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顏琮是被擡着送回來的, 小小的一只,緊閉雙眼,面如金紙, 昏迷不醒,顏月喚了幾聲卻怎麽也喚不醒。

【腿傷成這樣,四少爺這輩子怕是毀了……】顏忠一直殷勤地在顏琮身邊鞍前馬後, 臉上也滿是凝重暗沉, 心裏卻突地冒出這句。

顏月愣了愣,一時竟沒聽出來他是心有憐惜還是幸災樂禍。

顏琮的腿受傷了?

她顫抖着手,輕輕揭開蓋在大弟身上的被子, 只見他露在外面的小手煞白,下半身卻是觸目驚心的血跡斑斑。

顏月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眼前一黑,萃果忙扶住了她:“姑娘,你……”

“無事!”長房唯有自己, 她不能倒, “小四呢?”

小四是顏琮的貼身小厮,一向不離他左右的。

“小四不長眼,據說賽馬會上沖撞了三皇子, 目前被那邊扣下了。”顏忠答道。

小四小五是父親打小就收留養在身邊的, 小四穩重、小五機靈, 若說小五跟着顏璟,吆五喝六, 沖撞了誰她還信。

小四這性子, 又跟着顏琮, 每日裏泡在書堆裏, 養了一身儒雅的文氣, 怎麽會沖撞三皇子?

但此時此刻, 顏琮的傷最是緊要。她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先吩咐衆人小心地将顏琮移到床上,又問随行的王大夫他的傷情如何?

“老夫到達馬場,立時已對小少爺腿上的外傷進行了包紮,還好血止得及時,只要今夜不發熱,傷口看護好,度過了危險期,性命就無大礙。”

王大夫在京城最好的妙手堂坐診,之前也曾多次為臨安侯府上門診療,顏月也不多說場面話,直言道:“那請您趕緊開藥,最好最有效的,無論多貴,一定要讓他好起來。”

“這,這就算度過危險期,額,老夫也不敢保證真正好起來……”

危險期竟然還不是最危險的?顏月腦中一嗡,強作鎮定問道:“他的傷情究竟怎樣?王老不妨直言!”

王大夫卻輕輕搖頭,語帶慚愧道:“受烈馬踩踏,小少爺雙股以下骨骼已經寸裂……這骨頭上的傷可大可小,恕老夫無能,大小姐還是趕緊請別的骨科聖手來瞧上一瞧,或許,還可保上一保。”

他低着頭,目光閃躲,言語不詳,磕磕碰碰,對顏琮的傷勢竟然一點都不看好。

顏月只覺心肝顫抖得肉疼。

“以您之見,琮哥兒的腿是好不了了?”

大夫只是搖頭不語,他乃醫者,只能依照傷情看病,凡事只能盡力而為。

【這樣的傷,老夫見了一輩子的病例,也從未見過恢複如初的。唉,這侯府四公子就算今晚僥幸保住了性命,今後日子,估計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他心內一聲暗嘆,顏月只覺手心發涼。

這時,顏念也得了消息,飛奔而來。

待走近了,卻緩了步子,看着她一雙大眼睛祈求似的看向自己,顏月更是心如刀割。

“阿姐,大弟他怎麽樣?”她顫巍巍地問道。

顏月的指甲狠狠掐在手心,想要說句好的先安撫一下她,幾個字卻憋在嗓子眼,堵了棉花一般怎麽也吐不出。

顏念見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眼圈一紅,卻又懂事地立刻忍住:“阿姐,我先去陪着大弟!”

看着她輕輕伏在顏琮床邊,雙肩卻克制不地顫抖起來,顏月拼命咬住下唇,直到唇齒間血腥四溢。

“忠管家,稍後王大夫寫好藥方,你親自去将藥取回來,若有稀缺的直接重金采購,診金與藥金稍後來長房拿。另外,馬上散布消息出去,臨安侯府重金找尋權威的骨傷大夫,立刻,馬上!”

這中間的油水可不少,顏忠忙不疊地應下,立時就催着王大夫寫藥方。

顏月裝作不知他的心思。

就着顏琮房內的文房四寶,匆匆寫了一封信,喚來萃果。

“把這封信送到尚書府,親自交給明珠小姐,要快。”她捏着信封一角,指尖一絲血色都無。

這世間最好的大夫當然還是宮內的太醫。她匆匆書信一封,只為懇請林明珠進宮觐見林貴妃,求一名專治骨傷的太醫來。

“奴婢馬上就去!”萃果知道事情輕重,忙接了東西出府。

回過身看見顏念仰着小臉,強作鎮定地看着自己,她心下又是一酸,低頭靠近她的耳朵,悄聲道:“血債血償,若真是人為,傷了琮哥兒的,無論是誰,阿姐絕不會放過!”

說完這句,她不敢看顏念的眼睛,匆匆起身,前去顏璟那。

“姑娘,五少爺魔怔了……”顏月甫一進門,顏琮的奶娘就像是抓到了稻草,急紅了眼匆忙道,“奴才已經給他叫魂,叫了半天了,爺他還是一動不動,您瞧瞧,他這眼睛裏一點神采也無,這可怎麽是好?”

她依言看向顏璟,只見他臉色青白,怔怔地被他奶娘抱在懷裏,卻恍若不知身在何處,眼珠子毫無聚焦,只呆滞地盯着前方,一眨也不眨,一句話也不說。

二人一同去,又一同回。只是原都是好好的人兒,這廂卻一個躺着昏迷不醒,一個呆愣驚懼癡傻。

顏月呼吸一窒,心疼之餘忍不住怒火中燒!

“好好的賽馬會怎麽出了這事?”她問的是小五。

小四小五年紀相仿,幼時雖得父親親自指導,但也不過才十二歲,出了這麽大的事,他也是惶恐不安。

聽她發問,小五“噗通”一聲,直直跪在地上:“大小姐,是我,都怪我不好,是我對不起琮少爺!是我對不起四哥!”

他雙目赤紅,突地手掌握拳,狠狠地打在石板地上,瞬間,皮破血流,順着指縫流了下來。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你自責自傷有用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趕緊事無巨細全部禀告給大小姐!”奶娘到底是經歷過事的,趕緊呵斥一聲。

小五這才醒悟過來,反手狠狠擦了眼淚,将自己所知的一一彙報。

原來,今日的賽馬會本是臨時起意,現場準備得甚是倉促。但三皇子發帖子,各家男兒還是去了不少。

“一開始也不過是正常的賽馬,琮小爺說現場人多,為恐出事,拘了爺只許看不許上場。我見那些哥兒們也是年歲大些的,原先也是勸着爺的。只是後來,別家也有年歲小的下場跑上一兩圈,爺就坐不住了……”

錦安伯家剛滿五歲的嫡次孫都牽着蒙古國的小矮馬跑了兩圈,顏璟見狀屁股上更是長了毛,扭來扭去不得安寧。

“哥,你看看劉家的小孫子都去了,好好的賽馬會,不騎馬跑上兩圈,幹看着有啥意思嘛。”

顏琮看他眼巴巴的模樣,只覺好笑:“來時可說好的,只看不上,這會子又坐不住了。顏璟啊顏璟,以後你在我這可沒信譽可言了!”

“不去就不去,我不過是說說罷了。”

知道他心癢難耐,小五忍不住幫腔:“就讓小爺騎馬走上一圈呗,咱也選那蒙古馬,個兒也不高,安全的很。我牽着,保管只慢慢的。”

顏璟聞言立馬跟着點頭,撲扇着大眼睛,像只乖乖的大貓。

“好了好了,去吧,記得不許跑,只慢走,注意安全。”到底受不了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顏琮答應下來。

顏璟歡呼一聲,忙拉着小五去選馬。

……

“後來呢?”顏月問。

“後來我就牽着馬,帶着爺走了一圈,雖比不得跑馬來得刺激,但到底嘗了個鮮,爺高興的緊。然後,顏超騎着馬靠了過來……”小五紅着眼,恨恨地說,“若不是他故意挑撥,也不會發生後面的事!”

果真是二房故意惹事!顏月眼眸一冷,陰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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