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親昵.
他這幾日睡得不好。
郁雲閣凝視着景玉危眼下青黑得出的結論,估計是自己傷勢讓人無法安心休息,他慢吞吞地摸着身上傷處,心想南川禦醫手工活不行啊,包紮太粗糙。
肌膚和蠶絲被摩擦發出極為細微的沙沙聲,驚醒了休憩的太子殿下。
郁雲閣停手,只見那雙濃密纖長的鴉睫先是顫了顫,眼皮微動緩緩睜開,眼神不再是空洞無神,是他初見時候的深邃漠然,這人複明了。
他無意識的和景玉危對視,對方無法忍受般率先轉開視線。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疼。”
郁雲閣老老實實說,傷口被處理過沒大礙,可到底傷到了,不可能一覺睡醒恢複如初,疼痛在所難免。
“孤讓禦醫給你開的新藥能止疼。”
郁雲閣瞧着他:“殿下覺得我想要的是副能止疼的良藥嗎?”
景玉危被問住了,轉過來同他對視。
“殿下。”他臉還埋在雪白錦被裏,失去血色的唇微微翹着,漂亮的桃花眼彎了彎,像只狡猾的貓,“殿下陪我睡會兒吧?”
老實說這個條件太貪得無厭,換作往常必定會被景玉危惱怒的呵斥。
此時卻沒有,景玉危只輕飄飄瞥他一眼:“你剛醒,孤不想又鬧出人命。”
郁雲閣微怔,接着是止不住的詫異:“殿下會開玩笑了?”
“你既然醒過來了,先喝藥。”景玉危伸長手從小火爐上取過煨着的白玉碗,裏面裝着黑褐色的藥汁,看着便苦澀不已。
郁雲閣的臉皺成了包子,往被子裏躲:“我能不喝嗎?”
“不能。”景玉危單手端碗,另一手去挖人,“你想孤找人灌你?”
郁雲閣知道這是他能幹出來的事,為避免受罪,他乖巧地往外冒頭,望着景玉危一勺勺攪動,心頭微動:“殿下喂我嗎?”
景玉危手停了下,擡眸意味不明地瞧着他。
直把郁雲閣瞧得不自在,隐隐又想鑽進被子裏,待意識到這點,郁雲閣自嘲,這是怎麽了,受傷睡個五日,醒來他和景玉危人設互換?
“我受傷了,全身疼,端不住碗,殿下行行好,喂我吧?”
他眼巴巴的,眼睛被燭光照得亮晶晶,裏面滿是期盼。
景玉危喉嚨輕動,轉眸抿緊唇,舀起大半勺藥汁傾身送到他嘴邊。
郁雲閣這下是真驚到了,懷疑景玉危被人掉了包,他緩緩喝了藥咬住勺子。
沒能成功收回勺子繼續第二次投喂,景玉危撩起眼皮子,對上滿是疑惑的眼,他輕呼出口氣:“喝完。”
“我打動殿下了嘛。”郁雲閣含糊不清道。
景玉危稍稍用了點力氣收回勺子:“不要想太多。”
态度相較于以前的确有好轉,還是透着可疑。
郁雲閣總覺得他的表情裏藏着心事,問是問不出來了,只能等見到江開先弄清楚這次刺殺的來龍去脈再摸索。
“殿下,我的藥沒斷過嗎?”
雖說他受傷昏迷,但偶爾也有知覺,比如被硬灌下去堵在喉嚨不得不咽下去的苦藥。
勺子撞到了碗邊緣,發出悅耳的清脆聲,景玉危心跳快了些:“嗯,剛帶回來的時候發了燒。”
“那是真灌藥了?”郁雲閣探出的指尖按了按自己的下唇,“我怎麽覺得有人趁喂藥親我?”
景玉危送到他嘴邊的勺子端不出去了,整個人都要麻了。
麻完耳朵紅得不成樣子,眼神閃躲不停,明顯的心虛。
“可惜了。”他主動湊過來喝下這勺苦得要吐膽汁的藥,擰着眉苦中作樂,“我那時不清醒以為在做夢。”
景玉危木着臉不看他,一勺接一勺地喂,恨不能用藥碗堵住他的嘴,免得他再說些讓自己羞恥的話。
緊趕慢趕終于将一碗藥喂完,景玉危松了口氣,眼見他還有要說話的跡象,寡言地撚起甜梅塞到他嘴裏。
郁雲閣要說話的嘴再次沒能說出話來,這欲蓋彌彰得太狠了。
他咬着梅子,酸酸甜甜的:“殿下親了我不要不好意思,畢竟我那麽喜歡殿下。”
“你真喜歡還是在逗孤?”
以往不管是言語調戲還是肢體接觸,他都是以躲避或是惱怒偏多,這次突然一針見血地問,倒是将郁雲閣問住了。
沒得到回答,景玉危也不在意,端着碗往外走:“孤索要的不單是喜歡。”
酸甜的梅肉很快被咽下,先前被壓下的苦澀又湧了上來,讓郁雲閣不太适應地蹙眉。
扪心自問他喜不喜歡景玉危呢。
喜歡,那張臉簡直好看到了他的心坎裏,撇開臉不說,真拿性格來說事,他居然不太能說準了。
要真不喜歡,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動湊上去,甚至會為了對方孤注一擲麽。
他大可丢下景玉危一走了之,充其量為其叫來景弍辭,對方是生是死,一律不管。
要說真的很喜歡,也談不上,他和景玉危之間不坦誠,倉促坦白心意,指不定被當做什麽,也長久不了。
真是頭疼,他拉過被子蓋在臉上,真将自己玩進去了,不能吧?
郁雲閣感到前所未有的憂愁,此時他迫切的需要曲閑,來毒舌他一通,說不好就能放下景玉危立地成佛。
輪椅軋地的聲音由遠至近,他悄然伸頭看見景玉危回來了。
“殿下,我想見見江開。”
“等你身子好點。”
“我有事想和他說。”
“不急。”景玉危說完這話又道,“不用擔心他的安危,孤會處理。”
他哪裏是擔心江開,主要還是想知道這幾日發生了什麽,這種與世隔絕的感覺當真差勁。
大抵是知道他在想什麽,景玉危畫大餅似的道:“等你好得差不多,孤帶你出去走走。”
郁雲閣沒舔餅并且生出了絲絲異樣來:“殿下親自陪我?”
景玉危颔首:“先前你不是總想讓孤陪你嗎?”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這就是。
郁雲閣想到自己常去的那幾個地方,不知所措道:“麻煩殿下了。”
“不麻煩。”
正好讓他看看這只小貓咪背着他到底在做什麽。
“殿下要就寝嗎?”小貓咪眨着濕漉漉得眼睛,不知死活地問。
景玉危幾不可見地搖搖頭:“你先睡,孤還有事。”
這多少給了郁雲閣點安全感,醒來受到的刺激太大了,要再知道這幾日都和景玉危睡一起,他會發瘋的。
然而郁雲閣沒想到一語中的,晚間被投喂的藥裏有安神作用,他睡得很沉,也因睡得太多,早早醒來。
這一醒來便覺得事情不對勁,他側躺着被人緊緊抱在懷裏,對方的呼吸宛如春天輕柔的微風打在後頸上。
腰上搭着只溫熱的手,那手小心避開了他的傷處,安放得很走心。
更走心的是他雙腿被一條有力長腿壓着,動彈不得,身後有個無比炙熱又無法忽視的東西抵着他,這讓他想到了景昭胡叫的謠言。
景玉危,不行。
他要忍不住為他澄清了,瞧這精神奕奕的樣子,要說不行,得多少男人捶足頓胸。
“醒了?”
男人的嗓音有着清晨特有的沙啞和慵懶,腰随本能緩慢往前挪還頂了下,低頭在他脖頸間輕嗅,被一股極為清淡的小蒼蘭香味喚回了理智。
腰間的手、腿上的壓力驟然撤離,下刻郁雲閣視線內多了個披着外衣頂着對紅耳朵倉皇跑了的身影。
郁雲閣:?
不是,我什麽都沒說,你跑什麽?
到外間推開窗被冷風吹了個滿臉的景玉危扶着窗沿,滿腦子都是剛才的畫面。
他怎麽能在察覺到郁雲閣醒了後還做了那麽下流的事?
昨夜他忙完事情出來,郁雲閣早就睡的人事不省,小臉泛粉的模樣太勾人了,他當時心裏冒出無數種龌龊想法,最終選擇聽從內心睡在郁雲閣身側。
本打算天亮趁人沒醒便起身,誰知出了岔子,人不僅醒了,還……
他垂眸望着最直接體現內心想法的地方,閉了閉眼,不能再繼續想,否則又該燒亵褲了。
因這出插曲,郁雲閣大半日沒見到景玉危,進來送藥端飯服侍的內侍仿佛被割了舌頭,留他一人小嘴叭叭,跟個耐不住寂寞的鹦鹉似的。
等到半下午,郁雲閣總算見到個能說話的人。
折柳臉色不好看,見到他也是勉強一笑,送來個紅木盒便要走。
“等會。”
折柳不好不理他,只得折返回去:“太子妃。”
郁雲閣擡了兩下紅木盒的鎖扣,似笑非笑:“殿下打算把我關在冠雲殿裏了?”
折柳心驚:“沒有沒有,殿下是想讓太子妃在這裏好好休養生息,這也是禦醫的意思。”
“你說的我不信,讓殿下親口和我說。”
郁雲閣想起讓內侍開窗透個氣,結果對方跪在他面前的畫面,越發覺得事情不對起來。
“或者你和殿下說,我手裏有他想要的東西。”
折柳瞧着他很不是滋味,想說點什麽又想到自己犯的錯,只得答應了。
等人走了,郁雲閣沉下臉,盯着紅木盒裏的嶄新象牙扇,思緒亂成了一團麻,他想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
景玉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