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仙花(八)
夜,是暗藏黑暗的夜。
月,是如彎刀般的月。
忘塵樓,卻還是那個觥籌交錯、脂粉四溢的銷金窟。
拍攝完畢,與那西斯交換了電話號碼之後,沈宴宴就回到公寓保存進度,切換到了古代。
原以為一出客棧門就會看到景遇風大馬金刀的坐在大堂裏,向她要個解釋,不想客棧內一片祥和,再召小二來問,卻說忘塵樓根本未曾發生過命案,林雨莺蟬聯花魁之座。
種種情況都透着古怪,她不得不親自暗訪忘塵樓。
找準林雨莺卧房,裏面果然散發出燭火的點點熒光。
要不是她親自确認過林雨莺的死亡,怕是也會被唬了過去。
算來這天下,有能力又願意做到串通忘塵樓的媽媽雲姨,對花魁之死秘不發喪的,恐怕也只有那位了。
不過這樣做有什麽意義?難道只是這麽快又找了個欣賞品?
沈宴宴想不通便不想,直接提氣便上了二樓的窗臺,輕輕推開窗,翻身鑽了進去。
燭火随着她進來的氣流閃了閃,勾勒出卧房深處一個妖嬈的背影。
那人身着大紅色滾黑邊的金絲水仙花紋外袍,長長拖到腳畔。外袍開口極大,露出一雙香肩,大紅更襯得膚白如雪,發黑如墨。頭上梳了個複雜的元寶髻,斜斜插着一支紅瑪瑙簪子和一支銀簪,在昏黃的燭火下,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強烈的肉體誘惑。
如果說林雨莺是善解人心的解語花,那這人一定是吞人下腹的霸王花。
那人側身坐在床上,以沈宴宴的角度只能看清小半臉龐。目若點漆,唇若朱丹,眉目含情,妝容妖冶,确實是一等一的美人,王爺怎麽總是這麽有美人緣呢。
說起來,雨莺姐屍骨未寒,王爺也未免太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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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話說這美人側臉和王爺有幾分相像啊。對着一張和自己差不多的臉下手,這也太自戀了吧。這麽說王爺終于能嫁……不對,娶人了?
沈宴宴打了個寒顫,腳下卻不停,大步接近坐在床上的美人,伸手就去拍那人的肩膀,一邊還擺出纨绔子弟的樣子,嘴裏啧啧感嘆:“喲,美人,接客——啊!!”
她話沒說到一半,就轉成了一聲啞在喉嚨裏的驚恐叫聲,就連看到林雨莺死在面前,她也沒這麽叫過。
她連退幾步,袖中寒光一閃,直指美人,垂死掙紮,“你你你……是王爺的孿生妹妹,對吧?”
美人轉坐為躺,對她調笑般勾了勾手指。順着這一姿勢,胸前更加春光大洩。
沈宴宴吓得手都開始抖了,“王爺,您這是吃錯藥了?”
“呵,你倒還知道我是王爺嘛,沈宴宴。”景遇風坐了起來,順手拆了兩根簪子,如瀑般的黑發擋住了他胸口的春光,“過來。”
沈宴宴揮手收回武器,在安全距離之外猛盯景遇風,“哇,王爺,我覺着你以後要是沒錢了,直接來當花魁就好,保準有人為你一擲千金。”
“不用你假惺惺地誇本王,過來。”景遇風雖然嘴上這麽說,臉上卻是一副不用你誇我也知道自己很美的表情。
沈宴宴眨了眨眼,還是屈服地走了過去,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王爺身旁,“唉,可惜你就是沒胸——王爺我錯了!”
景遇風一下子把一支銀簪舉到了沈宴宴眼前,簪尖發黑,“見血封喉——嗯?”
“啊哈哈哈。”沈宴宴幹笑一聲,“我就是随口一說。我想王爺現在也清楚了,我沈家是從不用毒的,獨門武器是這個……”
她又是一甩手,寒光從袖子裏閃出。
那是一把散着寒氣的袖裏劍,兩面開刃,十分鋒利,不知飲過多少對手的鮮血。
“所以是‘藏鋒’沈家嗎。”景遇風喃喃自語。
“對。”沈宴宴小心翼翼的躲開銀簪,收回自己的袖裏劍,“就算世上有比王爺更美貌的女子,我沈家也絕不會用毒。”
“姑且信你一回。”景遇風看她艱難的向後仰,頓了一下就收回了銀簪。
沈宴宴長出一口氣,随即就是一愣,然後飛速地撲倒景遇風,放下床簾,把景遇風擠到了裏面,自己守在外側。
“怎……”
“噓。”沈宴宴豎起食指摁在景遇風的唇上,也顧不得其他,側耳專心聽着外面的動靜。
窗邊傳來了吱嘎之聲。
——有人進來了。
以呼吸頻率來看,武功大概比她略高。若不是對方沒有刻意隐藏,她也不可能在對方剛剛翻到窗外就察覺到。從步伐來看是個二十到三十的男子,身高有一米八以上,不急不緩,很鎮定,也許來過這裏不止一次?
是和雨莺姐有什麽關系嗎……
景遇風假裝林雨莺沒死,就是為了順藤摸瓜,找出殺她的兇手吧。若是确定已死的人沒傳出死訊,就算再擔心是陷阱,也會義無反顧走一趟的。畢竟都鬧到要殺人,肯定是有什麽把柄落在林雨莺手上了。
此時連景遇風也察覺到氣氛不對。但他卻是幹脆,直接從身後抱住了沈宴宴。
“王爺你幹嘛!男女授受不親啊。”沈宴宴幾乎是用氣聲在說話。
“閉嘴。本王還沒說你占了我便宜。”景遇風就算穿着女裝,氣勢也是不弱,“都要裝在歡愛了,這麽安靜算什麽?我們是在青樓,蓋棉被純睡覺嗎?”
“你可以放開我,自己演活春宮嗎。”
“閉嘴。本王需要找找感覺。”
然後,沈宴宴就眼睜睜看着景遇風閉上眼睛,表演起了口技。
他表情豔麗,唇角眉梢都含着春意,黑色的長發低垂,拂過位于下位的沈宴宴的臉龐,有淡淡的水仙香氣萦繞在鼻畔。
沈宴宴看呆了一瞬,随即下意識地側過了頭,避開誘惑。
外面潛入的男子也是一頓。
但男子心理素質上佳,只是停頓了一霎那,很快又調整好步伐,抽出寒光凜冽的佩劍,對着帷幔遮擋住的床上春光劈砍而下。
耳邊傳來破空之聲,沈宴宴抱着景遇風的手用力一收,借着腰部的力量朝着床榻的內側翻滾,饒是已經有了準備,但對方出劍又快又狠,劍鋒幾乎是貼着她的耳朵砍下,耳側的一縷發絲被斬下落到床板之上。
沈宴宴正以一個極其別扭的體位壓在景遇風身上。
為了躲剛才那一劍,她作出了大幅度的翻滾,此刻,她的嘴唇印在他的唇角,兩個人近到可以感受對方呼吸的頻率,她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景遇風的臉,眼珠子微微一晃就能對上他的視線。
青絲糾纏,肢體相碰,兩人的呼吸都不免有些淩亂。
景遇風老臉一紅。
在這個男人普遍十六歲就當爹的年代,已經二十又五卻為婚娶的王爺足以算得上年紀大,所以當他臉上浮出連女裝的脂粉都掩不住的紅暈之後,沈宴宴的臉也紅了——憋笑憋紅的。
然而大敵當前,她收起調笑的心思,對還渾身僵硬的景遇風抛下一句待着別動之後,一個幹淨利落的鯉魚打挺從床榻上起身,袖劍落入掌中,手腕輕盈一翻,中空的劍柄立刻彈出寒光閃現的劍身。
一劍砍開礙事的帷幔,沈宴宴對着男子的脖子發動攻擊。
兩劍交鋒,金屬碰撞的聲音在房間內炸響。
一下子從輕功跑跑跳跳變成了真人PK,沈宴宴覺得壓力巨大。能享受一下會武功的感覺是挺爽的,但是真刀真槍的對打還是別來太多次了。
袖劍一橫,堪堪擋住直劈臉頰的一劍。
她腦門直冒汗。
既然景遇風敢在這裏女扮男裝就肯定安排了埋伏的暗衛啊,怎麽還不出來!不會真要等她撐不住了才現身搶人頭吧。
她踩住椅子,一個踮腳往後空翻極閃,對方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動作,劍尖直指她的胸口。
糟糕!沈宴宴眼瞳一緊,極力控制身體想躲開要害。
電光石火之間,另一柄三尺劍挑開劍鋒。沈宴宴只覺得左肩一陣刺痛,被一股沖力擊倒在地上。
袖劍抵住地面,她捂住被劍刺中的部位,鮮紅色的血液從指縫中一滴滴滑落,墜成一朵紅色的血跡。
剛才那一劍,如果不是被景遇風挑開一些,刺中的就是她的心髒。
她的實戰經驗還是太少,在這個男人手裏都沒走過多少招。
沈宴宴擔憂地看着替她迎戰的景遇風,連她都防不了多久,武功不如她的景遇風就更不用說了。她忍痛靠着門背一點點地站起來。
又是一陣破空之聲,景遇風雙眸一眯,執劍舉過頭頂,燭光的倒影在他眼中起伏流轉,似明似滅。
這不是把渾身的破綻都留給對手了嗎!簡直是活靶子一樣的招數,他是不要命了嗎?
“景遇風!”沈宴宴不由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