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墨陽今天回來的很早,臨時推掉一個飯局,司機将車開進宅子時外面還在淅淅瀝瀝下着雨。
安穆脫了外套從樓上下來,他拎着公文包腳下生風從門口進來,周身冰冷的寒氣比外面的氣溫還要低上幾度,傭人上前接過衣服和公文包,安穆雖好奇他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倒也沒開口。
“穆穆,怎麽不把衣服穿上。”
“你不也脫了。”
雖有股子作對的意思在裏面,但也說得是實話,況且屋裏開了暖氣。。
“別站着,來吃飯吧。”
何墨陽緊繃着的神經慢慢的松下來,步子極大,幾步拉開座椅。
飯桌上的氣氛很冷,只有餐盤的聲音,安穆不喜歡吃魚,何墨陽偏偏将挑了刺的魚腹夾進她碗裏:“穆穆,多吃點。”
安穆沒出聲,将魚腹夾在盤子裏,何墨陽臉色瞬間沉下,捏緊筷子。
“小火炖的烏雞湯很不錯,喝點吧。”安穆拿過他的碗盛了滿滿一碗遞過去,碗邊上升起一圈白氣,熏在他臉上,何墨陽沉下去的臉色奇跡的好轉,也未拿過勺子,直接捧起碗喝。
“慢點,別燙着。”
安穆也不知自己為何故意讨好他,只覺得腦子亂的厲害,喝完碗裏的湯急急逃上去。
何墨陽望着她逃一般離開的背影,又給自己添了碗湯。
腦子定是犯渾才給他也買了手套,一黑一白的兩雙手套靜靜躺在藍色絲絨盒子裏,像是兩雙交握住的手。
“穆穆。”
門外驀的響起他的聲音,安穆忙合上盒蓋,随手拿起茶幾上的雜志翻開,心思在他越走越近絲毫沒有轉向的步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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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穆喜歡這種姿勢。”低沉的聲音在耳邊上炸開,如燙手山芋般扔開雜志,安穆臉紅的跟蝦子,剛才雜志上各種體位的畫面還在腦子裏轉悠,臉低的厲害也紅的厲害。
何墨陽撿起腳邊被她扔下的雜志重新鋪在膝蓋上研究,嘴裏還念念有詞,安穆一刻也坐不住,恨不得屏蔽掉他所有的聲音,只覺得臉燒得火辣辣的難受,而他的視線更是生生将她融化。
“呼嚕”一聲站起進了浴室,不一會裏面傳來嘩啦啦水聲,何墨陽合上雜志,視線落在茶幾的盒子上。
以前的何墨陽少年老成,冷漠、孤傲,年少的時候臉上鮮少出現屬于那個年紀的表情,而如今,六年後的何墨陽,更是将冷漠、孤傲發揚到底,安穆細細回想起呆在他身邊的這些天,他笑的次數一個巴掌數過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面癱。
明明以前的他不是這樣。
磨蹭了許久出來他還坐在剛才的位置上,手邊的雜志合上,他閉着眼靠在身後的沙發上,微微發黃的燈光打在面上,增添了幾分疲倦,黑色襯衫解開胸前三顆扣子,露出麥色的胸肌,她想了想揉着頭發過去推推他:“去洗澡。”
浴室裏再次響起水聲,安穆趁着他去洗澡的時間,将盒子拿到衣帽間裏,打開裏面只剩下一副白色的手套,黑色的那副早不知蹤影。
安穆有一瞬間錯愕,又很快将下巴按回去,合上蓋子。
…………
“何總,何先生們在會客室等了許久,說見不到你不走。”秘書戰戰兢兢彙報,她也是迫不得已,那些何先生們怎麽說也是皇親國戚,她這個秘書哪敢放狠話攔着。
大拇指在空氣中細微的畫着“8”字,說明何總心情很不爽,秘書識趣的退後。
“讓他們進來。”
偌大安靜的辦公室因為進來的三個男子而變得嘈雜,何墨陽垂着頭眸光不知落在何處陷在辦公桌後寬大綿軟的辦公椅上。
老大何墨江驀地噤聲,神色變幻莫測盯着比他小幾歲的堂弟,明明年紀不大,身上那股常年俱在懾人的氣勢卻常常将他壓住,明明他才該是家族繼承人,未來何氏的掌權人。
老二何墨進,B城有名的花花公子,仗着何家曾經黑道上的背景,在圈子裏無所不作,搞女人,吸粉,販毒,何墨陽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捅出什麽大簍子,都随他去。
老三何墨康最老實,偏偏娶了個不安分守己的老婆,撺掇的整天惦記着那點家産,老爺子剛病逝時就吵着要分家産。
何墨陽的點了支煙若有所思望向窗外,頂樓的視線極好,天際的雲彩似是觸手可及,但一伸手又會發現他們的距離相差多少個光年。
就像他們的心。
何墨陽出了神,何墨江三兄弟久久不見他有動靜,漸漸按捺不住,今天來就是為了何氏的股份,如今他們都在何氏之外,連基本員工都不是,更別提将來何氏的年終分紅。
“老五,廢話不多說,就一句話,給不給?”何墨江是老大,代表發言。
何墨陽慢慢有了反應,回過身鷹眸直直刺過去,何墨江身子一僵,底氣不足。
摁滅煙,“我若是說不給呢。”
“老五,你別欺人太甚,何氏你獨大,我們不過是要點股份。”老二何墨進沉不住氣,被老三何墨康拉坐下來。
“老五,不是三哥說你,爺爺當初臨終前雖是将何氏交個你,但也沒說不給我們股份,我們到底還是何家的子孫。”何墨康想是把老爺子的名號提出來總該會起點作用,畢竟老五最聽老爺子的話,未料到正好踩到他的雷區。
何墨陽嘴角彎起,又很快恢複,面無表情踱到落地窗前,背後的光将他隐在一片陽光裏,深深淺淺看不清表情,只覺得高深莫測的難以捉摸。
何墨江越發坐立難安:“老五,你若是不給,別怪哥哥們給你添麻煩。”
何墨陽是誰,不爽時槍都能抵你腦門上的貨,會将這點可笑的威脅看在眼底,笑,笑意未達眼底又很快斂起。
“添麻煩,倒真有些期待。”何墨陽的手段一向是狠辣至極,這種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何墨江面上凝住,額上慢慢滲出虛汗。
何墨進一聽,火脾氣上來,起身一腳踢開面前的茶幾,玻璃碎渣蹦出一地,有些甚至落在何墨陽的皮鞋上又濺到地上,秘書在外面聞聲吓得立馬撥打保安電話。
“老五,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別給老子我得瑟太早。”
自上次在袁家小姐生日宴會上一別,鄭修函半月未見安穆,一是何墨陽身邊的人将她守的滴水不漏,二是忙于應對公司內務。
安穆下班遠遠的看見何墨陽身邊最得力的助手何以、何為從車上下來,安穆雖心下疑惑卻也腳步未停向着他們走去。
過馬路時看見車窗裏的人腳步忽然一滞,點點頭。
何以驅車,他們兩人從小跟着何墨陽,也染上相同的習慣,沉默寡言的厲害,除非她問話,否則從不開口。
“送我去造型館。”
安穆指尖纏着自己的發梢,幾根分了叉,她用手指一根根掐斷。
何為請示完得到回複之後車子拐上了高架。
“不用跟我進去了。”
她要了包間,欽點了他們這裏最有名的造型師,只是為了給她修剪發梢。
何為面露難色,最後還是妥協,跟何以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冰冷彪悍的面孔生生将生人勿近貼在臉上,也沒人敢上前去搭話,安穆進了包間造型師給她先洗了頭發,她的發很長,散下一直垂到腰際,烏黑順滑的披在背上。
“小姐,你的頭發真好看,定是細心呵護。”
安穆“嗯”了聲算是回答,她的發多半是遺傳了母親,忙起來時不過只用些簡單的洗發液,連最基本的發膜也不用,更別提細心呵護。
這裏六年前她曾經跟何墨陽來過,除了門口的一個門,側面還有一個隐蔽的通道,估計何墨陽自己也不知。
鄭修函進來時造型師剛剛将發梢修剪完成,柔順的發披了滿肩,襯着一張白皙淺笑的臉,安穆看着鏡子裏他的身影笑意深深。
“小穆,見你一面真不容易。”
安穆從座椅上站起,她來這的目的就是為了見他,當年發生的事情讓她心有餘悸,實在是不敢讓他知道,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就別取笑了。”
鄭修函的笑很陽光,即使身穿一身正統西裝,依舊無法掩蓋住那股子陽光,恍惚六年并沒有過去,他們認識也是因為他的笑,太過陽光,一聲不打照進她陰霾的心底,才會義無反顧的跟着他離開。
現在回想,當時的安穆該是多麽的絕望啊!
鄭修函面露苦色:“小穆,既然你也不想這樣,我會幫你。”
安穆心驚,他目光炯炯,按住她肩膀的手還在用力,那一句話竟不似是玩笑話。
自然移開他的手:“鄭修函,謝謝你,我想終有一天我會自己擺脫。”本就是她和何墨陽之間的事情,若是牽扯到鄭修函,難保何墨陽不會發狂,她太了解他的性子。
“小穆,當年我沒勢力,但是今天我……”他一鼓作氣。
“別說了,我們聊點別的吧。”
鄭修函喉嚨裏的話硬生生被止住,神色許久才緩下來。
不敢聊太久怕何以、何為生疑,看着鄭修函身影消失在側門時,安穆對着鏡子将修剪被放下的發重新盤起,鏡子裏的女人下巴尖尖,雙頰漸染上健康的紅色,安穆嘆息一聲轉身。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斷更兩天,周四晚上更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