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忐忑.

如若景玉危不曾透過郁雲閣看見諸多荒誕畫面, 或許會被蠱惑的腦熱應了這番話,可他知道得太多了。

一旦理智當道,情感很難化身禍人的妖精。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他沒道理來這裏。”

換做是他自己, 沒必要也沒理由為個不太重要的人冒險。

是的, 在景玉危看來他在郁雲閣心裏算不得什麽,自小他吃過太多把自己當回事的虧, 長大後自然不會在別人那奢求不該有的東西。

哪怕郁雲閣輕薄過他幾回, 他也只當那是對方對他美色的認可。

除此之外, 別無他意。

“雖然我不知道太子妃到底在哪, 但我有預感會在這見到他。”折柳還是由衷發表觀點, 即便這是他為數不多和景玉危對着幹的時候。

景玉危沒有呵斥, 只淡淡道:“你的預感不準。”

折柳不服:“哪有?殿下不能睜眼說瞎話。”

“上次你還預感他是個溫柔端莊的人, 結果呢?”景玉危問。

折柳噎住了,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在郁雲閣身上沒對過。

“不要去管他在哪, 等孤班師回朝, 他會出現。”景玉危并不想因為一個飄忽不定的人影響自己的判斷,再說他心裏也清楚郁雲閣離開的原因。

無非是他将東宮和他當做餌釣魚, 郁雲閣不想當餌罷了。

不難理解。

“好吧。”折柳頹然道, “殿下,我還打聽到個消息, 後晚縣官要宴請東平城內有頭有臉的商賈,打着買糧的旗號, 號召老百姓們捐錢,他們好和商人談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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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平城內人餓死大半,這種人命關天的緊要關頭,縣官還在想着該如何從老百姓的口袋裏掏錢, 當真荒唐。

景玉危越發覺得今晚去探糧倉一事迫在眉睫,決不能再讓這貪官繼續禍害百姓。

“我們要混進去看看嗎?”折柳問。

景玉危不贊同地搖頭:“半路冒出來的生面孔很容易打草驚蛇,想靠熟人混進去也不容易,這節骨眼上無論動了誰,都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折柳擔心了:“可是不拿到證據,光靠我們兩張嘴說,無法将他們繩之于法。”

南川裙帶關系比比皆是,不能一刀切,就是給了他們生還機會。

錯就錯在這次來的是景玉危,表面看太子噱頭好聽又尊貴,實則手裏空空,連個處罰貪官的權力都沒有。

景江陵的意思太明确了。

“別急。”景玉危沉聲道,這麽好的取證機會,他怎麽可能放過?

就算景江陵沒放權給他,他也能靠鐵證先斬後奏,只要三師挑不出毛病,景江陵也沒辦法懲罰他,除非那老狐貍豁出一世英名只為治他。

折柳放心了,只要他家殿下說別急,那必定有辦法。

“随孤出去。”景玉危取過黑色帷帽戴在頭上,“知道狗仗人勢怎麽演嗎?”

折柳:“啊?”

天在近東平城就黑了,本來冬季夜幕便降臨得早,偏偏有人沒把這當回事。

曲閑被狂奔的汗血寶馬颠得生不如死,說話自帶顫音:“你說他跟狗攆似的往這跑,圖什麽?”

早習慣馬背上生活的江開涼涼瞥他一眼,對他還不知道妖妃的厲害感到糟心,也不想多費口舌,只巴巴等他發現。

曲閑受夠了這棺材臉的啞巴玩意兒,忍着屁股疼催馬追到宛如狂癫的郁雲閣身側。

“我說你是不是沒把我那天的話當回事啊?”

“哪天?”郁雲閣随口問,風吹在臉上是熱的,東平的氣候屬實離譜,遍地地是幹裂的痕跡,比荒漠還要幹。

如若說梁溪冷得像寒冬臘月,同一片天空下的東平多少有種将入春的感覺。

這是很反常的,也難怪這邊旱災嚴重。

曲閑翻了好大個白眼:“我看你是沒救了,準備那麽多條迷惑人的開溜路線,不過是為奔赴東平來見那小妖精啊?”

“嗯,我就是想來見見他。”郁雲閣承認得坦坦蕩蕩。

成年人的喜歡就是要直白,他和景玉危成婚了,想見人跑過來一趟又怎麽了?

曲閑心情複雜,發覺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為美色一時停留:“他不是良人,起碼不是你的良人。再說,他對你沒感情,真有感情會把你一個人丢在梁溪,任你在權利漩渦裏苦苦掙紮?”

“你知道你現在像個什麽嗎?”郁雲閣問。

曲閑明知道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還是問:“什麽?”

“棒打鴛鴦的裹腳老太婆,死活不同意自由戀愛的女兒要和她心上人見面。”

曲閑氣了個仰倒,這害人精真不讓他失望:“好好好,我不攔你,但有點我要提前說清楚,回頭你讓人家欺負了,千萬別用玄雲樓報複,這廟小經不起折騰。”

“欺負?”郁雲閣面色詭異,片刻後眼帶桃花道,“他那病嬌嬌的身子怎麽欺負我?也只有躺着挨我欺負的份了。”

曲閑:“…你那麽能浪,怎麽沒飛上天?”

“這不是腳下沾着煙火氣麽。”郁雲閣眉飛色舞道,或許是臨近東平,快要見到心心念念的人,他心情格外的好,被陰陽也不生氣。

曲閑沒辦法了,只憤恨道:“行,我這趟就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能把你迷成這樣!”

先前玄雲樓沒能送回來景玉危的畫像,只口傳回來說人有天人之姿,病弱不消瘦,周身氣勢瞧着不是個池中之物。

他原先當遞情報之人被郁雲閣威脅故意嘩衆取寵,很是不在意,現在他在意了。

“行。”郁雲閣大大方方的,“當着他的面兜着點,別把玄雲樓的事往外禿嚕。”

他是玄雲樓樓主這事兒,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江湖內得到消息的多數還以為玄雲樓是清桑道人在坐鎮。他師父為了他的安危也沒澄清過,為保護徒弟盡份綿薄之力。

“你以為我是你啊?見到個美人恨不能知無不言。”曲閑道。

郁雲閣懶得和他在這方面打嘴仗,他心裏有個數就行,只看向東平城城門方向,突然冒了句:“東平城貧富差距很大吧?”

差點沒跟上他思緒的曲閑啧了聲:“你是想說東平城內有人,會給景玉危苦頭吃?”

郁雲閣露出當然的神色來。

曲閑嗤笑:“他知道你把他想的那麽嬌裏嬌氣嗎?據我所知,他入東平城後沒在人前走動過,這兩日都是他那随從出門,我想,他在打糧倉的主意。”

東平城人口衆多,被餓死了部分,還剩下一部分半死不活的,給口飯吃指不定就活下來了。

以景玉危主動脫離大陣仗低調來此的性子,糧倉開門指日可待。

他必定是要救還能喘口氣的人,這也是他身為太子的職責。

“這樣啊。”郁雲閣若有所思片刻,連個招呼都不打的就甩了兩鞭子,将曲閑丢在身後,眨眼竄出去十來步。

曲閑傻了,在他愣神功夫,後排的江開跟上來:“他要幫景玉危。”

曲閑:“……”

“他怎麽那麽糊塗呢?”曲閑問,“景玉危就是頭喂不熟的白眼狼,他以為短短數月能讓狼變成狗嗎?”

江開略帶不贊同地看他一眼,弄得曲閑很不高興:“你那是什麽眼神?”

江開嫌棄地搖搖頭,也跟着率先跑了。

曲閑很生氣:“我就不信你也相信他能讓景玉危卸下防備,成功近身!”

他以為江開會頭也不回,誰知對方居然放緩動作,回頭認真問:“賭嗎?”

“賭什麽?”曲閑愣了下,随後反應過來他說得什麽,冷笑道,“你什麽時候也學會幫他打這種掩護了?他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沒能近景玉危身也是正常,你犯不着為他面子和我賭。”

“賭不賭?”江開執着地問,看起來像個豪擲千金的賭棍。

“你都這麽堅持了,我不和你賭顯得太小家子氣,行,你說賭什麽?”

“他倆見面親不親嘴兒。”

“沒問題,賭注呢?”曲閑的重點都放在這了,“要是沒有,以後我說東你不準往西,事事聽我的。”

“嗯。”江開二話不說答應了,“成了,幫我尋一柄好劍。”

曲閑一口應下,玄雲樓裏面的好劍數不勝數,随便拎一柄給他都成,這個賭約在曲閑看來,即将贏得毫無壓力。

江開臨走前回頭可憐又同情地看他一眼,大抵是想說他注定賭輸了。

曲閑瞪大眼睛,追上去要問個清楚:“你等等,你這什麽意思?說說!”

追了大半條路,江開仍舊像個鋸嘴葫蘆,弄得曲閑惴惴不安,該不會…床都上過了吧?

曲閑頓時毛骨悚然,忙不理智地追着郁雲閣去了,想要問個清楚。

可郁雲閣滿腦子都是趕緊到東平幫景玉危,沒工夫搭理他。

夜更深了,露水悄無聲息的降落,總算讓郁雲閣感覺到幾分冬得寒意,白日裏的幹燥浮熱仿佛在做夢。

深夜入東平城沒驚動任何人,這個時候的老百姓顧不上誰來誰往,明明該是睡覺的點,餓得發慌,城裏城外的尋找吃食,弄得縣官沒辦法關門,久而久之也就不管不問,方便了郁雲閣等人。

“糧倉在城主府東北方向,你往哪裏跑?”曲閑懷疑他要見到人激動的懵圈了,“在知道東平地圖情況下還能跑錯路,你這趟東宮進的,腦子空掉了不少啊。”

熟悉的陰陽怪氣味道,郁雲閣見怪不怪了:“我兩手空空的過去不是白送人頭嗎?”

“你這千裏尋夫還想着帶點禮物呢?”曲閑問。

郁雲閣瞟他一眼:“和江開打賭了?”

曲閑納了悶了:“何出此言?”

“你正常時候就喜歡這麽說話。”郁雲閣陰陽了回去,“我聽見你和江開打的賭了。”

曲閑揚了揚眉:“你什麽感受?”

“沒有。”郁雲閣平靜道,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等會兒見面他會不會讓我碰,所以,不如咱兩也打個賭?”

曲閑還是頭次聽他主動要打賭的,一時有些驚奇,驚奇之餘又覺得無語,因為他心裏也不清楚景玉危會如何對他。

“你想下什麽賭注?”話剛落下又覺得不該給他主動權,曲閑又道,“我贏了,你給我遠離他,東宮也不要再回去,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順理成章的‘死’。”

也行吧,郁雲閣想,這通宵達旦的從梁溪躲躲藏藏跑過來,換個石頭都能感化成人了,景玉危要還沒點表示,他期待什麽呢?

“成,我要是贏了,你以後對他客氣點,見面就要點頭哈腰叫嫂子。”

曲閑不客氣道:“我看你在想屁吃。”

“你就當我做夢好了。”郁雲閣輕嘆了聲,“畢竟過了今晚,我可能連做夢的機會都沒了,你還忍心陰陽我嗎?”

曲閑不留情面:“那也是你自讨苦吃!”

“行行行,走,先陪我備點兒見面禮。”郁雲閣笑容燦爛道。

作者有話要說:

郁雲閣日記。

馬上了,快,見面是否給親個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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