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夕霧(三)
三天後。
“沈宴宴,班主任叫你過去。”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沈宴宴勉強地笑了笑。
似曾相識的畫面,還是一樣的味道……
她再一次來到班主任的辦公室。
“沈宴宴,老師有一個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
“老師,是關于安聞夜的嗎?”
“是的,你也知道安聞夜已經三天沒來上課了。”賈老師語重心長地看着她,“老師是說過要你先進帶後進,帶動他加入集體活動,可你也不能逼得太緊了。”
“……”老師,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老師已經打電話和安聞夜談過了,他說你一下課就纏着他,他沒辦法好好學習,所以幹脆就不來上課了。”
是沒法好好睡覺了吧。
“他說如果想要他回去上課,就得你親自去找他,把最近落下的作業和筆記替他補好。”
沈宴宴忍不住打斷道,“可是老師,我只是按照你說的勸他參加運動會,你也知道安聞夜本來就不愛參加集體活動,我不這樣盯着他根本沒機會和他說上話。他現在故意不來學校,就是在警告我別再纏着他。”她搖了搖頭,“我可以去他家裏給他補筆記和作業,但是老師,之後的事我恐怕沒法完成了,不然他又說我影響他學習,再讓我幫他補作業,我的學習也會受到影響。”
事實上已經受到了影響,因為一下課都跟着他的原因,最近班上同學看到她都繞道走,俨然把她沈宴宴和安聞夜歸到了一個流派。
賈老師聞言面露尴尬,“總之,你先把安聞夜叫回來上課。”從桌上拿起一張便簽,“這是他家的地址。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沈宴宴收下便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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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一個高二女生跑去男同學家請他回來上課——如果不是任務需要,如果不是這是最快捷拿到安聞夜家庭住址,還能光明正大跑去找他的方法,她真想把便簽撕成碎片表演一場白雪飄飄!看看什麽叫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兩名高中生站在裝潢華麗的客廳中,對峙般大眼瞪小眼地站着。
“沈宴宴,你明白和我作對的結果了?”
“安聞夜同學,我覺得你真的很幼稚。用不來上課威脅老師,再讓老師來威脅我。”
“我幼稚?”安聞夜嗤笑一聲,慢悠悠地走到旁邊的臺球桌旁,從架子上挑了把趁手的斯諾克杆,“總比你盲從好。”
他戴上白色的手套,動作優雅地擦拭球杆的皮頭,“做老師的跟屁蟲,卻還要被趕來向我賠禮道歉,請我回去上課。”彎腰,執杆,流暢随意的動作下,主球帶着破空之勢擊中三角形頂邊的兩個紅球,反彈兩次,又回到了開球區內。
毫無猶豫熟練地開球,像是在對她下着無聲地戰書。
桀骜又好強,在班裏藏起自己的存在感,實際高傲得像只貓,他只是不願和沒有個性的同學為伍,而不是真的冷漠不愛說話。就像現在,挑釁她的樣子這麽幼稚!
沈宴宴地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我不是來請你回去上課的,雖然不是出自我本意,但這兩天一直纏着你是事實,所以我拿着我的筆記複印本給你,至于作業,反正你從沒做過,我也就沒有替你補的必要。”
她頓了頓,繼續說,“第二,我不是老師的跟屁蟲,現在被選中勸你參加運動會的人是我,是我比較倒黴,今天我失敗來向你低頭,明天在班級裏勸你的就會是另一個人,反正不會再是我。”
安聞夜頭也不擡,又是一擊,紅球入袋。
“你可以繼續向老師申請監視我,把我的不良行為上報,再讓她通知家長,這樣一來你狗腿子的地位就更加穩固。”
“你當我是多閑?我天天都要上課外興趣班,誰有功夫天天盯着你。”
“老師的眼線,你不是最愛打小報告嗎?前段時間把在談戀愛的張景和李葭捅給老師,結果他們被請了家長,平時看誰逃課就第一時間報告給任課老師害他們記過,至于其他的事,還用我一一說明嗎?”
沈宴宴怒極反笑,啪的一聲把筆記本扔在球桌上。
“老師數完人數發現少人,她第一個就是問我,不查出來是誰逃課她不放學,我能怎麽辦?難道把在的人說成不在替逃課的人頂鍋嗎?還有張景和李葭是在群裏秀恩愛秀錯屏才被發現的,他們把照片發到了有老師的群裏。我不知道你從哪聽到這些傳聞,竟然一聽就信——但凡你有一絲絲的懷疑,只要稍微了解事情的經過,都不會被這個鍋甩給我背!”
安聞夜擊球的手一頓,白球疲軟地停在了中央。
他直起身體,神色中還有着些微懷疑。
看着沈宴宴大黑邊眼鏡下的雙眼,因為憤怒而瞪大的墨黑眼瞳中,光芒仿佛在聚焦處彙成一點,在鏡片的遮擋下眼睛的神采不免會被掩蓋,可她的眼睛卻像會說話一般,明亮而又堅定。
一番對視,他卻在她毫無迷茫的眼神中先行敗下陣來。
他躲閃着移開視線,伸手想摸摸鼻子,又因為戴着手套僵硬地挪開手指。
“關于你愛打小報告的事不止一個人在說,這件事在學校很多人都知道。”
“他們還說你在學校學校裏到處惹事,和六百多個男生打架,照你的意思,很多人都知道這些傳聞,所以都是真的喽?”
“我們學校哪來六百多個男生和我打?”
“那我難道就愛打小報告?”
安聞夜猛地挪回視線,虎視眈眈地瞪着她,正打算開口之際,卻冷不防有一個蒼老有力的聲音從客廳通往二樓的樓梯處傳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哈哈哈,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夜夜,這就是你的同學吧?”
夜夜……是指安聞夜?
沈宴宴的怒火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拼命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笑出聲,低着頭卻還是感覺到安聞夜殺人般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說話的人是一個年逾七十卻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身材并不高大,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裝,上面有銀絲繡的龍紋,栩栩如生,霸氣十足。手上拿着一串佛珠,另一只手拄着拐杖,站得筆直,可想見年輕時的風采。笑得很是和藹的樣子,但一雙眼睛眯起,不時有精光閃過,十足笑面虎。
這應該就是安聞夜的爺爺了吧……唔,一看就是做事果決,雷厲風行那一挂的。
見安爺爺的視線掃向她這邊,沈宴宴急忙收回悄悄打量的眼神,低頭做乖寶寶狀。
感覺被盯上的話,心裏想什麽都會被看穿啊。
安聞夜放下臺球杆,摘下手套,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安爺爺身邊,小心翼翼地攙着他的胳膊扶他下樓,“爺爺,你怎麽一個人就下樓了?王叔呢,怎麽不看着你?”
“你這小子,真是多管閑事,爺爺想自己活動活動還不行嗎?覺得爺爺老了,不行了?我年輕的時候可是一個打五個,不費勁!小王也是的,一直攔着我,不準做這做那,幹脆直接敲暈了了事。”
“不,爺爺一點也不老。”大概是顧忌到沈宴宴在場,安聞夜繃着一張俊臉,但語氣中的關切卻是做不了假。
“哼,這才像話。”安爺爺滿意地點點頭,話題一變,“對了,你還沒介紹那個小姑娘呢。你們倆吵架的聲音,我在樓上都聽得一清二楚,還想着家裏什麽時候來了這麽個牙尖嘴利的小女孩,我卻不知道呢,哈哈哈。”
等下,你們是完全不關心有個王叔還暈在樓上嗎?不需要她打120嗎?
安聞夜黑曜石般的眸子轉向她盯了幾秒,又移開視線,淡淡道:“爺爺,這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沈宴宴。我之前和你講過的,我跟她有點……誤會,最近又沒去上學,她就找到家裏來了。”
“爺爺好。”沈宴宴也就順着安聞夜的話頭,沒解釋誤會是什麽,乖巧地對安爺爺打了個招呼,“您可以直接叫我‘宴宴’。”
“哈哈哈,宴宴,是嗎?跟我家夜夜的名字還真有點像呢。”安聞夜在安爺爺身旁黑了臉,安爺爺卻在強大的冷氣之下不為所動,繼續笑呵呵地說道,“好久沒同學上我們家找夜夜了,看不到年輕人,我也真是有點寂寞呢。我想夜夜也是,你別看他表面上總是冷冷淡淡,一說話又是語氣欠揍,但其實還是蠻想和同學們一起玩的,哈哈哈。”
沈宴宴抽了抽嘴角,“……嗯,是的。我這次來,除了給安聞夜補筆記之外,其實還有個任務。”
“哦?”安爺爺感興趣的挑起了眉。
安聞夜瞪了她一眼,“不準說。”又轉頭對安爺爺道,“爺爺,你的休息時間到了,該回樓上去了。”
“真是的,人家宴宴千辛萬苦才找到家裏來的,有什麽不滿意,也要聽完姑娘的話。忘了當初我是怎麽追到你奶奶的了嗎?”安爺爺舉起拐杖,不輕不重地往安聞夜的腳上砸了砸。
安聞夜“嘶”了一聲,轉頭低聲嘀咕,“你都說過百八十遍了……”
“嗯?”安爺爺作勢又要舉起拐杖。
“沒事。行,那看在爺爺的面子上,我給你一個機會。沈宴宴。”安聞夜目如寒星,望向她的方向,“要我去參加運動會,不是不可以。我們來打個賭。你也見到了,我家有很多閑暇時用來消磨時間的東西,就比如這個斯諾克。你在裏面挑一個,贏了,我就答應你參加運動會,輸了,你就別再來煩我,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鏟屎官的命運無法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