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修)

顏月被突然而來的呵斥聲驚得腳下一頓,驚慌下竟踩到一塊碎石,扭到了腳。她“嘶”地輕呼一聲,卻知事情緊急,容不得他想,只先硬生生忍住。

卻見灌木叢後,突地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細一打量,正是在珍寶閣與顏月又一面之緣的段風。

“是你”段風一怔。上次珍寶閣一別,他奉命探查其中貓膩,卻不想對方抽身飛快,不過是隔日的功夫,珍寶閣內人員全部換了一批,那主事的王吉更是意外暴斃。未能揪出東宮細作,恐還打草驚蛇,太子雖未責怪他辦事不力,他自己卻是自責萬分。

珍寶閣已成近來他的心病。此刻看見珍寶閣相識的故人,他不由眉頭一皺,雖然顏月行蹤略顯倉促,有沖撞之嫌,但當日她那番說辭遠見尤聲聲在耳,閨閣女子能有如此見地實在難得。他有心維護,是以立時放低了聲音,好意提醒道:“皇宮道路錯雜,顏姑娘是否走錯了路?你在這稍等片刻,我去找人引你回去,切記不要亂走,莫要沖撞了貴人!”

顏月趕來此處本是探聽到那宮婢心聲,知顧珏的茶水中早已被下了動情的藥物,而林明珠片刻後便會被送至前殿,孤男寡女即使不會發生什麽也會被定性為茍且。事情緊急,容不得她細細思量,此時被段風一說,才略略冷靜,這才想起,自己雖知曉皇後正在設計太子和林明珠,但卻無法解釋,自己如何知曉,又是為何肯定?

若是答錯行錯,陷入皇權争鬥,自己一條小命哪裏夠用?

此時由于靠近顧珏,讀心術再次失靈,她也難以知曉段風真實想法,為免不必要糾葛,只得尴尬一笑,先順着對方的話答道:“不過是貪看宮內風景,一時不慎,走錯了路。”

段風屈起小指放在唇邊,一聲清揚的哨聲遠遠傳去。太子不喜多人跟随,此刻身邊随侍僅有幾人。段風不敢随意指使這幾人引路,只得呼哨尋人前來。

“你就在此地稍等片刻,自會有人來引你去宴上。”段風想了想,又道,“宮內不比外頭,風景雖好,但行差一步便是萬丈深淵,下次,顏姑娘可莫要再如此莽撞了。”

段風的一番好意,顏月自是心領。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想不到顧珏身邊的人尚且如此,他們的主子又能差到哪裏去?顏月心念微動,行了個禮,沉聲道:“謝謝閣下提點!只是也不用勞煩引路了,我來時注意了,不過繞過這條小路即到地方,禮部尚書家千金還在那殿內等我,我只需原路返回便可。”

“禮部尚書的千金?是林家那貪吃的小丫頭?”一聲清冷的聲音突地傳來,卻是太子顧珏不知何時走出了殿門,他已換了一身棗紅色衣衫,一頭黑發整齊地束在金簪中,劍眉星目,身姿挺拔,風朗清俊。

“殿下!”段風見狀立刻退至他身後,顏月指的方向正是此處的後殿,他臉色謹肅,小聲道,“卑職這就派人去探探。”随即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一時間,現場就剩了顏月與顧珏兩人。饒是知道還有些暗衛不知藏在什麽地方,顏月還是覺得場間有些尴尬,只幹癟癟地行了個禮:“太子殿下萬福。”

他既然聞聲而出,自未曾飲下那杯加料的茶水。顏月安心,面上卻是惶恐的模樣:“不曾想驚擾殿下,請殿下恕罪。臣女這就告退,請殿下恕罪!”

——“不要想到前些日子珍寶閣的事情哦,我會很丢臉的好不好?”

顧珏把玩着腰間一枚玉佩,眸中陰雲攪動,看着顏月面上膽小慎微,心裏不住吐槽的模樣,抿了抿唇,垂目不語。

——“段風已有警覺前去查探,此事必會無恙。如此,就算林明珠進入前殿,二人也不會陷入尴尬境地。害,你們都不知道我費了多少心?”

此時她心神放松,腳上絲絲疼痛傳來,也不知究竟傷得怎樣。

——“瞧瞧,腳還扭到了,還要陪着在這裏等你發話。唉,禮儀大過天,殿下,差不多就得了,我真要退下了歪!”

見到顏月表面恭敬,思緒卻似飄遠,不知怎地,顧珏心中有些窩火。

“顏姑娘可還是惱恨珍寶閣時孤故意隐藏身份?”既然你不想提,孤偏偏要提!

“嗯??臣女不敢。”顏月擡起頭,恰看見顧珏眼中一絲落寞一閃而過。

“即是不敢,為何有心提醒卻顧左而言他,凡事不敢直言?你是顧忌孤上次作為,覺得我人品低劣,并不可靠?”顧珏清冷的臉上滿是孤寂,淡淡道,“即是如此,你又何必巴巴的過來,故意在段風面前說上那些!”

顏月張了張嘴——“我去,僅憑幾句話就猜測出了我的意圖,民間傳聞太子聰慧異常果不是虛傳啊。”

雖說如此,宮內耳目衆多,她哪敢承認什麽:“殿下明察,臣女愚鈍,實在不知殿下所言何意!臣女方才不過據實而言罷了,這宮內錯綜複雜,臣女不慎誤入此地,此行已是誤了不少時辰,還請殿下允許臣女先行告退,林家明珠小姐想必也已打理妥當,我們離席已久,再不回去恐生事端。”

“呵……”顧珏背着手,輕笑聲中滿是蕭索。

這大秦的儲君,為何如此寂寥?顏月不敢深思,若不是不舍林明珠一片真誠,又覺顧珏人品心性均為上乘,她根本不想摻合到皇室家事中來。

顧珏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也不再逼問什麽,只是略帶自嘲道:“原是孤多慮了,到讓顏姑娘見笑了。珍寶閣一事還未向姑娘道歉,孤本是私訪,能有幸聽姑娘一言,收獲頗豐。望你莫要糾結那日之事,與孤有了隔閡。”

顏月盈盈拜下:“臣女不敢。是臣女僭越,殿下大量。”段風怎地還未回來?她的臉上挂着僵硬的笑意,心內疑惑。

——“顧珏聰慧不假,但真人行徑似乎與傳說中略有不同。不說珍寶閣他一副疲懶,活脫脫世家子弟不問世事的模樣,就是現在,神情言語均是郁郁。難道往日展現在人前的光風霁月都是僞裝?脫了這層僞裝的殼子,背後他也是負重不堪的脆弱人?”

再想想,處于他這樣的高位,上有陛下嚴苛要求,下有萬民衆心期待,身側還有一批居心叵測之人需要提防。正所謂高處不勝寒,難道他常日在此高壓下,心裏飽受摧殘,精神有了問題?

顏月被自己的想法一驚,但偷瞄過去,對方眉頭緊鎖,臉色苦悶不說,身形雖俊朗但也有清瘦之相。據說抑郁之症難以察覺,除性格會有改變,身體消瘦憔悴外,其他并無明顯表現。噫,如此一看,顧珏這症狀,很像!

這樣一想,顏月忍不住軟了言語,安慰道:“殿下其實也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畢竟憂思傷身……額,臣女真的要告退了!”

對方已經把自己生生靠上了抑郁之症,就差明着說自己有精神病了!

顧珏面色古怪,一臉難言之隐。終于還是點點頭:“顏姑娘一片好意,孤知道了。來人,護送顏姑娘回宴上。”

這回,顏月沒有執着去尋林明珠,她知道顧珏自有安排。忍着腳上輕微的刺痛,她努力不讓自己被看出異樣,行禮退下。

身後,顧珏盯着她的腳,若有所思。

她方離去,段風立刻出現,屈膝禀告道:“情況屬實,林家女此刻正在後殿,已被十裏香迷暈,殿內暗門已開,此刻有人正摸來這裏,估計是查看殿下您這邊的情況。”

若是顏月此時還在,更要認定太子有“精分”之嫌。剛才還落寞無比的某人此刻眼中全是狡黠。他點頭:“好,那就按剛剛定下的安排吧!林貴妃那邊接上頭了嗎?”

“屬下方才親自去的,林貴妃氣急,她讓我轉告殿下,這份人情她記下了。”殿內茶水是太子常用的,加的料也是上乘,無色無味。

可惜顧珏早就聽到顏月心聲,稍加注意,就提前發現了端倪,只是那人血性,一見不對咬毒自盡,竟是什麽也沒透露。

顧珏略一思量,恐有變故,下令提前離去,卻在此時又遇見了顏月。

“還好顏家小姐誤打誤撞來了此處,否則我們還沒辦法這麽快部署。”段風喃喃道,“林貴妃說了,殿下只管離去,剩下的她來發揮即可!”

“誤打誤撞?呵。”顧珏擡眼,卻沒有解釋。

顏月能夠讀心,卻偏偏不能讀取自己的。而自己也只能讀取她的心聲。

這一環扣一環,倒是幫自己躲了一劫。

顏月還不知。她再怎麽僞裝,在自己眼皮下卻是藏不住那份機警和與衆不同。但她既然想裝拙,自己順着她便是。想到她臨走前小心翼翼勸解的模樣,顧珏心中又是莫名一軟,既然不想惹禍上身,又何必再勸說自己呢?

這麽多年來,父皇重視他關愛他,皇祖母更是一腔心血傾注在他身上,可不知為什麽,顏月方才最後的兩句還是輕而易舉地撩撥到了他!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就裝傻,一直示弱下去……

顧珏思緒放遠,卻聽段風躊躇道:“殿下,我們必須離開了。只是,今日殿下會選擇在此殿休息,前後知情的不過我們護衛隊的數十人,那,那個人……”

顧珏回過神,還在一直摩挲着玉佩,那是母後留給他的,他一直甚是珍視。正如身邊護衛隊,暗衛隊,都是母後留他的人。可惜!

“這件事你不用再跟進了,我心裏已有計較,你只作不知便是。”

段風将“是誰”兩個字狠狠咽下,既然殿下不願他再跟進,自是有他的打算,他立刻領命,不做他想。

“走吧!”顧珏一頓,又道:“顏月今日出現在此的事情莫要宣揚出去,她不願惹事,便別為她招惹事端了!”

“是!”

顧珏昂首,大步向前:“走,去看看這大秦的繼後,又有什麽花招要耍?孤,很是期待!”

作者有話說:

顏月:這男人怕不是有病,腦子這裏有病的那種!

顧珏:月兒,你聽我解釋,其實我……

顏月:這樣想想,太子還真是有點可憐呢~

顧珏:是的,腦婆,為夫有病,大病!求安慰求撫摸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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