再一拳一拳地錘爆它們的腦袋。
被他救下的人根本無暇感謝，争先恐後地往後躲。
“爸爸！媽媽！”
一個被留在原地的女孩吓得放聲大哭，她懷裏還抱着食盒，大人早就跑了，怪物一躍而起，就要取她性命。
洛野左手扯下一只從背後偷襲他抱在他背上的怪物，右手燃起的灼灼烈焰猛地丢出，形成的火球打在女孩身後的篝火堆裏，被彈起的柴火将跳在半空的怪物打落，一個大人趁機跑來抱起女孩就跑。
怪物包圍了他們，在人群裏肆虐，槍聲随後響起，然而這些怪物竄在人群裏，開槍的人不得不顧慮人群，怕會誤傷了人，因此受到牽制，片刻功夫人群就已經死傷慘重。
“阿野！救命啊！”
洛野忽而在人群中聽到了侯俊他們的呼救聲，他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侯俊三人正從林子裏奪命狂奔出來，而他們身後還追着一群怪物。
一只追得最緊的怪物已經跳起，就要跳到仲文傑頭上。
洛野隔着人群大喊一聲：“趴下！”
長期拖油瓶養出的默契，兄弟三人不約而同地就地趴下，随後一串火舌舔過他們剛剛站立的頭頂，将跳到空中的那只怪物擊退出去。
三人又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朝他跑來。
“阿野，林子裏全都是火猴子，咱們這是捅了猴子窩了！”韋豪摘掉頭上挂的樹葉子，顧不得洛野身上的灼熱，直接就抱住了他的手，只有他身邊才是他們心目中最安全的地方。
他們三人和其他人一起進林子方便，剛脫了褲子就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頭頂樹上跳來跳去，直到親眼看到一人被這東西吸了腦髓，他們才驚恐地發現，這座林子裏全他媽都是身有磷火的猴子猴孫。
還有更多的火猴子正聽着召喚往這裏趕來，他們算是掉進猴子窩了。
“抄家夥！”
洛野抽出自己的手，說話間已經又擊退了數只朝他們撲來的火猴子。
“抄、抄、抄家夥……”三人像無頭蒼蠅一樣滿地找趁手的家夥，最後他們直接跑到那些篝火旁，抽出了還沒燃盡的粗枝。
“打爆它們的頭！”
洛野抓住兩只火猴子，十分粗爆地抓着它們的腦袋用力往中間一撞，火猴子的腦袋相撞瞬間就被打爆了，腥臭的腦漿迸裂，飛濺一地，也濺在他淩厲冷然的俊臉上。
韋豪他們見狀，連忙揮起還帶火星的柴木，敲在一頭向他們撲來的火猴子身上，火星像煙火四濺，火猴子被打落在地。
“幹得漂亮。”
他們得意地相互擊掌，然而下一秒那只火猴子又爬起來，朝他們撲來。
“哇哇哇……”
幾人急忙手忙腳亂地揮棍，再次将火猴子打落，又狠狠地對着腦袋敲了幾棍，直到頭都爛了才徹底死去。
“MD，這玩意兒頭真鐵。”侯俊甩了甩敲麻了的手。
仲文傑韋豪二人和他背靠着背，神情同樣痛苦：“別說了，又來了！”
人群混亂不堪，青壯年拿起身邊能用的工具，拼命敲打飛撲而來的火猴子，而有些婦女孩童也抓起石頭，找到一只沒死透的火猴子就拿起石頭對着它們的頭死命砸。
拿槍的戰士也收槍加入戰局。
火猴子與人混戰。
“太多了，根本打不完啊！”
侯俊丢掉已經敲爛的柴木，張望着找新的家夥，看到旁邊卡車後面可拆卸的鐵板門，他直接上手把門拆了下來，掄起鐵板門旋轉着将那些火猴子全部拍落。
“走，上車！”
洛野将一只火猴子踩在腳下碾碎頭顱，抱起一旁落單的小孩就送上卡車，将兩側的鐵欄架好加高，迅速扯下防火防水的遮陽布，罩住車頂。
其他人見此連忙抱着孩子上車躲避，仲文傑拉來司機：“走！先帶孩子們走！”
一部分人争先恐後地怕爬上車，随後卡車迅速啓動離開。
仍有火猴子追着車尾繼續撕咬，跳到車頂要把遮陽布扯下來，待在車上的大人青壯年抱起鐵板門或赤手空拳拼命地将要跳進車裏的火猴子打下去。
一串火焰及時地從遠處燒來，瞬間就将車頂的火猴子全部掃落。
剩下的幾只也被卷進車輪碾死，還有一些依舊追在車尾。
從林子裏跑出來的猴子越來越多，剩下的人難以抵抗。
洛野和其他尚有戰鬥力的人一起且戰且退地掩護民衆上車，等所有人都上車之後，火速地開車逃離此地，而火猴子锲而不舍地追着車，他站在車廂裏不知疲憊地殺了一只又一只跳上車的火猴子。
身後一簇簇焰火如鬼魅，急行的熱風吹顫了所有人驚懼的心房。
陰沉沉的夜空突然落了雨，大雨磅礴傾盆如注，仿佛攜着摧毀天地的力量，冰冷恐懼看不到希望，人類此刻顯得如此渺小和脆弱不堪。
人們三三兩兩的抱團取暖，卻抵不過這一夜的漫長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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