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婚宴
第7章婚宴
翌日,晚膳過後,熙藍拉着明霜在院裏踢毽子,燕碧過來傳話,請熙藍去千竹苑上課。熙藍應了聲“知道了”,腳上動作依舊。
“郡主別玩了,莫讓世子爺久等。”明霜站定腳,不再接她踢了的毽子,綁着白色雞毛的毽子噔地落地。
熙藍十分不滿,撅着嘴跑過去撿起毽子,朝屋內喊多福。
岳珈正收拾着桌子,聽見熙藍喊她以為是要去上課了,急匆匆出來,卻聽熙藍說:“你陪我踢毽子吧。”
“奴婢不會踢。”
“我教你。”熙藍将雞毛毽子朝上一丢,熟練地踢了起來。
明霜一把抓住飛起的毽子,說道:“郡主該上課了,回來再玩。”
“我不。”熙藍跳起來要搶毽子,奈何個頭沒有明霜高,怎麽也碰不着毽子,倒把自己累出一頭汗。她氣呼呼喊岳珈說:“多福,幫我把毽子搶回來。”
岳珈微微一笑:“奴婢也不會搶毽子。”
熙藍氣得兩腮脹鼓鼓,跺腳說:“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
“誰欺負你了?”元照韞親自過來逮她。
熙藍驟地蔫了,垂着頭朝元照韞走過去,撞在他懷裏,撒嬌說:“我不想上課,不想讀書,就想踢毽子。”
元照韞唇角微升,撫着她的腦袋,道:“那你想不想去安福姑姑的婚宴?”
熙藍聞言猛地擡起頭,他們的姑姑安福公主要嫁給怡國公的孫兒宋锴,熙藍怎會不去湊這熱鬧。
“你的唐詩宋詞還記得幾首?宴上若是要行飛花令你可接得住?又打算借口更衣躲一整天?”元照韞一連三問,說得熙藍接不下話,他又道,“不想被人笑話,就乖乖跟我去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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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藍撅嘴點頭,宋二姐姐她們總愛玩飛花令,她肚子裏那點墨水怎麽跟人家比,回回都被取笑。
照韞牽着她的小手,又朝岳珈說:“你也一起吧。”
三人往千竹苑去,元照韞已将行令常用的詩詞寫下,一式兩份,又耐心講解,讓她們好好背下。
然而三日時間哪裏能記住多少詩詞,到了安福公主成婚那日,熙藍仍是沒有底氣,只能在心底求漫天神佛保佑,讓宋二姐姐她們換個別的玩。
安福公主是陛下最年幼的女兒,嫁的又是三大世家之一的宋氏,排場自然弱不了,整個長安大街彌漫着喜慶的硝煙,炮仗的紅紙鋪了一路。
岳珈與熙藍坐在馬車上,熙藍挑開車簾張望。馬車越走越緩,在離安福公主府還有一條街時直接不動了。熙藍探出腦袋望去,前路被各府的馬車堵住了。
熙藍悶悶摔了車簾,說:“騎馬去多好,哥哥指不定都吃上宴席了,咱們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到呢。”
岳珈手指挑開簾子望出去,騎馬确實過得去。
一匹駿馬從她們的馬車旁經過,馬上的男子停下來,低頭望了她一眼,眼神裏帶着玩味。岳珈心微一躍,将簾子放下擋住他冒犯的目光。安福公主的婚宴,玉安公主的兒子自然也是要出席的。好在那日自己進城時蓬頭垢面,康寶豐應該認不出她。
馬車挪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到了公主府。熙藍挽着肅王妃的胳膊進去,新郎官宋锴與他爹娘在門口迎客。
一番客套後,小厮領着她們往小花園去。公主府設了兩處宴席,男賓們在前院,女眷們則安排在內院小花園。
肅王妃還未入席,先與幾個命婦攀談了起來。熙藍覺着無趣,現下離開席還早,她便拉着岳珈四處逛。正伸長脖子看池中錦鯉時,突然有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朝她飛奔過來,伸着胳膊要将熙藍推下去。
岳珈眼疾手快,擋在熙藍身後,那姑娘的手便打在了她身上。
那小姑娘仍不死心,想将岳珈和熙藍一起推下去。使了吃奶的勁兒,卻沒能推動岳珈分毫。
熙藍已反應了過來,氣呼呼說:“康寶意,你又要捉弄我!”
見事情告敗,康寶意收回了胳膊,朝熙藍做了個鬼臉,若無其事回到母親玉安公主身邊。熙藍仍舊忿忿,不敢再在池邊逗留,回肅王妃那兒告狀。
肅王妃得知女兒險些被推進水裏十分氣憤,可畢竟這是喜慶的日子,熙藍也沒被傷着,她去讨說法反而不占理,只得安慰熙藍莫要生氣,往後離水池遠些。
直至宴席開始,熙藍依然忿忿不平,偏她與康寶意還坐一桌吃席,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副要打人的模樣。
康寶意瞪累了,哼了一聲,朝同坐的幾人說:“我們來行酒令吧。”她擺明了要讓熙藍難堪。
“別了。”邊上的宋漪說,“時辰這麽早,不是吃酒的時候。”她說話時眼睛看向了熙藍,誰都明白她是在為熙藍找借口。
哪知熙藍毫不留情,一拍桌子,說:“時辰早有什麽關系,行令就行令。”她說得信心滿滿,身後的岳珈不禁擔心,康寶意就坐她前一位,若有意要為難她,她那點墨水如何應付得來。
“連你都不反對,那咱們就開始吧。”康寶意道,“既然是我提的行令,就由我開始。”其他人并無異議,岳珈輕戳熙藍後背,想提醒她強占先機,然而熙藍只是伸出爪子撓了撓,完全沒領會到岳珈的意思。
康寶意繼續道:“今日是安福公主成婚,那就以‘福’字為引。”她略一沉吟,道了句“福鐘恒有兆”。
這便到熙藍接了。
熙藍剎地慌了神,她背了不少詩詞,卻想不起半句帶“福”字的。
岳珈悄悄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寫字。
“禍福安可知。”熙藍揚聲誦讀,得意洋洋。
“這是什麽詩?可別是你杜撰的?”康寶意并不記得有這樣一句詩,咬定是熙藍胡說。
“是白樂天的《青冢》。”宋漪道,“禍福安可知,美顏不如醜。”
康寶意無話可說,接着便該宋漪的姐姐宋淇了。宋淇文采不如妹妹,康寶意出的令又刁鑽,她半晌沒想出句詩來,只得認栽飲酒,引來衆人一陣笑。
方才岳珈在熙藍手心寫字,宋淇看得一清二楚。平素有熙藍這個草包在,她的令再差也不至于被嘲笑,如今熙藍找了幫手,連累她出糗,宋淇難免不忿,故意将手邊的醋碟子往邊上推,看準了岳珈靠近,将醋打翻,潑在她衣服上。
“哎呀。”宋淇捂着嘴,“我不是故意的。”
岳珈低頭看着自己裙上的污漬,雖然明知道這位宋大小姐是存心的卻也無可奈何。
“你快下去擦一擦吧。”宋淇不懷好意說道。
“沒事沒事。”熙藍慌張不已,岳珈一走誰來幫她接酒令,“回去再換衣服就好了。”
“那怎麽行。”宋淇不依不饒,“一會兒教旁人看見了,豈不該說你們肅王府的丫頭連衣裳的髒兮兮的,多不好。”
宋淇給康寶意使了個顏色,康寶意猜出了個大概,也道:“你這麽怕她走開,莫不是她走了你就接不上酒令了?”
“當然不是。”熙藍仍舊嘴硬,朝岳珈說,“你下去吧。”
岳珈暗暗嘆氣,既是熙藍要她走,她也只能離開了。
她向公主府的下人問了路,自去後院找到水井,打了一小桶水上來,用帕子沾着将裙上污漬洗去。
公主府的下人都在前邊忙活着,後院冷冷清清,岳珈坐在臺階上揚着裙擺,好讓水跡早些幹透。
“你果然在這裏。”方才岳珈往後院來時,正好被康寶豐看見。他知道此處人少,尋了借口過來。
岳珈一看見他就覺反胃,立刻起身要回前邊去。康寶豐伸出胳膊攔住她的去路:“上回在城門口看見你,只覺得身材不錯,沒想到模樣也這般俊俏。”
岳珈詫異看他,她當時那般模樣,他竟也認得出來。
“爺我有個本事,不用看臉,看一眼身形就能認出人來。”說話間伸手要去捏她下巴,岳珈閃身躲開。
“躲什麽,給熙藍那蠢丫頭當奴才,還不如到我那兒去,我保證不會虧待你。”言罷又要去拉她的手,岳珈又退了兩步,喊了句:“讓開!”
“我若不讓呢?”康寶豐眯眼笑着,步步逼近,将她逼到柴房門口,“反正此地無人,不如……”他将柴房的門推開,雙手朝岳珈伸去。
岳珈已無退路,先下手抓住他的左臂,閃身向後用力一擰,只聽得康寶豐一聲低沉的叫喊,胳膊已脫臼了。岳珈迅速朝外跑,想着若是康寶豐要追究,她打死不忍便是,反正也沒人瞧見。
正如是想着,立刻就撞見了人。
“見過王爺。”岳珈咽了咽唾沫,額頭直沁冷汗,怎就碰上頌王了。
“跑什麽?”元荊正好路過,見她一副心虛模樣,裙上還濕了片水跡,心生懷疑。
此時康寶豐已扶着胳膊追了出來,見頌王也在,斜挑唇角,道:“王爺來得正好,此女傷了我,你幫我作證,讓元照韞把人給我。”
岳珈背上的貼身衣物已然濕透,後悔不疊。眼下被人逮個正着,若康寶豐真去找元照韞,她就便是死路一條了。
元荊挑眉看了眼岳珈,收回目光,漠然道:“被一個姑娘擰了胳膊,不嫌丢人?”
康寶豐聞言臉上驀然漲紅,又不敢與元荊作對,讪讪無話。
岳珈暗暗慶幸,好在這位王爺是個不愛攙和事兒的。
“你。”元荊又看向岳珈,“跟我過來。”
岳珈頭皮一麻,元荊已邁步朝前,她忙跟了上去。心裏猜想着他找自己何事,不會又是引蛇出洞的之類的事情吧?
“上前來。”元荊刻意放慢步伐,讓岳珈與他并肩,“脖子好了?”
“好了。”岳珈答他,想了想又補充說,“多謝王爺賞的藥。”
元荊嗯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到小花園路口時忽然停下,伸手進袖中探半晌,又低頭将腰間的白玉玦解下,遞給岳珈:“拿着。”
岳珈怔怔,好端端送這麽貴重的東西給她做什麽?
“不想死太早就拿着。”元荊面色冷淡,“難道你以為自己能與敬國公府作對?”若康寶豐要對付她,照韞也未必能保得住人。他刻意選在這個地方,為的便是那些喜歡議論事非的婦人們看見,好令康寶豐知道此人動不得。
岳珈接過那枚玉玦,福身道謝,隐約感覺背後的道道目光如刀如劍。座中貴女,有多少人盼着當頌王妃,将來好母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