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緣淺
第30章緣淺
肅王妃早早站在王府門前等着元照韞, 一看見自己的兒子頓時落了熱淚,不停詢問他在大理寺吃得如何,睡得如何, 可受了刑。照韞一一回答,雖然在幽暗的牢房裏住了幾日,但他的眼眸裏仍藏着暖陽。
“那頌王爺也真是的, 明知你無辜還讓你去受這牢獄之災。”進了府內,王妃才敢抱怨。
“确實是我失察才讓人有機可乘, 七皇叔也是為還我清白才這麽做的。”元照韞說道。若負責這案子的不是七皇叔,而是哪個敷衍了事的昏官, 他的罪名哪裏洗脫得了。
王妃仍舊不忿,但因着熙藍也在邊上便沒再多說, 免得她不懂事學了舌。
熙藍拉着元照韞的手,歡歡喜喜說道:“大哥回來就好了,我可擔心了。”
元照韞笑着撫摸她的腦袋,道:“我回來了,你可又得上課了。”
“大哥在, 上課就上課。”熙藍說道,言罷又露了幾分惋惜之色, “可惜多福病了,要不大哥回來了她一定也很開心。”
元照韞頓步, 低頭問她:“她病了?”
熙藍點點頭:“娘親說的,她現在在莊子裏養病呢。”
元照韞看向肅王妃, 肅王妃的面色略顯局促,照韞生疑, 支走熙藍後才詢問了母親。
岳珈回到肅王府時已入了夜, 幾日未歸, 總覺王府陌生許多。府內下人與她打招呼,她也覺十分別扭,仿佛他們都知道她在頌王府住了四天,知道她在元荊的懷裏過了一夜。
快走到千竹苑時,她卻猶豫了,若是照韞問起這幾日的事情,她該如何作答?岳珈垂頭看着鞋尖那朵鵝黃繡花,既然他已經回來了,她來不來見他又有什麽分別。
正當她轉身要回杏棠齋時,照韞清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岳姑娘,你回來了?”照韞朝她走來,先是歡喜,繼而轉為愧疚,深深吸氣又緩緩舒開,道:“我正打算明日去接你。”
岳珈回過身,朝他福身問好。
“我沒料到母親會這麽做。”照韞滿面悔恨自責,“我愧對岳琛。”可是如今自責又有何用,他握拳躊躇半晌,堅定道:“以後我定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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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珈微低着頭,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只道了句“不怪王妃”。
照韞沒再細問什麽,道:“對了,我今日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騰不開身給你和熙藍上課,明日可得準時過來。”
岳珈微微擡眸,元照韞臉上依舊帶着往昔那和煦的笑容。岳珈心頭舒開,點頭應好。
四月時候,殿試放榜。金榜題名的三甲騎馬在長安大街接受百姓祝賀。熙藍纏着肅王妃要去看熱鬧,肅王妃不肯,她賭氣不肯吃飯。肅王妃便讓明霜去明月樓買幾道好菜來饞她。
明霜染了風寒,路也走不穩,岳珈便替她去跑一趟。
王妃點的幾道菜都是熙藍愛吃的,烹調起來也費功夫,單是一個烤乳鴿就得等許久。岳珈坐在靠門口的桌子等候,隔着兩條街已聽見新科進士們的馬蹄聲。明月樓的賓客們議論紛紛,岳珈并沒去聽,撐着頭胡思亂想。
明月樓掌櫃從下了樓,一眼便認出門口坐着的那姑娘是兩月前與頌王一起來過的那個,拉起笑臉上去打招呼。
岳珈沒想到他還能認得自己,一時局促不已,想着菜肴還要些時候才能好,便到外頭閑逛。
沒走多遠,正見康寶豐醉醺醺坐在馬上,晃晃悠悠朝前。他來的方向,正是平康坊。
“咦。”馬背上的康寶豐并未醉透,還能辨得清美醜,“姑娘,怎麽一個人在街上?”他俯身朝岳珈說話,只覺她生得美豔,卻沒認出是岳珈。
一股令人作嘔的酒氣撲面而來,岳珈嫌惡地拿手扇了扇,康寶豐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正此時,一陣震天的驚喊聲傳來,繼而有一匹駿馬從拐角處飛馳過來,橫沖直撞,顯然是不受控了。
岳珈反手抓住康寶豐的衣袖,一個用力将人從馬背上拽下來,自翻身上馬,猛夾馬腹,去追那匹瘋馬。
康寶豐素來好面子,連溜街的坐騎也是大宛良駒。這馬在康寶豐胯下沒能發揮出本色,被岳珈駕馭後血性頓時起了,追了一條街便趕上了那瘋馬。
岳珈側身抓住那馬的缰繩,這馬瘋得離奇,任她怎麽拽也不肯消停,反倒越發狂躁,不僅撞倒了街邊小攤,還險些将岳珈也拉下馬。
正無計可施之際,又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薛聲驅馬靠近,甩了繩子套住馬頭。岳珈趁機躍上馬背,踩穩馬镫。兩人合力,總算制住了瘋馬。金吾衛匆匆趕來,将那馬牽走。
灼日當空,岳珈累出滿頭汗水。薛聲累得趴在馬脖子上,正好與岳珈平視。
“馬術不錯呀。”薛聲說道,“這馬瞧着眼熟,你哪弄來的?”
“路邊搶的。”岳珈擦着汗,“勞國舅爺幫我還回去吧。”
“誰家的?”長安城裏只有三匹大宛馬,一匹元荊正騎着去雍州公幹,另外兩匹分別是康家和宋家的。
“康二爺的。”
薛聲長長“哦”了一聲,怪道方才見他躺在路邊睡覺。
“那馬是怎麽瘋的?”岳珈問道。
“不知道。”薛聲一臉輕松地說道,“剛才新科進士們在游街,那馬突然就發了狂,把狀元爺甩下地上了。”那麽多匹馬都沒事,偏偏狀元的馬瘋了,若說沒有蹊跷誰肯信呢。
說起進士游街,岳珈猛然想起自己還要去明月樓取菜,再不回去熙藍可該餓壞了。
薛聲把自己的馬讓給了她,自騎着康寶豐的大宛駒去方才那街上找人,連人帶馬送回安玉公主府去。
岳珈回到肅王府時,熙藍正津津有味聽玉露說着街上馬兒發瘋的事情,聞見烤乳鴿的香氣頓時饞涎欲滴,邊嚼着鴿子肉邊問岳珈可看見了那匹瘋馬。
岳珈搖頭說自己待在明月樓裏并沒看見,免得熙藍拉着她問上一天。
那天夜裏,薛聲望着天上玉盤出神。那輪潔白的圓月仿佛映着一道淡綠色的人影,策馬的英姿利落潇灑,令人神傾。
他的唇角浮起一絲冷笑,笑自己。明知她不會屬于自己,偏偏還動了心。但也慶幸,慶幸自己是在頌王之後才心儀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